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顧淮沐的話鋒利的刺破了董月月都不想承認的算計,為了給自己留點體面和臺階,她只能沉默的離去。
看着她離開,顧淮沐沒有絲毫報複的暢快反而覺得悲哀。
因為這個可笑的誤會,董月月獲得了這麽多年顧淮沐對她的關愛還有這份關愛帶來的各種紅利,而她也覺得從對董月月好的過程裏緩解了心裏的愧疚,唯一受傷的就只有無辜的餘初夏。
她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因為對顧淮沐有着熾熱又直白的喜愛就承受了這個無妄之災。
被處心積慮的掰彎成了替身,又因為顧淮沐想要逃避的心思而被無情的抛棄。
顧淮沐還記得在海市的時候,餘初夏曾經以開玩笑的語氣跟她說:她應該感謝顧淮沐。
因為知道真相那一刻産生的難過居然超越了放化療帶給她的痛苦。
以前顧淮沐并不知道她有多痛,直到今天,她背着餘初夏下山。
那個總是驕傲有張揚的人在自己面前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會倒下。
而自己是這裏面的劊子手。
偏偏她還曾經自以為是,餘初夏啊,她那麽灑脫,她應該玩得起。
自己只是她生命中的過客,她肯定能放下又重新開始。
知道一切真相之後再回想這些可笑的自以為是,顧淮沐就心痛得快要窒息。
她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喘着氣一邊擦着滑落臉頰的淚,手機震動一下,屏幕亮了,她的屏保是餘初夏抱着餘小魚的背影。
她想起白天在醫院的時候,她去給郁冰夏買鞋子,餘初夏不經意的調侃她居然沒有一去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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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次又一次的不告而別,餘初夏被迫習慣了她總是逃避的不告而別。
她到底對餘初夏做了什麽,才會讓那個張揚又灑脫的姑娘變成了如今這個哀傷的模樣。
她深吸一口氣,拿起電話給秘書打電話:“我最近有些私事需要處理,短期內都不會去辦公室,會議盡量協調成在線的,出差不能取消就讓副總過去。需要簽名的你整理出來,我再告訴你送到哪裏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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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初夏在家休養了兩天,這才有力氣踏出家門,顧淮沐的車子還停在老地方,看到餘初夏出門,她站在車子旁邊看着她。
“想去哪裏,我陪你。”
餘初夏:“怎麽,換死纏爛打的風格。”
“初夏,我只想站在你能看的見的地方。”
餘初夏擡頭看了一眼天空,天空上漂浮着幾朵雲,她擡頭擋着些許刺眼的陽光。
“顧淮沐,天空中的雲我一直能看到,卻一直無法靠近跟觸碰。”
“初夏,我不是這個意思。”
餘初夏沒說話,顧淮沐不想惹她生氣,就靜靜的跟在她身後。
一個兩三歲的孩子踩着滑板車不小心撞到餘初夏,家長趕緊跟餘初夏道歉。
小孩兒睜着萌萌的大眼睛看着餘初夏,聽媽媽的話奶fufu的跟餘初夏道歉。
可愛又有教養的孩子,餘初夏心底一片柔軟的拍了拍小朋友的腦袋。
直到小孩兒被她媽媽抱走了,餘初夏看着她的背影嘴角還是微微揚起。
直到小孩兒走遠了,餘初夏才回過頭,看着她臉上的笑意,顧淮沐忍不住問:“初夏,小魚兒,她現在怎麽樣了。”
“我以為你不會問。”
顧淮沐:“我沒資格過問。”
餘初夏:“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既然知道,那你還開口?”
“怎麽,想我順着臺階下,然後讓你得知答案?”
顧淮沐搖頭:“抱歉,是我太理所當然,你不用……”
“我把她送給別人收養了。”
顧淮沐下意識的問:“為什麽?”
餘初夏譏諷道:“我的母親要死了,她的母親也正在走向死亡,她已經沒有任何名義上的親屬,不送給別人收養,你是覺得她待在福利院更好嗎?”
顧淮沐:“我可以……”
“可以什麽?可以作為她的母親照顧她?”
“顧淮沐,前一刻你還在跟我說你認為自己沒資格過問她的事,現在又假惺惺的覺得自己可以照顧她。”
“我只知道你遇到事喜歡逃避,沒想到你還喜歡自我矛盾打臉。”
顧淮沐趕忙道歉:“初夏,對不起,是我越界。”
看她就這樣閉嘴,餘初夏自嘲的笑了笑。
“顧淮沐,這樣有意思嗎?”
“出現了又不告而別,怎麽,把我這裏當游戲副本呢,刷了一次又一次。”
顧淮沐知道自己不管說什麽都是辯解,面對餘初夏的咄咄逼問,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情緒穩定:“初夏,要不然,我去投資個時空穿梭機吧,讓你回到過去在遇到我的那一刻狠狠的扇我幾個耳光,罵我眼瞎就趕緊去醫院找醫生。”
餘初夏被她沒臉沒皮的模樣逗笑:“眼瞎。”
笑着笑着想到什麽有點哽咽,又重複了一下:“眼瞎。”
說完,她的表情有點止不住的憂傷,身形搖搖欲墜的仿佛要倒下。
顧淮沐趕緊扶着她:“初夏。”
餘初夏回過神,伸手擦去淚水:“顧淮沐,眼瞎的何止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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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顧淮沐在餘初夏家樓下等了兩天都沒再看到她下樓,偶爾顧淮沐能看到她站在窗臺上看着自己。
她最近的行為太反常,顧太太很擔心她,顧淮沐不想她擔心,就抽時間回去看她。
哪怕見顧太太之前特意回家收拾了一下,也依舊難掩她臉上的憔悴和疲憊。
顧太太吓了一跳:“寶寶,這是發生什麽事了,你趕緊跟我媽媽說說。”
顧淮沐本來想瞞過去,顧太太先挑破:“是不是跟董月月和初夏有關?”
“是董月月讓你們之間産生什麽誤會了嗎?”
顧淮沐有點詫異顧太太的敏銳,不過一想也是,自己前後對董月月的态度變化這麽大,恐怕除了她自己,周圍的人都能猜出點什麽。
她向來自诩聰明,骨子裏總是帶着一股傲氣,卻偏偏在這件事上錯得一塌糊塗。
知道自己瞞着沒有什麽意義,顧淮沐就把自己錯認之後掰彎餘初夏的事情大概跟顧太太說了一下。
之前顧淮沐跟她說過八年前她對餘初夏不告而別,餘初夏生下餘小魚,顧太太已經覺得自己女兒很離譜了,沒想到在這之前,閨女還做了這些匪夷所思的事。
顧太太半晌沒說出話來。
“淮沐,你從小就是懂事的孩子,我跟你爸很少操心你的事。”
“卻沒想到,你會做這麽荒唐的事。”
顧太太臉上難掩的失望。
顧淮沐:“媽,我讓你們失望了。”
顧太太看着她難過的模樣,終究是心疼自家孩子的拍了拍她。
“初夏現在怎麽樣了?”
說起餘初夏,顧淮沐更是難過,本來不想讓顧太太擔心直接哭了出來。
“前兩天我陪她去醫院,醫生說她化療之後出現很嚴重的副作用,血小板很低,随時會有大出血的風險。”
想到餘初夏前兩天虛弱的模樣,顧淮沐止不住的顫抖,她無助的看向顧太太:“媽,初夏的狀态很差,我該怎麽辦?”
十幾年前顧太太的母親也是腫瘤去世的,她是親力親為照顧的,知道腫瘤患者的治療有多痛苦。
沒想到餘初夏年紀輕輕就要經歷這些。
雖然她只見過餘初夏兩次,卻打心裏心疼這個可憐的孩子。
“初夏她現在在哪家醫院?”
“她不肯住院,化療完就回家了。”
顧太太嘆一口氣:“你把她地址給我吧,不管怎麽樣,我都該去見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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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太太來找她,餘初夏倒是有點意外。
餘初夏現在比較特殊,顧太太也不敢給她買什麽,就從保險櫃裏拿了一串碧綠冰透的翡翠的禮佛念珠。
餘初夏比起幾個月前瘦太多了,顧太太滿臉的心疼:“初夏,你受苦了。”
餘初夏搖頭:“阿姨,好久不見,這太貴重了。”
餘初夏把墜子推回去,這種成色的翡翠只有拍賣行才有,這一整串每一顆都幾乎完美,起碼是七位數以上。
顧太太心疼的握着她的手:“這是我的母親留給我的,是我們家祖上的幾代老太太喜歡吃齋念佛留下來的。”
“阿姨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希望它聽了這麽多佛經,能保佑你平安順遂。”
餘初夏看着盒子裏的念珠:“阿姨,我跟顧淮沐不可能再回到過去。”
顧太太:“我知道,阿姨不會勸你原諒她。”
“将心比心,如果是我的女兒遭受了這些,拼着這條命不要我也會撕下對方一層皮。但誰讓這混賬是我的女兒。”
“初夏,是阿姨的錯,沒有教好她,才讓你受這些罪。”
顧太太看着餘初夏,心疼的說:“初夏,阿姨能抱抱你嗎?”
良久,餘初夏點了點頭,顧太太心疼的把她抱進懷裏,她比起幾個月前瘦了太多。
“初夏,你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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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完顧太太之後,餘初夏回家,站在窗臺上看到顧淮沐還在樓下待着。
她要下樓,因為疾病已經意識昏沉好幾天的老太太突然意識清楚的喊着她。
“餘初夏。”
餘初夏意識到什麽,慢慢的走到她床邊坐下:“母親。”
老太太渾濁的眼睛看着眼前憔悴的人:“報應啊。”
“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就跟你父親還有那個賤人一樣,自甘下賤。”
“我真後悔,當時就該把你丢福利院的。”
并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些人越是知道自己活不久,就越要将自己所有的不甘和怨恨都化為利刃刺向他們心中最為痛恨的人。
背後牆上還挂着黑白的結婚照,美麗溫婉的妻子很儒雅帥氣的丈夫,他們曾經是一對人人豔羨的璧人。
只可惜命運不善待她。
她還沒從中年喪失獨生女的打擊裏緩過來。
丈夫又車禍,丈夫跟副駕上坐着他的女學生雙雙身亡,只留下後座嬰兒座椅上八月大的女嬰。
看到女嬰的長相,她還有什麽不明白,丈夫出軌自己的學生,甚至還生下私生女。
公公執意要收養女嬰,雖然不光彩,但這是兒子僅存的血脈了。
小時候餘初夏不懂,為什麽自己的母親跟別人的不一樣,母親對她永遠只有冰冷的訓斥和貶低,直到她懂事了,才知道自己不堪的身世。
她的出生就是原罪,又有什麽資格奢求別的。
餘初夏想起白天顧太太問她有沒有後悔遇見顧淮沐,餘初夏當時沒有回答她。
老太太的手死死抓着餘初夏,把她的手腕都抓淤青了,嘴裏一直念叨着後悔了。
餘初夏低低的說着:“可我沒有後悔啊。”
哪怕那束光并不是為她而來,卻曾經真的照亮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