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逼近

逼近

話音落下,曲竹陷入沉默,半晌後,他放下小狐貍,起身便往洞窟外走。

邱舒烨困惑地放大聲音問:“哥哥你去哪?”

曲竹側過頭,烏黑的眸子裏映出一些洞外穿進來的光線,他磨着牙道:“找那個不辭而別的蠢貨!”

說完,曲竹扭頭就走,只給邱舒烨留下一個快步離開的背影。

凝視着曲竹的背影,邱舒烨眼中的困惑與笑意通通消失不見,他沉了沉嘴角,想起那個看起來純然正直的黑發少年。

邱舒烨還是第一次看到曲竹這麽擔心一個人。

不過一個練氣八段的弟子而已,怎麽讓哥哥如此念念不忘?

那家夥……有什麽值得哥哥記挂的地方嗎?

一邊回憶東方恒的一舉一動,邱舒烨一邊踏出洞窟,他剛想離開回到營地,就聽腦中傳來曲竹的聲音。

曲竹:“邱舒烨,給洞窟加一個隔離的陣法。”

邱舒烨很快回應,他想了想曲竹此舉的原因,一會,便想起哥哥撿回來了一只白狐貍。

此處雖然人跡罕至,但免不得會有野獸亂入,等他們再回來,那昏睡的小狐貍就極有可能被野獸一口吞掉。

邱舒烨自然對小狐貍無感,但既然是哥哥吩咐的……他照做便是。

于是邱舒烨聽話地加了個陣法烙在洞口,轉身離去。

白天的時間彈指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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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在秘境裏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人的曲竹陰沉着臉回到洞窟,他煩躁地踢開幾顆攔路的小石子,看着它們咕咚咚地沉入泉水裏。

水面泛起陣陣漣漪,曲竹盯了一會,一個畫面倏然在他腦中閃現。

那日,他又在不知不覺中潛入泉水下方,意識不斷在現實與夢境中來回流轉。

曲竹一會夢到稚氣的小妖獸,一會,便感覺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瞳正焦急地看着他。

那似乎是東方恒的眼睛。

在曲竹混混沌沌的意識中,他看到東方恒努力伸長手臂,試圖碰到他的手腕。

可好一會,東方恒都失敗了。黑發少年束起的馬尾散開,與他游動的發絲糾纏在一起,東方恒咬緊牙關,憋着一口氣沖過來的時刻,臉色驟然一變。

東方恒像是身體驀地發生不适,唇邊溢出細小的氣泡。

曲竹想喊他上去,卻無法将自己從無比真實的夢境裏抽離出來。

于是曲竹在腦子裏不斷重複伸長手臂四個字,某一時刻,這四個字好像起了效,曲竹無力的細瘦胳膊朝東方恒的方向伸長了一些距離。

然後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黑發少年緊緊抓住,用力朝其他方向扔去!

視線快速變動間,曲竹的眼中掠過幾縷銀色的像絲線一樣的東西。

恍若月亮撒下來的一線光輝。

再後來,曲竹便徹底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界限,沉沉地埋進自己的世界中。

……

東方恒……

曲竹擡起手,重新換了一身的完好衣袖自然下滑,露出男人纖瘦的胳膊來。

曲竹盯着自己手腕,恍惚之間,竟覺得上面還留着在水下被東方恒緊握住時溫熱又濕漉漉的感覺。

東方恒……你到底無故跑哪去了……

“……唧”

曲竹頓住,側過眸,便看見不知已經睡了幾天幾夜的小狐貍艱難地翻過身子,從側躺翻至趴着。

可能是努力翻身的動作擠壓到小狐貍的聲帶,又一道混着氣泡的唧聲自它吻部溢出。

曲竹擡起腿,無聲無息地走到雪團子的前方。

下一秒,見到眼前突兀多了兩雙巨靴的小白狐,猝然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它四爪着地,壓低身子與耳朵,一邊後退,尖尖嘴裏一邊發出警告的低吼聲。

……狐貍為什麽也會炸毛?

曲竹的視線掃過毛發炸開後更顯蓬松的小團子,指腹忍不住搓了搓,想起小狐貍毛茸茸的觸感來。

小狐貍不僅毛發柔順,它的身子也小小的,還散發着柔軟的富有生機的溫暖溫度,抱在掌心裏,就是抱了一個鮮活的小生命。

曲竹總是忍不住會因這些脆弱卻又活躍的小生命體感到神奇。

曲竹想了想,然後蹲下身,縮小自己的體型盡量讓自己在毛團子眼裏看起來沒那麽恐怖。

于是等炸開的毛茸茸退到一定距離後,它眼中的畫面才從曲竹的下半身換成曲竹的臉。

小狐貍倏然愣住,一雙紅金夾雜的大眼睛懵懂地盯着曲竹看。

曲竹與它對視,眼眸都不用轉動,就能把雪團子整個小身子納入眼底。

他直直看着小狐貍第一次睜開的大眼睛,看着它布有大量琥珀金色澤的虹膜與它濕潤的眼珠子。

這樣相似的眼睛,曲竹難以克制地再度想起東方恒來,他抿了抿唇,眼中映出小狐貍站直的倒影。

炸開的毛發不知何時重新變得柔軟,雪團子本就小小的身子更是直接縮小了一倍,它邁開四肢,略有些搖晃地朝曲竹走來。

曲竹一怔,下意識伸出手。于是小狐貍走近後,先後腿坐下對着他唧唧叫了幾聲,然後便站起來,側過身子,蹭了蹭曲竹的手背。

柔順的毛發擦過曲竹的手,曲竹忍不住眸色一軟,翻過手,在雪團子沒有露出反抗之色的瞳孔中,緩緩放在了小狐貍圓乎乎的頭頂上。

染着紅尖尖的兩只小耳朵被曲竹的手壓得耷拉下來,小狐貍又蹭了蹭曲竹的掌心,清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曲竹看。

曲竹上下捋了幾下小狐貍的耳朵,摸得雪團子眯起眼,将小小的頭往他的掌心中擠。

感受到小狐貍腦袋毛乎乎的觸感,曲竹眸中的柔色更甚,他的雙手旋即輕輕扣在小狐貍的腋下,将其抱在了懷中。

一整個鮮活的生命體重全數倚靠在他的手臂裏,曲竹擡起手,自小白狐的耳朵一路緩慢摸到蓬松的尾巴尖,心頭浮起些說不明的滿足感。

又兀自撫摸了一會小狐貍,曲竹剛想将其放下時,一道輕悄的腳步聲突地在洞內回響。

曲竹微頓,回過頭,果不其然見到了邱舒烨的臉。

邱舒烨見到他眼睛一亮,走近問道:“哥哥,找到人了嗎?”

曲竹放在雪團子上的手緊了緊,他搖了搖頭,似淡然地說道:“沒有。”

“那明天……我們還找嗎?”

曲竹靜默了一息,腦中再度閃過深藍水色中、東方恒朝他努力游過來的畫面,他微垂眼眸,視線與懷中小狐貍澄澈的眸子對上,聲音輕如嘆息:“我自己找。“

說着,曲竹擡起頭,看向邱舒烨,“這兩天耽誤你了,你做你自己的事去吧,我自己的徒弟……我自己找。”

只一下午沒見,曲竹身上陰冷的戾氣就仿佛被什麽淨化般全然消失,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平靜,邱舒烨有些怔怔,随即反應過來,“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再說了,那些膽子小的修士就算沒有我在,也不敢深入其他危險的地方。有我沒我他們都一個樣。”

曲竹淡淡的嗯了一聲,安靜了一會後說:“但……你已經是明雪宗安排的領隊。”

言下之意,作為領隊的邱舒烨應該負起自己的責任。聰明如邱舒烨他自然能聽懂曲竹話中的意思,他抿了抿唇,萬分想直接撂挑子不幹。

明明他來秘境,就只是為了哥哥而已,為什麽還要管那些不認識的人?

“那些人會怎樣……與我……”邱舒烨冷漠的話突然哽在喉中,他望着曲竹漠然盯着他的眼神,腦中浮現出過往的記憶。

曾幾何時,曲竹看他的眼神中只有疏遠與漠視,邱舒烨知道這是為什麽。

曲竹只是将邱舒烨曾經看他的眼神一一還了回來。

可體會過悸動感覺的邱舒烨有些後悔了,他開始學着話本中的描述盡量表現出兄友弟恭來,好不容易才讓曲竹對他表露了些其餘的情感。

即便是不耐與罵聲。

邱舒烨甚至還格外喜歡曲竹這樣鮮活的模樣。

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邱舒烨骨子裏就和他娘親一樣高傲冷漠,不把任何下等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在邱舒烨心中,最重要的只有他自己。

但此刻,邱舒烨認真觀察起曲竹的臉色來,除了冷漠,他找尋半天也沒在曲竹臉上找到其他更多的情緒,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從前。

邱舒烨的喉結緩緩滑動,唇角上翹,歪着頭笑了起來,“當我沒說。”

“我自然會聽陸宗主與哥哥的話。”邱舒烨從兜裏掏出一張符紙來,“但哥哥,你得收下這個。”

“你的傷勢還沒有完全恢複,放你一個人出去找人,我會擔心的。”

曲竹沒有拒絕,他收下邱舒烨的符紙,便想脫下鞋子去泡溫泉。

但他手上毛茸茸的小狐貍還沒離手,幾道雜糅的清淺腳步聲就毫無預兆地在洞內響起!

曲竹與邱舒烨的神色同時一凜,互相看了一眼,便一齊用法術盡量掩下自己的氣息,躲在了一顆還算大的溫泉礁石後方。

曲竹用眼神詢問邱舒烨。

邱舒烨搖了搖頭。

得到答案的曲竹便明白,邱舒烨并沒有撤掉他元嬰期等級的陣法。

所以能如此無聲無息破除邱舒烨所布陣法的……到底是何人?!

*

即便是入了夜,作為京城的繁華長安城裏也熱鬧非凡、燈火通明,為數不多的僻靜地裏,便有坐落在郊野的古老方家。

一下人行色匆匆地跑進主殿,垂下頭顱恭敬道:“報告家主,庶子方貝鴻的魂燈已于昨夜熄滅。”

“……方貝鴻?”低沉富有威嚴的嗓音自高高的座椅上傳來。

下人答:“他是五姨娘所生的長子。”

“哦,那個不成器的家夥。”家主淡淡道:“可知是誰動的手?”

“這……”一滴汗從下人額上流下,“愚等不知。”

家主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那叫人去查查吧。方貝鴻雖只是庶子,但都被人欺負到頭上了。”

“怎麽也得……讓他付出些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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