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老太太的氣息漸漸微弱了起來，可能因為要面對死亡的恐懼讓她微微的顫抖，雙手更是死死抓着餘初夏。
餘初夏抱着她，輕輕的拍着她的肩膀，就好像曾經她抱着她一樣。
老太太的眼神開始渙散，斷斷續續的問：“你，是不是，很恨我？”
餘初夏輕輕的說：“我從來沒有恨過你。”
“謝謝你曾經努力的去嘗試做我的媽媽。”
以前或許恨過，可是八年前她經歷過那些痛苦之後，也就釋然了。
老太太前半生過得幸福美滿，但人到中年猝然失去女兒，她還沒有從喪女之痛走出來，那個本該陪着他一起面對的丈夫出軌自己的學生并生下私生女又給了她致命一擊。
她有無數的問題、無解的痛苦、無盡的憤怒，但是能讓她質問和發洩的人都死了，獨獨讓她活着去面對一切。
她已經深陷在痛苦的海洋裏被無時無刻的磋磨，憑什麽還要對那個腌臜婚外情私生女報之以善良。
“如果有下輩子，我們就真的做母女吧。”
“我成績挺好，也挺聽話的。”
“你可以對我嚴厲，但是偶爾也要誇誇我。”
“我膽子小，如果有人欺負我、傷害我，你也要幫我撐腰啊，媽媽。”
老太太用盡最後的力氣說了一聲好之後，緊緊抓着餘初夏的手軟軟的垂下。
餘初夏抱着她，潰不成聲的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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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跟殡儀館的車幾乎是同時到的。
顧淮沐一直在樓下，幾乎下意識的就跟着沖了上去。
蒼白虛弱的餘初夏木然的坐在沙發上，她真的太瘦了，似乎一陣風就能讓她破碎。
顧淮沐走到她面前跪下，明明穿的衣服不少，她的手卻冰冷的厲害，顧淮沐拉了一旁的毯子裹着她，甚至都不敢用力抱她，輕輕的把她擁進懷裏。
“沒事了，初夏，我在呢，我在的。”
她一連說了好幾句，餘初夏一直緊繃的身體這才軟軟的靠在顧淮沐身上。
120的醫生宣布老太太的死亡之後，殡儀館的車直接把老太太拉走了。
顧淮沐擔心餘初夏要處理老太太的事會操勞過度，就找了人想幫她處理，沒想到餘初夏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老太太最終葬在了顧淮沐陪餘初夏去看的那個墓地裏。
哪怕是早已經安排好，但是經歷了幾天的操勞，原本就虛弱的餘初夏更是虛弱，仿佛下一刻就能倒下。
顧淮沐很擔心她，但是她知道餘初夏不會聽自己的，如果她說話還有可能是惹怒餘初夏。
她什麽都不敢做，也都不能做，只能默默的跟在她身邊，在她站不穩的時候扶着她，在她昏睡過去的時候給她蓋上被子，到飯點的時候給她準備吃的。
一直到老太太下葬大半個月後，餘初夏才終于恢複了一點精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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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紗窗照到臉上，餘初夏被光線晃到醒來的。
顧淮沐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睡着了。
這些天，顧淮沐擔心餘初夏出事，幾乎是寸步不離的跟着她，連帶着也瘦了一圈。
餘初夏靜靜的看着她，她沒想到最後陪在她身邊的人是顧淮沐。
她環顧了一下這個老房子，這是老太太教書的學校分的房子，在她女兒得病去世之前，他們一家三口就住在這裏。
爺爺知道老太太并不待見她，早早把她帶去海市，小時候其實她跟老太太沒見過幾次，初一那年，爺爺中風癱瘓進了療養院，老太太迫不得已才把她接回來這裏。
住在這個房子裏，不管是對她還是對老太太來說都是折磨。
老太太平靜的生活被打破，她不光彩的身世讓周圍的人指指點點和霸淩，她跟老太太都活得很痛苦，卻又不得不捆綁在一起。
她看着眼前的顧淮沐，就跟此刻一樣。
顧淮沐大概是愛慘她了，但是經歷了這麽多之後，她們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那般單純又熾熱的狀态。
天氣轉涼了，顧淮沐穿得單薄，餘初夏拿起毯子想給她蓋一下。
顧淮沐本就睡得不踏實，餘初夏一動，她就醒了。
“你醒了，我給你倒杯水。”
她聲音有點沙啞，似乎感冒了。
餘初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你發燒了。”
顧淮沐本來還以為自己全身酸痛是因為坐太久了，沒想到是發燒，她趕緊後退幾步，說：“我去找點感冒藥，你帶好口罩，別被我傳染了。”
餘初夏在化療階段，抵抗力本來就比正常人的要差。
這些天都待在這裏照顧餘初夏，顧淮沐很熟悉屋子裏的擺設，找出口罩帶好，又給餘初夏倒了一杯溫水之後，她才從藥箱裏找感冒藥吃下。
“晚上想吃什麽？”
餘初夏握着溫熱的杯子，看着顧淮沐給她張羅晚飯的身影，說：“顧淮沐，你走吧。”
顧淮沐停下手裏的活，坐在她對面：“待會給你做完飯我就走，今晚我回家一趟，你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餘初夏看着她：“我是說，回去吧，去過你自己的生活，別來了。”
顧淮沐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去廚房給她弄吃的。
“今晚就吃蝦仁煎蛋和酸甜排骨。”
餘初夏抓着顧淮沐要打開冰箱門的手：“顧淮沐，我很累，真的沒力氣去吼你，更沒力氣再去愛你或者恨你。”
“就這樣，好不好。”
“你知道的，感情而已，我能玩得起也就能放得下。”
曾經關于餘初夏跟她分手的設想現在餘初夏都做到了，顧淮沐卻是心痛的不能自已。
淚水把口罩邊緣弄濕了黏在臉上實在難受，但是她怕摘下自己會傳染給餘初夏，她擦去淚水，看着餘初夏，說：“你去坐着吧，吃完飯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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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沒再說話，顧淮沐給她做好飯之後就走了。
餘初夏不知道她只是今晚回去又或者是聽她的話從此消失。
她看着桌子上的菜，一直到外面的天全部都黑了，她才慢慢的端起碗吃着早已經涼了的飯菜。
吃完飯之後，她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就拉着箱子出門。
車子最後停在腫瘤醫院門口。
在等待辦理入院的時候，葉倪給她打來視頻電話。
“喲，都晚了好幾天，這終于舍得來醫院。”
“嗯，突然不想死了，要不然你得多難過。”餘初夏難得毒舌一回。
“呸，餘初夏你這就是個混蛋。如果不是今晚值班的醫生是我們直系師妹，還有今晚值班的護士，我跟人家熟，誰樂意大晚上折騰收病人。”
“那都是我的人情啊，得還的。”
“你給我好好活着，沒還完就狗帶的話，下輩子我會走路第一件事就是去砸你家玻璃。”
都已經混到副主任醫師，葉倪還是這副不着調的模樣。
“師姐，謝謝你。”
“滾滾滾，有這煽情的力氣還不如給我好好茍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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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葉倪這個大人情，給餘初夏安排了靠窗的雙人間，旁邊的病人在挂床做檢查，得要過兩天才進來，四舍五入就相當于單人間了。
這一晚上餘初夏睡得很不安慰，她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
早上六點過護士就把她叫醒抽血，給她抽血的護士還是個實習生，有點緊張，紮了兩次都沒抽出來血。
最後餘初夏的胳膊上淤青了一大片，小姑娘緊張得都要哭出來，不停的給她道歉說待會給她拿過冷敷包過來。
小姑娘走後，餘初夏轉頭看着窗外，天快亮了，天邊挂着金燦燦的朝晖，今天大概會是一個很好的天氣。
有人開門進來，餘初夏以為是那個小姑娘，轉過頭發現是顧淮沐，她還是帶着口罩，手裏拎着一袋打包盒和一些生活用品。
“抽完血可以吃早餐了，給你買了山藥瘦肉粥和小籠包。”
“葉倪跟你說的？”
顧淮沐沒有回答她，給她把病床上的桌子搭好後拿了盆和毛巾去給她打熱水洗臉擦手。
餘初夏手裏紮了輸液的針，顧淮沐拿着溫熱的毛巾給她輕輕擦着臉。
“等護理部上班之後我給你找個一對一的護工，打針的時候有護工會看着，你可以休息一下。”
餘初夏看着她，直到顧淮沐給她擦完了端着水去倒的時候，餘初夏才說：“顧淮沐，我還沒有想好，等我想好了，也許我會告訴你餘小魚在哪裏。”
她覺得一切說開之後，顧淮沐還繼續出現在她身邊的理由就只有餘小魚的下落了。
顧淮沐停頓了一下，才輕輕嗯了一聲。
洗手間裏，顧淮沐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餘初夏軟化了，但是她卻一點都沒有覺得高興。
以餘初夏的性子，但凡還有餘地，她就不會妥協。
顧淮沐幾個深呼吸才把洶湧的淚意壓下去，
*
接下來的幾天，顧淮沐沒有再出現在餘初夏面前。
餘初夏躺了幾天腰背疼得厲害自己下床走動，在家屬休息區裏聽着她的護工跟別的護工說八卦。
“就1床那姑娘，她那對象對她是真好，這一天三頓雷打不動的頓頓給她親自送過來。”
“她讓我随時彙報那姑娘的動靜，但凡那姑娘有點不舒服或者想要什麽，不管什麽時候她都給弄來。”
“你說這兩人別扭鬧得可真兇，她人明明就一直在病區外面待着，偏偏不肯進來看她，非要等到她睡着了，才偷偷摸摸進來看一眼。”
“真不知道作什麽，矯情得很。”
……
化療的這幾天，餘初夏出現各種反應，她半夜惡心，阿姨就大半夜給她弄來檸檬冰塊，第二天的早餐也是酸酸甜甜開胃的。
她胃口不好，三餐不定時，但是阿姨總能在她想吃東西的時候給她弄來溫熱的食物。
她還以為是阿姨妥帖，沒想到這一切的背後都是顧淮沐。
她拿起手機點開顧淮沐的微信。
她們的最後一次聊天記錄還停留在顧淮沐給她發來護工的資質。
微信收到信息，是一段餘小魚的視頻。
餘初夏看完之後，在轉發按鈕上停留了很久……
就在她做了決定準備轉發的時候，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是顧淮沐。
她來了。
餘初夏拿着手機打開門出去，卻看見病區入口，顧淮沐跟她心中愛而不得的白月光董月月抱在一起。
可真是，刺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