第19章 番外合集
灑水車放着歌曲經過,瀝青地面均勻覆蓋上了薄薄的水珠,又很快被高溫蒸發。
一雙骨骼分明的手掀開淡灰色的窗簾。男人安靜地站在窗邊上,目光透過玻璃窗,看着背着雙肩包的小孩。孩子正乖乖走過斑馬線,看着紅路燈,然後走到車站停下來。
沒等一會兒,一輛深棕色的梅賽德斯開來,靠着路邊緩緩停下。
林嘉楠剛把中控鎖開了,車門就被打開。
小短腿要手腳并用,爬到了SUV副駕駛上。也不需要別人提醒,自動把深棕色的書包脫下抱在懷裏,熟練系好安全帶。
全部做完,一句話不說,先嘆了口氣。
林嘉楠被她這老氣橫秋的模樣逗笑,說道:“小乖乖,總離家出走是不行的。”
“沒有離家出走,我只是想林姨了。”徐青拉開書包拉鏈,從裏面掏出家裏随手拿的幾袋餅幹,遞給她道:“看,我還帶禮物了……收留我兩天吧。”
軟糯的聲音,語調拖長。
林嘉楠邊看着後視鏡倒車,邊瞥了眼她手裏的小餅幹,又是一陣樂,“好好,小乖乖說什麽就是什麽。
心意領了,餅幹自己吃吧。”
她也不客氣,晃着短褲下兩條細白小腿,自己拆開吃了起來。
小孩“咯吱咯吱”咀嚼餅幹,訴苦道:“爸爸對我一點都不好。”
林嘉楠習以為常地點頭,說道:“又怎麽啦?”
“他罰我抄整本《三字經》,抄兩本!”
“我問的是,小乖乖你又幹什麽壞事啦?”
Advertisement
“沒什麽,”徐青撅着嘴,滿心委屈地道:“我絆了個男生,他膝蓋磕破掉了。”
“……還有呢?”
“還罵他了。”
“還有呢?”
“……還把扶他起來的老師一起罵了。”
“我的小乖乖,”林嘉楠嗤笑,然後唇邊的笑越勾越大,大笑着說:“想你媽媽從小就是最優秀的好學生,怎麽生了你這個小混蛋。”笑完,又問道,“那小乖乖,最後道歉了嗎?”
她往嘴裏塞了三塊,嚼餅幹的聲音漸漸變大,含含糊糊:“沒有。”
林嘉楠含笑勸道:“道個歉,爸爸不就不會罰你了?”
“哼,他還是會的。默默昨天咬爛了電腦的充電器,爸爸都沒說什麽,還給它吃零食。我就絆個人……他對我真的太不好了,真的真的。”
“默默年紀大,小乖乖別跟長輩計較。”
徐青再一次嘆氣,肯定地道:“反正爸爸對我就是不好。”
林嘉楠笑着想安慰她幾句,忽然又想到很久以前的事。
七年前,薛城才結婚沒多久,突然就發現懷孕了。她跟徐凡成商量很久,剛決定留下這個孩子,就見紅了。薛城工作勞神,又身體不太好,住進醫院裏調養了好幾周,才穩住胎兒。
等徐青四個月大的時候,再次把親媽送進醫院。
從那次開始,薛城只能停掉一切工作,專心養胎。她幾個月長胖二十斤,逼自己吃不喜歡的東西,半條命都快沒了,才平穩度過十個月。到了預産期也很順利,正常順産。
就當所有人都松口氣的時候,躺在床上的薛城忽然嗆咳,臉色發白着說冷。
身邊的醫生立刻反應過來,一下子圍上來,大聲喊人。上呼吸罩,注射,監測……她聽見小護士說了句,“羊水栓塞”。
當時所有人都懵了。
林嘉楠聽說過,這發生概率很低,死亡率卻很高。她腦子裏一片空白,還沒反應過來和接受,眼淚就下來了。她哭得滿臉都是淚,死命捂着嘴。除了哭,什麽也幹不了。
幸好薛城命大,鬼門關裏走一圈,也能平安回來。最慶幸的是,旁邊的醫生經驗豐富又冷靜睿智,一眼就看出來發病的前驅症狀。
生下來的孩子倒是足有六斤二兩,健健康康,黑黑醜醜。閉着眼睛,一點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直到徐青一歲前,林嘉楠都不喜歡這個吮手指的嬰兒。
更別說是徐凡成了。要不是意外懷孕,他們肯定不會要孩子。
當然,這些話沒人會跟孩子說。
林嘉楠安慰她道:“沒有的事。”
徐青烏黑的眼睛轉動,溜見後座上有個漂亮的小盒子。她伸手費力地夠過來,反正膝蓋上,問道:“林姨,這裏面是什麽?我能打開看看嘛。”
林嘉楠随意地看了眼,“嗯”了聲。
小手扒開盒子,見裏面是一副新的太陽眼鏡。她舉起來,鏡片是紫色的,反着漂亮的光。
她戴在臉上試了下,尺寸太大,遮蓋住自己大半張臉,還是架不住往下掉。她就笑嘻嘻地拿下來,放在手上默默打量着看。
徐青拿在手裏看了又看,明顯很喜歡的樣子。
林嘉楠想了想,忽然轉動方向盤,換了條路走。
車開到了商場門口停好,才道:“走,林姨帶你買東西去!”
太陽很盛,樹葉曬得蔫噠噠,蟬一陣鳴叫一陣噤聲。她們從車上下來,林嘉楠拉着徐青的小手,快步離開這個地上發燙的露天停車位。
進了商場,林嘉楠立刻腳步輕快起來。揚揚唇,拉着徐青直接上去兒童用品區。
給小孩子買買買是很開心的事。
薛城不在,她終于可以放飛自我,給徐青買一大堆東西了。
左轉又右轉,很快找到家配飾齊全的店。她拉着徐青去挑兒童的太陽眼睛,說道:“小乖乖,你看有沒有喜歡的。看上什麽,我們都買。”
這話說的。
半個店的導購都圍上來了。
見林嘉楠長得漂亮,穿得時尚又氣質出衆,身上背的包也是大牌子。導購小姐姐臉上都是熱情的笑,介紹道:“這一批都是新品,可以随便試試。”
徐青拿了一副黑色的墨鏡,随手把玩,不怎麽想戴。
導購半奉承本真心,對林嘉楠道:“您兒子長得真可愛。”
兒子?
林嘉楠唇角一抽,又仔細看了徐青一眼。
她穿着純黑色的體恤衫,腦袋上反帶着薛城的鴨舌帽,遮蓋住整個額頭,還有點擋眼睛。棕色的運動短褲下露出細白的小腿,連腳上的運動鞋都是深藍色的。
整一男孩的模樣,至多白淨了點。
徐青拿手裏玩了半天,被導購小姐姐哄着,才肯把眼睛試戴上。
那副黑色的墨鏡戴上臉,圓圓邊框,襯着頭上的鴨舌帽。
難怪被當成男孩子。
林嘉楠哭笑不得,順手拿下她的帽子,問道:“小乖乖,夏天的戴個帽子不熱嗎?”
她拿回自己的帽子,認真地道:“要躲監控。”
“……”
林嘉楠愣了一下。
現在的小孩太聰明了。
離家出走,還記得躲着監控。那她豈不是誘拐兒童了??
摘下了帽子,她額頭前有薄薄的劉海,藏在帽子裏的小辮子也露出來了。粉雕玉琢的臉龐,烏溜溜的大眼睛。除了打扮得簡單了點,分明就是個漂亮的小女孩。
導購呆了一下,挽救着道:“您女兒真可愛,長得跟您真像……”
“阿姨,她不是我媽媽,”徐青把帽子戴上,認真地糾正,“她是我林姨。”
“……”
最後拎着大包小包東西,從商場裏出來。
林嘉楠倒車的時候,想到要問:“小乖乖,這次打算住幾天啊?”
徐青掰着手指,算了算說:“六天,再過六天媽媽就回來了。”
“不行,周一還要上學呢。我那兒離你學校太遠了,早上來不及送你去。”
徐青嘿嘿笑着,撒嬌道:“那就別去上學了。”
“怎麽,剛上一年級就想逃學啊?”
車開到一半,林嘉楠又想起來問:“小乖乖,吃午飯沒有?”
“餅幹算不算?”她舉了舉手裏拿包餅幹。
“……不算。”
再次繞路,找了家西式餐廳。
菜端來的時候,林嘉楠直接拿起刀叉,切割牛排。
徐青先把紙巾折疊鋪在腿上。再伸手拿了塊面包,興致勃勃地塗着果醬。她一手拿着湯匙,邊吃面包邊喝湯,揚着唇,眉眼彎彎。兩條細腿輕晃着,還夠不到地面。
這麽小的孩子,坐姿端正筆直。
畢竟是薛城的女兒,再淘氣調皮,家教又怎麽會差。
林嘉楠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感嘆道:“小乖乖,你要長成你媽媽那樣多好。雖說女兒像爸爸,但你全跟着你爸的模樣長,太吃虧了。真的。”
徐青聞言擡頭,把嘴裏的面包咽下去,肯定地道:“我長得像媽媽!”
斬釘截鐵,不容別人反駁的口吻。
林嘉楠有薛城小時候的照片。粉雕玉琢,黑亮的眼睛,小巧的下巴,眉眼寫滿秀美精致,比法國的昂貴瓷娃娃還要漂亮可人。
徐青清秀标致,也是很漂亮的小孩,但眉眼裏和薛城幾乎一點不像。她那一雙微挑的眼,眼角邊還有顆淡淡的淚痣。從鼻子到嘴巴,都像徐凡成。
徐凡成右眼有顆淚痣,女兒的淚痣在左眼眼角下。
林嘉楠彎彎唇,又是一樂。
沒破壞小孩的夢,她轉而說道:“小乖乖,我教你怎麽對付你爸爸。”她壓着眼底的笑意,使勁教壞小朋友,“跟你爸,你只要說,‘我媽說可以的。’就行了。”
徐青手一頓,把湯匙擱在墊盤上,眼睛一亮,說道:“對喔!”反應了下,又搖搖頭,“不行,爸爸每天都跟媽媽視頻,肯定會知道我有沒有撒謊。”
林嘉楠狡黠一笑,說道:“小乖乖,你放心。我們可以打賭,你只要不說太離譜的話,你爸絕對不會拿去跟你媽媽對峙。”
徐青抓着餐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
雙休日結束,林嘉楠開車把徐青送到家樓下。
她背着雙肩包,自己回家。
乘電梯,下電梯。從書包拿鑰匙開門。
還沒打開門,就能聽見默默的叫聲。它圍着她轉圈,徐青彎下腰,邊脫鞋邊摸摸默默的腦袋,說道:“默叔,我回來啦!”然後一擡眼,透過玄關的裝飾看見徐凡成坐在沙發上。
她吓一跳,趕緊閉緊嘴,條件反射地彎着腰想混進房間。
“還知道回家啊。”
徐凡成坐在沙發上,捏着那本被她鬼畫符糊弄完的字帖,涼涼地道:“過來。”
徐青抖了抖,停下腳步。
壯壯膽子,慢吞吞地挪到徐凡成面前。
剛站定,眼睛瞥見茶幾上擺放着的相冊,居然是本婚紗照。頓時眼睛一亮,她湊過去,好奇又驚喜地說道:“是媽媽的結婚照啊!”
徐凡成“嗯”了一聲,背靠着沙發,想想又皺眉,“是爸爸跟媽媽的結婚照。”
“哦,”她坐到他身邊,伸出小手翻開看,邊看邊說:“我媽可真漂亮。”
她翻得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就看完了。期間說了五六遍媽媽漂亮。
對徐凡成的顏值不置可否,選擇性忽略。
等她看完,徐凡成把字帖放她面前,說道:“好了,接下來再看看這個。”
整本描紅字帖都是龍飛鳳舞的字。翻開幾頁,開頭還能辨認出是字,後面幾乎是墨團團了。
徐青臉一僵,很快垂下腦袋,對着手指謙虛地認錯:“對不起,我肚子餓,沒辦法繼續寫了。還有……絆葛俊昊是因為他欺負萍萍。然後老師總說是萍萍教我的,我說不怪萍萍,是我自己想絆他……”
她聲音越說越輕,然後悄悄擡臉,打量着徐凡成臉色。
“……”
徐凡成板着臉,平靜對上她的目光。徐青就垂眼,攪着手指忐忑着。
千萬別讓寫檢讨啊。她想。寧願抄兩本字帖。
畢竟用一千字檢讨自己太難了,太難了。她才上小學沒多久啊。
徐凡成思忖,該怎樣讓她知道錯誤和承擔後果。
“明天去跟同學和老師道歉。就算再有道理,先出手傷人就是做錯了。見義勇為是在事發時候去制止,不是事後去報複,明不明白?”
徐青乖巧的“哦”了聲。
見她沒有異議,徐凡成有點意外,然後把字帖遞給她,誇道:“知錯能改,少抄半本。”
她苦兮兮地應聲,拿着字帖回房間裏去了。
……
翌日星期一。
鬧鐘響了好幾回,徐青都沒起床。徐凡成只能進房間,扯扯她的水藍色薄被,叫道:“起床上學了。”
她擡小手揉着眼睛,也沒睜眼:“今天不去學校……媽媽說,今早的霧霾大,讓我乖乖地待在家裏。”
薛城出差的時候,她每晚都會在自己房間跟媽媽打電話。并不只跟爸爸一起打一通。
徐凡成聞言看了看窗外。
确實有點灰蒙蒙的,細小顆粒凝結在一起遮擋着藍天。光線很差,連雲都看不見幾朵。
薛城是寵女兒寵到不行的人。有時候學校作業太多,徐青來不及寫,她甚至會幫着寫,或者指使徐凡成給女兒代筆。
霧霾嚴重所以不去學校,算很合理了。
徐凡成沒有絲毫懷疑,點點頭說:“那也要起床。刷牙洗臉,把早飯吃了。”
開開心心逃了一天學。
第二天,徐青又是這套說辭:“爸,你看看外面的天。我們早上還要晨跑呢。”
第三天,出了大太陽,她沒借口只好去上學。
第四天,出太陽也不想去學校,卷着被子睡得迷迷糊糊,說道:“媽媽說,周四可以不去學校。”
徐凡成再察覺不出不對勁就是傻子了。
“那媽媽有沒有說,不去學校成績退步了怎麽辦?”
“……媽媽說成績不重要。”
徐凡成冷笑一聲,掀開她蓋住腦袋的被子,捏她的臉頰軟肉,“你媽媽會說,‘周四不去學校也可以,一直考第一名就好’,這樣,才是你媽媽。”
徐青吓醒了,仔細想想好像真是的。她小心補救道:“對,媽媽是那麽說的。我說學校裏都是傻子,不去上學也可以考很好。媽媽同意我不去了。”
徐凡成不由又是一聲冷笑,扯扯她亂說話的小嘴,說道:“你真這樣說,媽媽就要着急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考九十分就翹尾巴?連一百都考不滿。”
薛城願意把女兒嬌慣得天真善良,卻絕不會讓她變成目中無人的驕縱任性。
徐青掰開爸爸的手,滾到床右邊,心裏有點不服氣,說道:“班裏就沒幾個一百分!”
“沒幾個?那就是有了,而且還不少。你爸媽小學也都是一百分過來的。”
徐青張張小嘴,水汪汪的大眼滿是難以置信,說道:“媽媽是……可是……”話說一半,有點怕得罪親爸,她用兩只手捂住嘴巴,長長睫毛眨了眨。
媽媽當然特別聰明,掃一眼就知道她哪道題寫錯了,或是參考答案哪裏不對。
但她的爸爸,平常只會把媽媽說的做的,所有都奉為正确的。附和她,贊美她,以及把稍微不順着媽媽的事情都掰成順着的。
這樣的爸爸,居然跟媽媽一樣的聰明?
可老師說,聰明人都是有主見的!
徐青小朋友的三觀發生了不小變化。
烏黑眼睛轉動,小腦袋裏正在想什麽,都從眼睛裏露出大半來。
徐凡成哭笑不得,擡手給她吃了個毛栗子,“快去,上學去!”
……
晚上放學回家。
徐青坐在餐桌上,很有先見之明地吃餅幹,稍微墊墊饑。今早說謊被發現了,等爸爸回家,肯定要找她算賬的……說不定很晚才能吃飯。
她整個人靠着椅背,細腿晃動着白襪子。心情很好,嘴裏哼着自己胡編的小曲。
掰着手指,明天媽媽就回家啦。
徐凡成回家,果然直接坐在徐青對面。他說教前,問道:“誰給你出的主意?”
徐青把小餅幹放在桌邊,謹慎的沒說話。
他看了眼手機,然後說道:“青青,我是給你坦白從寬的機會。”
一本字帖還是兩本字帖。
或者半本字帖?
她的小腦袋瓜在高速轉動,判斷了下,張張嘴:“……”
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有鑰匙在門鎖裏轉動,開門的聲音。
他們兩人同時望着玄關。
黑色的行李箱先進門,接着一個身穿着米色風衣外套的女人,黑發齊肩,額前的長發中分,有一些卷翹的弧度,被她攏在耳後。露出白皙的鵝蛋臉,素面朝天,眉目精致清雅。
薛城去寒冷的地方出差一趟,回來完全低估了夏天的高溫。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身上的外套脫了。裏面穿的條紋襯衫也還是長袖,背後難免出汗。
她擡手挽起袖子。
徐凡成跟徐青同時站起來——徐青是蹦跳下椅子的。
他長腿三兩步迎上去。
身後的小短腿想比他快,無奈腿短。
一大一小,兩個人迎過來。薛城彎着唇。
風塵仆仆的疲倦,到家就莫名其妙消失了很多。
“比預期的早,就改簽機票回來了。天怎麽忽然那麽熱,一身汗,你別過來。”她解釋道。話是那麽說,徐凡成直接伸手擁住了她的腰。
他的下巴輕磕在她肩上,低低地道:“怎麽都不讓我接機了。”
出差的大半個月,徐凡成很少刻意去想薛城。卻無論是忙工作,還是照顧徐青,總不自覺的帶點心不在焉。手臂摟得很緊,直到把她摟在自己懷裏,心底那種隐約的急切,漸漸平和。
薛城心一下軟了。
思念對她,也是如影随形着的。
她勾了勾他的衣領,順勢踮腳吻吻他的唇。
剛要後退,被他一把環住腰,舌尖撬開她的牙關,直接加深了這個吻。擡手覆在她腦後。分別多日,怎麽可能滿足于蜻蜓點水的一吻。
徐凡成越吻越深入,眼睛半垂着,無餍地盯着她的臉龐。唇慢慢往下挪,意亂情迷。
薛城手都勾到他脖子上了,忽然想起來女兒還在旁邊“看戲”。忙用力推開他。
“……”
她長睫微掀,睨了徐凡成一眼,有點嗔怪。把行李箱丢在玄關,調整了下表情,連忙笑着走過去,“寶寶,想不想媽媽?”
徐青在旁啃餅幹。
非要等她爸抱夠親夠,才能輪到她感受親媽的懷抱。
……
離晚飯時間還有會兒,徐凡成要出門去買幾樣食材。
薛城覺得小孩總抱着餅幹吃不太好。見家裏有水果,就準備去洗點給她墊墊饑。
她在廚房找了半天,居然不知道菜籃和圍裙都在哪兒。拉開最上面的櫃子,終于找到一個小籃子,但圍裙還是找不到。
薛城對着餐桌邊啃餅幹的徐青,随意地問:“寶寶,你看沒看見過圍裙在哪兒?”
“我知道!冰箱前面的小袋子裏。”
“喔,看見了。寶寶真棒。”
徐青得意地塞了塊餅幹進嘴,咀嚼了兩下,忽然身子震了震。餅幹直接嗆到,咳嗽起來。
喝了好幾口水,跳下椅子忙跑去廚房。
她想到很久前的某天。
爸爸不在家,媽媽心血來潮要給她做飯。剛開始,她還很期待的坐在椅子上等,等啊等,一直等到爸爸回家,番茄蓋澆飯才做好。
剛拿着勺子吃了一口,她就要吐出來了。
雞蛋有股奇怪的味,半生不熟,竟然還有點焦味,番茄的皮也沒去掉。連原本的饑腸辘辘,都給鬧得沒胃口了。她當然放下勺子不肯吃的。
卻被對面的爸爸用一種很兇的眼神盯着,讓她全部吃完。
徐青怕爸爸,只能淚汪汪地吃光,還要說:“好吃,真好吃。”
連吃到的碎雞蛋殼都咬着咽下去了。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媽媽!你不要做飯就還是我最愛的親媽媽!
徐青拉住她手裏的圍裙,一下狠狠地拽過來,攥在手心,仰着下巴說道:“媽媽,不要做飯了……”
薛城擡手摸了摸她的發頂,說道:“不做飯,就是洗點水果。怎麽啦寶寶?”
徐青一愣,長松口氣,把圍裙還給薛城,笑嘻嘻地道:“沒什麽!媽媽多洗點草莓啊!”
薛城起初還沒覺得什麽。
直到夜裏躺在床上,仔細想了想,她察覺到哪裏不對勁。“我是不是燒飯特別糟糕。”
徐青那種表情,根本就是害怕她做飯嘛……徐凡成側擁着她,聞言壓着微微翹起的唇,說道:“沒有的事。”
“你別哄我,”她回憶着自己的下廚經歷。很久前,苦心鑽研過一陣子菜譜,趁着徐凡成不在家,是做過次蓋澆飯,“上次做的番茄炒蛋,她不都吃光了嘛……”
薛城反應過來,忽然捏着他的下巴,揚聲問道:“那次難道是你偷偷吃掉的?哄我開心?”
徐凡成立刻搖搖頭,保證道:“就是青青全部吃掉的。”
“那奇怪,也不是很節約糧食的人。不好吃她不就不吃了。”
薛城想來想去也沒個答案。
困意漸濃,她閉眼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位置,又問:“那小搗蛋有沒有幹壞事?”
“……沒有?”
果然幹壞事了。
她睜眼,看着他映着光的眼角,輕哼:“這段時間,她一共寫幾本字帖?”
兩個人從來不打小孩。小時候犯錯,就讓她呆在卧室靜思,長大一點能寫字了,就罰寫字帖。徐青從來沒練過書法,卻一直是班裏字寫得最好看的學生。
足可見多調皮。
天生喜歡在各種規矩的邊緣試探。
徐凡成無奈地笑,老老實實交代道:“八本全寫完了。”
“……”
就是三天就要寫掉一本。
薛城抽抽唇角,決定先忘記這個小搗亂。順便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她蹭蹭近,臉龐貼在他的鎖骨上,語氣輕柔,說道:“別鬧。”
她有點困,徐凡成卻毫無睡意。下颌輕靠在她發頂,說道:“明天休息?”
這是明知故問的。
薛城揚揚唇,故意閉眼不理會他,卻被他的吻弄得沒辦法。他的唇撬開她牙關,舌尖糾纏着,慢慢地往下移動。吻過她白皙溫軟的頸,精巧的鎖骨,延續下午的一切未完成。
她微翻身,雙腿跨在他的身側,半貼在他的身上。兩人身上的衣裳都脫得差不多了,手臂擁着他腰的時候,薛城被吻得快喘不上氣,好不容易分開,故意調笑,“怎麽還胖了?”
他動作一頓,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腰身,誠懇地道:“沒有胖。”
薛城壓抑着笑。被他又一翻身,壓到身下…………
第二天晚上,薛城把盛好的飯端去桌上。忽然停步,問道:“怎麽沒用寶寶自己的碗?”
“青青的還沒盛呢。”他拿起被電飯煲擋住的粉色小碗,往裏盛着飯。
“那這碗是誰的……”她手裏的白瓷碗只有四分之一的米飯,明明就是徐青的小孩飯量。說完,薛城愣了下,試探着道:“總不會是你的吧。”
徐凡成垂眼繼續盛好碗裏的飯,沉默半響,若無其事地嗯了聲。
薛城立刻明白為什麽。
她放下碗,把臉貼在他的肩膀上悶聲笑:“我錯了。昨晚是開玩笑的,明顯是玩笑話嘛。”她伸手抱着他的腰,笑着撒嬌,“我道歉,千萬不要餓着我老公。他都那麽瘦了。”
徐凡成喔了一聲,尾音上挑。
他垂着眼,繼續把她的那碗盛好,不置可否。
難得有的時候,徐凡成會這樣很小心眼的,故意記仇。然後用一種很溫柔的方式,提醒她,他不高興了,趕緊來哄。
其實生氣也是難免的。薛城這次出長差,項目緊急,整理行李前才告訴徐凡成要去一個月。然後就那麽直接去機場,把所有事情都丢給了徐凡成。
薛城微抿抿唇,擡眼看他,琢磨了下哄他的辦法。
結婚也有那麽多年,她其實很擅長也很不擅長哄他——因為她一直就只有一種辦法。
就是先抱住他,然後拽住他的領口強吻。
這本來據說是男生哄女朋友的辦法,但她用在徐凡成身上還蠻靈的。什麽事情,先親得他說不出話,然後稍稍撒嬌下,就百分百可以過關。
徐凡成當然清楚她怎麽想的。
但每次心中那點微不足道的郁悶,就像小氣球仍進焚化爐一樣,連個輕微爆炸都發不出,直接融化得幹幹淨淨。
只記得扣住她的腰,閉眼回吻。
徐青坐在餐桌上,瞥見廚房裏的場景,嘆口氣。拆了包餅幹吃。
肚子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