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柳建黨買了三張電影票,這年代的電影票真的很便宜,才兩毛錢一張,電影選的就是柳大姐心心念念的《閃閃的紅星》。柳建黨又買了兩包瓜子分給兩人一人一包。

本來他還想買汽水的,可這大冷天的,喝這麽冰的東西胃裏也不舒坦,兩人都拒絕了這個提議。

柳建黨只好作罷。

現在的電影只有黑白的,不帶一點兒彩的那種老電影。

閃閃的紅星,講述了在1930年至1939年艱難困苦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少年英雄潘冬子的故事。疾惡如仇的潘冬子,用他的機智勇敢和大膽果斷一次次地反抗當時的地主惡霸,巧妙地與惡勢力周旋,最終戰鬥迎來了勝利,潘冬子戴上那顆閃閃的紅星,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紅軍戰士,加入了紅軍的行列,踏上了新的征途。

她雖然沒有看過這個年代的電影,不過。柳大姐跟着王宏林一起去看過,回來說給她和柳二姐聽,她聽着大多都是這種抗日戰争的片子。

這部片子的導演是李昂和李俊,柳三妹對兩人毫無印象。甚至連主演也一個都不認識。

不過,這部電影裏有個大反派叫胡漢三,關于他的名字後來有一個流行語叫“我胡漢三又回來啦!”相信許多人都非常熟悉。柳三妹聽到這句話,出自這部電影,也有了幾分興致。

唔,這個演員挑選得特別好,尤其是他那眼神和表情演得特別傳神。柳三妹是挺佩服他的,居然敢演這麽個角色。

她以前上大學的時候就聽她的政治老師說起過,解放戰争剛結束的時候,有個舞臺劇給一群解放軍演話劇,演得就是類似于《閃閃的紅星》這類題材的,裏面也有惡勢力,因為那演壞人的演員演得特別好,有個士兵看到憤怒的一幕居然對着臺上的演員開了一槍,雖然人沒死,可也住進了醫院。

雖然這是電影,不過這可是文|革時期,在這個時期,因為演電影死的人也并不少。不得不說這人還真是有勇氣。

電影總長一共一百分鐘,很精彩的一部電影,時間過得快,等他們三人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透了,路燈已經亮起來了,不過,這麽晚了,店鋪都已經關門了,自然也不能再逛了,三人也就沿着黑漆漆的巷子往回走,柳三妹看着柳建黨掏出一盒火柴,把之前一直提在手裏的煤油燈點亮,微弱的燈光,照着弄堂,十分的溫暖。這種煤油燈,她還真的從來沒有見過。

柳建黨見她挺好奇的,笑着解釋,“家裏的手電筒燈泡壞了,還沒去換,只能用這個。”

回到家,柳雲英還沒有睡,她坐在沙發上洗腳,見他們進門了,對他們看的電影非常感興趣,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問,差點讓柳建黨招架不住。

柳三妹十分好脾氣地笑着回答她,弄到最後柳雲英跟她慢慢熟悉起來,甚至連自己拍的照片也拿出來跟她分享。

柳大姐也湊過來一起看,別說,她還真沒有見過照片。

她看着這黑白色的照片十分的羨慕,柳三妹笑着說,“咱們明天也一起雲照張照片,留作紀念。”

柳雲英拍着小手,應和她,“好,我帶着你們去!等過些日子相片出來了,我讓爸爸寄給你們。”

“行!到時候,我們三人也照一張合影!”

柳雲英眼睛一亮,彎着雙眼笑呵呵地直點頭。

第二天,三個人就在附近到處逛,先是去淮海中路人民照相館,一起拍張合照作為留念,再是到百貨大樓買東西,因為兩人的票都不夠,最後還是選擇到淮海路的淮國舊買東西。

柳三妹沒想到上海還有專門賣舊貨的地方,聽柳雲英的意思這地方似乎還很上海人喜愛的樣子。柳雲英見她一臉不解,于是就幫她科譜了一下。

淮國舊原名國營淮海舊貨商店,它的正門是直對重慶南路,後門是長樂路,隔壁是上海鐘表店,再隔壁是“五鳳裏”,這裏的東西,人們不需要憑借票券,就能以相對低廉的價格買到體面的生活用品。

淮國舊裏面貨物很多,不僅能讓人買到物美價廉的生活用品,裏面也有好多考究的二手貨品,許多外面都見不到的好東西,甚至是解放前的美國貨也有,即便不買,許多人也想進去看看,也許還能長長見識。

這裏最暢銷的不是舊貨,而是廠家生産的殘次處理品,雖然是纛舊貨,可多數都是從廠裏打下來的瑕疵品,不影響使用的。偶爾還有海關罰沒物資,極受大家歡迎,周日顧客更如過江之鲫。

那裏有也有好多抄來的舊式家具、挂鐘、擺件、飾品、手表、衣物等,不分貴賤,一律賤賣。也沒有多少人敢去“逆歷史潮流而動”貪這個便宜。

柳三妹一聽還有這些舊東西,眼睛直發光,立刻讓柳雲英帶她們去。柳雲英眼睛亮亮地自告奮勇地走在前頭,充當她們的向導,她跟着爸爸媽媽來了好幾回了,這裏她熟得很。

三個人從“淮國舊”的正門進去,主要是賣搪瓷器皿、衣服等物品的櫃臺,左邊櫃臺是賣手表、首飾等物品,右邊櫃臺是賣無線電收音機、照相機等,後門則是賣家具和自行車的鋪面。裏面的正如柳雲英所說,人十分的多,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也不為過,裏面擠得水洩不通,每個櫃臺前都擠滿了人,就這售貨員還都不急不躁的拿東西,偶爾還聽見他們斥責顧客說話太雜,讓一個一個說。柳三妹三個人剛從門口擠進來,順着人流都不用自己走,後面就會有人推你一把,這和後世擠公交有異曲同工之效。

柳大姐和柳三妹兩個鄉下來的姑娘,全都看花了眼,這裏頭賣的東西比她們剛剛去的百貨大樓裏的東西還要齊全。柳大姐多數是看衣服,她現在越來越愛美,不僅是因為她是個待嫁新娘,更是因為女為悅已者容。她每次穿新衣服見對象的時候,王宏林的眼睛都亮得驚人,把她看的臉都羞紅了,她的心裏卻又十分滿意和自豪。

柳大姐看到這櫃臺裏有上回王宏林給她買的駝絨大衣,淺粉色的,比她那件還要漂亮,她眼睛一亮,指着那衣服問售貨員,“這衣服怎麽賣?”

售貨員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挺着胸脯,白了她一眼,很拽地回了柳大姐一句,“四十三塊錢,不還價!”

柳大姐眼一亮,她的那件駝絨大衣是在中百公司買的,當時王宏林花了五十九塊錢呢,她聽了這價錢直咂舌,沒想到這件衣服和她那件很類似,卻比她那件便宜了十六塊錢。她當即立斷決定買下來送給二妹,順便她也能穿穿幾回,“幫我拿一件,要小號的。”

售貨員定定地看了她好幾眼,眼神十分不善,柳大姐用眼神催促她好一會兒,她才捂着不停在滴血的心髒,十分不舍地把衣服拿過來,遞給她,這衣服本來她是想留着給自己的,可她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發呢,就被這人給買走了,真是太氣人了!都怪那陳主任說什麽東西全要擺出來,不許私藏東西,上面有人會不定時過來檢查,害得她想偷偷留下來,等錢攢夠了再買都不行,這才剛挂上沒多久,自己喜歡的衣服就被人買走了,售貨員都想哭,心裏頭窩着火,慢吞吞地把衣服拿下來,瞪了柳大姐一眼,往櫃臺上一甩,梗着脖子,拽拽地說,“這衣服扣子掉了一個,需要你自己配。”

柳大姐沒在意她的态度,這年頭大家都已經習慣了這些售貨員的服務态度差,因為人家根本不差客人,柳大姐笑着點頭謝過她的提醒,“沒關系,我把其它的扣子重新換成一樣的就可以了。”說着把衣服疊起來,直接付錢給她,售貨員心裏一窒,見她對自己的話無動于衷,也只能不樂意地把錢收下了。

這兩人的對話,柳三妹沒聽到,更沒法在意,她現在正被人群擠得只能用雙手扒拉在玻璃櫃臺邊上,就這樣,百忙之中,她的眼睛還在随意地四處亂看,只是她在人來人住的商鋪裏看了一大圈也沒有遇到喜歡的,只好垂頭喪氣地低下頭,卻發現下面櫃臺裏擺放着一塊方方正正的布料,大概有七十厘米寬的樣子,上面色彩斑斓,鳥語花香的一枝春景,看着像刺繡可卻它沒有刺繡那種立體感,柳三妹覺得這東西特別新奇,于是指着它問售貨員,“請問,這是什麽東西?”

售貨員心裏頭正憋着氣,随意地看了一下東西,語氣十分不耐煩地回答她,“不知道,這東西是從大戶人家抄來的,我哪曉得這是什麽玩|意。不就是塊布嗎?還能是什麽呀?你鄉下來的呀,就知道問東問西的。”

柳三妹直愣愣地瞅着她的臉上瞧,把售貨員瞅得心裏頭直發毛,結結巴巴地責怪她,“你,你這小姑娘什麽眼神吶?”

“我在看你呀,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啦?我招你惹你了呀,我好好問你話,你就是這個态度為人民服務的呀?”

售貨員的年紀很輕,大概十六七歲,臉皮還很薄,此時被柳三妹的話給噎住了,小|臉漲得通紅,心裏頭有些懊惱,反省了下覺得自己的态度确實有些不對,為了表示自己有所改正,售貨員柔着嗓子向她解釋,“我真的不知道這是啥,不過,看着倒挺好看的。”

柳大姐和柳雲英也伸着脖子湊過來看,柳大姐實話實說地點評幾句,“這怎麽就這麽點呀?用來做帕子,太奢侈了,用來做衣服,這點連袖子也做不了啊。”

柳雲英想了半天,才不确定的說,“這個應該是裱起來看的吧?”

售貨員愣了一下,對柳三妹實話實說,“我不也知道呢,上面派過來的時候就這麽大。一直也沒賣出去,多數人都跟你一個意思,這東西只能看,不能用。”

柳三妹看着那塊面料,覺得特別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來,于是抿了抿嘴,問她,“怎麽賣?”

售貨員愣了下才回她,“五塊錢。”

柳大姐大感驚訝,這麽點東西居然賣這麽貴?柳雲英聽了也是皺着一張小|臉,這點東西,實在不值。

柳三妹聽了卻很幹脆地掏了五塊錢遞給售貨員,“拿來給我吧。”

售貨員這才知道自己是遇到有錢人了,立刻開櫃臺把東西取出來雙手遞給她,柳三妹拿着它,摸|摸它的手|感,十分的有質感。這種感覺,好熟悉呀,啊,她想起來,她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了!這個是雲錦吶。要說,她開始還真的沒有認出來,因為她對雲錦知之甚少,而且雲錦過去都是皇上織龍袍才用得到的工藝,卻沒想到,她居然能擁有一塊,而且還這麽漂亮。

心裏頭有了猜想,柳三妹便把這塊比帕子大不了多少的布料疊起來,又用之前買的手帕包裹了一層才放進書包裏頭。

柳大姐和柳雲英看她小心翼翼,十分珍重的樣子,十分不解。

不過,想到這裏人這麽多,嘈雜得很,也就不再多問了,三人又繼續逛別的地兒了。

柳三妹想到林菲菲家裏還在織毛衣賺錢,但是毛線卻不怎麽夠用,總不能一直指望着柳二姐從廠裏拿些瑕疵品吧?那樣也太打眼了,而且柳二姐為人倨傲,得罪人,對她不滿的人肯定很多,一定被發現這毛衣是要用來賣的,說不定會連累柳二姐縣大黴,她還是別給她招禍了,反正從這裏買也是一樣,貴一點也就貴一點吧。

這裏毛線的價格是每兩一分五,比柳二姐廠裏的要貴五分錢,而且,它不像柳二姐拿回來的那些,什麽種類都有,而且全是一個價格,這裏的幾乎全都是棉毛線,絨線或羊絨線幾乎沒有,想來應該是被她們內部給消化掉了。柳三妹直接買了十斤,這些毛線雖然不重,但因為很占體積,所以只是十斤毛線用了大半個麻袋才裝得下,拎着這麽個大包裹擠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裏,十分不方便。

好在三個人也沒想直接出去而是順着人流再到別的地兒逛逛。

逛了一大圈,柳大姐只買了個無線電收音機,這個是王宏林特地叮囑讓她買的,說是要結婚的時候湊齊了“三轉一響”。

大多數都是柳三妹在買。她看到喜歡的,立刻就掏錢。常州産的紅梅四型135膠片相機,勞力士的手表,金筆等等。這些東西哪一樣的價格都能讓人一聽就咂舌,她卻接連買了好幾樣,柳雲英和柳大姐一左一右站在她身邊,柳大姐一直緊張地四處打量着周圍的人,柳三妹怕耽誤時間,但凡看到自己喜歡的,問了價,合适的,她直接掏錢就買下來,也不多作停留,幸好這裏沒什麽人注意到她們,要不然她們三個人的麻煩就大了。

奢侈品買過了,三人都松了一口氣,又接着去逛衣服,柳三妹還物地給柳雲英買了一身衣服。自己也買了身昵子大衣,顏色是深咖啡色的,這年代還是選保守點的顏色比較好,太亮眼的顏色,出去但凡有點動靜很容易就讓人給記住了。她不能冒險!

她們還買了些布料,因為要照顧牛棚裏的那夥人,她們的布票一直都不夠用的,找人換票的話,又要憑白搭很多錢,倒不如直接從這裏買些瑕疵品,回家請小姑在上面繡點小花一樣使用,而且還不顯俗氣。

除此之外,柳三妹還到自行車那邊逛逛,雖然這些不用自行車票,可柳三妹卻買不了,這東西她根本沒法運回古陽縣去,柳三妹看了也只好作罷。

三人又到長樂路上的舊家具店去看看,聽說以前的大戶人家藏東西都喜歡往沙發裏頭藏,她也想去碰碰運氣。

柳三妹沒想到這舊家具店居然不是在房子裏的,而是用那種臨時棚子搭建的,就像後世那種搞促銷的棚子,好在今天沒下雨,這要是刮大風再下大寸,這些木制家具估計非得受潮發黴不可。不過,這些因為是舊家具,得到這樣的待遇也很正常,柳三妹除了暗暗在心裏說了句可惜了,也不能改變什麽。

柳三妹都沒想到,自己的運氣居然這麽好,剛才她一進這排“棚棚鋪面”就看到了一套紫檀木的家具。

書桌,茶幾,一套茶具,四把椅子,屏風和長椅整整一套,什麽東西也不差。只是上面的花紋全部被磨去了,柳三妹覺得十分可惜。

問了老板價格,這一套才要九十八塊錢,紫檀木自古以來就非常稀有,有“木中黃金”之稱,在後世一串紫檀木手串可以拍到幾千萬人民幣。這樣一套家具再過個幾十年,它的價值直接翻了幾千萬倍,柳三妹激動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非常想要買下來,可問題是她怎麽弄到空間裏去呢?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柳大姐看柳三妹正在思索的樣子,就猜到她的想法,吓得整個人都不好了,趕緊把人拉到背人的地方,左看右看,看沒有人注意到這邊,才在她耳邊小聲地責怪她,“你瘋啦!你敢在大庭廣衆之下買這種東西!”

柳雲英也跟過來,一聽這話,急得直跳腳,趕緊跟着一起勸阻她,“三姐姐,這東西不能買的,會給家裏人招禍的。”說着說着,人都要急哭了。

柳三妹見她似乎是吓怕了,忙問她緣由,原來這個東西是從上海大資本家那裏抄過來的,這種東西只要在誰家發現,就一定會被□□,不管你曾經是什麽樣的背景,即使是紅五類,從你家搜到了也會說你現在已經被資本主義所侵蝕了,你的思想品德已經被他們被敗壞了,就該接受批評,接受□□。柳三妹一聽,吓得也不敢要了,她就算再想發財,也不能拿命搏呀。至于偷偷買下來,她根本沒有時間吶,下午就得收拾東西,坐火車回去了。

三人從“棚棚鋪面”出來之後,又到上海市婦女用品商店買些女性用品,與到女性用品,一定要買的就是大姨媽巾,不過這個是要月|經帶票才能買到,她們手裏的這幾張月|經帶票還是李慧蘭送的,這種票主要是為了獎勵勞動積極的婦女,單位發月|經帶票給以嘉獎,标明“配供獎券”,上面印有主|席語錄“鼓足幹勁、力争上游”。柳大姐和柳二姐兩人發的票,在古陽縣她們就。因為她們之前用過,所以知道哪種質量好,她們全都選了一種可以自主填棉絮的月|經帶,這種把裏面的棉絮換掉可以反複用上好幾次的。柳雲英看到這個的時候,覺得非常稀奇,問東問西的,柳大姐和柳三妹也不好在大庭廣衆之下解釋這個給她聽,只好含糊地說,等她回家問她媽媽,柳雲英這才停止追問了。

三個人又到東方綢布店,這個也是在淮海中路,這個店以衣片規格齊、花色多而聞名,被消費者稱之為“節約櫃”、“方便櫃”。裏面的絲綢全部都是一片一片裁好的,柳三妹買這個用來繡花特別合适。因為也是需要布票才能買的,所以她買的量并不多,好在刺繡本身就是個慢活,一件精致的繡品少說也得要繡上一個月的時間,她買的這些足夠林母繡上一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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