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葉清。

邵司不敢确定梅老嘴裏說的那個葉清究竟是哪個葉清。

是他年少時候從錄音機裏聽到的那段磁帶裏,唱腔精致, 嗓音冰到極致的人?

“你同他有幾分相似, 可能是身段,又或者是唱詞時候聲音比較像……剛才我一晃神, 好像又回到以前在大院裏教他唱戲的時光。”

梅老眼神極其悠遠,哪怕已經上了年歲, 眼底依舊一片清明:“他是個好孩子,可惜啊, 老天爺沒有好好待他。”

[梅老, 線索人之一。]系統冒出來提示,[其他依舊情況不明。]

[他是線索人?]

[是的。]

系統很少會給他提供線索人, 因為長年出于報廢狀态,能力不足。

邵司一念之間又想起來,以前系統提供過幾個為數不多的線索人,不是老弱就是病殘。

[因為我只能夠檢測出,生命體征較弱的那些人。]

[……不用你說,我大概已經猜到了。]

系統沉默一會兒:[你面前這個老頭子,活不過今年年底了。]

梅老看起來身子骨很硬朗,不像是得什麽大病的人。

邵司聽後, 心緒百轉千回。雖然知道生死無常,他也常年游走在這邊緣, 還是沒辦法看淡。

“您說的這個葉清,是二十幾年前……唱《歲暮天寒》的葉清?”邵司暫時抛開那些情緒,直起身子, 切入正題,“他是您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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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老顯得很意外:“你知道他?”

現在的人哪裏還會記得,當年有個風華絕代的葉清。

邵司道:“因為要演這個角色,我做過很多功課……對他略有耳聞。”

這樣一說,确實說得通。

梅老又給自己滿上一杯茶,拿起茶杯的時候手細微顫抖着,他嘆口氣:“難得了,還有人知道他。”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才十三歲。我當時資歷也不夠,嚴謹了說,稱不上是他的老師。”

茶氤氲起一陣綿延的香氣,細細聞着,還有些苦味。

葉清資質奇佳,從小學習唱戲,後來影視行業飛速發展,‘星探’橫行,葉清就這樣糊裏糊塗地進了演藝圈。

“當時我就該阻止他,”梅老說,“也許之後就不會發生那麽多事情……罷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什麽用,都過去了。”

從梅老口中,邵司能夠簡單地梳理出這個‘葉清’的生平。

葉清進入演藝圈之後,表面上順風順水,背後吃了些苦頭,最後抑郁症自殺。

可這些也都是些表面上的東西,不能說明什麽。

電光火石間,邵司想到,黑幕關鍵人——葉瑄。

一個葉瑄,一個葉清,這兩人會有什麽關聯?

然而梅老接下來這句話,打消了邵司的疑慮:“……只是可憐了小清,無父無母,從小被班裏一位老師傅撿來養着,而且到死……都沒有子嗣。”

孤兒,至死都是孑然一身。

邵司心道,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世界上相同姓氏的人那麽多,這也稱不上什麽線索。

一下午時間匆匆過去,晚六點準時下課。

六點以後,邵司還要回一趟公司。

這一下午,邵司跟梅老的關系可謂是突飛猛進。

對邵司來說,不單單因為梅老是線索人,他确實是很喜歡這個老人家。一身古韻,沉穩大氣,像杯陳年老酒。

而梅老,向來對勤奮刻苦的孩子沒有抵抗力。

顧延舟給葉瑄上完表演基礎課,從隔壁間出來,就看到邵司在送梅老出門。

邵司略微彎腰,走在梅老身邊,手有意無意地攙着老人家,應該是怕饞得明顯了會引起老人家逆反心理。許多自尊心較強的老人,都不喜歡後輩過分照顧,好像他們真的有多行動不便一樣。

等送完梅老,邵司再度折回來,冷不防被顧延舟堵在門口。

邵司特別配合,自發自覺退後兩步,往門板上一靠,問:“你……有事?”

顧延舟反問:“晚上有空嗎?”

邵司意思意思為難了一會兒,然後很幹脆地說:“沒空。”

顧延舟嘴角輕挑,似笑非笑道:“都不問問我找你幹什麽?”

“……”邵司配合道,“那你找我幹什麽?”

“晚上歐導組了個飯局,周衛平先生也會到場。”

周衛平,就是撰寫《面具》的那位。當年憑借這本書,他将幾大文學獎項收入囊中,現擔任作協主席,不過繼《面具》之後,再無可以與之媲美的著作出世。

邵司拍戲幾年,最多就是跟編劇溝通溝通,還沒有哪次能夠有機會同原著作者進行探讨。

思及此,邵司站直了,改口道:“仔細想想,我晚上還是能抽出時間的。”

這時候,陳陽整理好東西,從隔壁走出來:“我們差不多可以走了……”

陳陽說完腳下又頓住,往邵司那間教室裏看了一眼:“光宗呢?”

“他出去有點事,”邵司擡手,看時間,“應該差不多也快回來了。”

陳陽:“這樣啊,你要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們一輛車。算算時間,你要再等光宗的話,可能會趕不及。”

歐導什麽都很随意,但是有一點,最讨厭別人遲到,哪怕是吃個晚飯。

邵司這樣一想,便欣然接受:“也行,那就麻煩你們了。”

結果李光宗心急火燎,邊看時間邊開着車返回影視基地的時候,接到邵爹電話,邵爹冷冰冰地對他說讓他不用來了。

李光宗有點蒙:“啥?是不是出了什麽事?狗仔又過來圍城了?”

“沒有,”邵司坐在顧延舟邊上,腦袋歪着,抵在玻璃窗上,有時候車身輕晃會磕到額頭,“歐導搞了個飯局,你直接來錦月飯店……我?我現在在顧延舟車上,要我把電話給他讓他給你打聲招呼?”

李光宗:“……不用了,我現在就趕過來。”

挂了電話,邵司阖上眼睛。

有點困。

長年累月堆積起來的習慣,導致他一坐車就生理性犯困。

耳邊是顧延舟的低音炮,在這逼仄狹小的空間裏傳播着。

他在和陳陽談工作上的事情,雖然沒有注意聽他到底在說些什麽,但是那聲音緩緩鑽進他耳朵裏,讓人聽着……又蘇又癢。

陳陽:“總結來說就是這樣,如果沒有什麽太大問題,我們就跟他們直接簽合約了,其實AL這個品牌,跟科爾比起來……”

他說得好好的,顧延舟突然示意他小聲些。

陳陽一時沒反應過來:“嗯?怎麽了?”

顧延舟扶了扶靠在他肩頭的那顆腦袋,道:“他睡着了,小聲點。”

“……”

邵司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靠到顧延舟身邊的,大概是睡迷糊了又覺得車窗磕得腦門疼,就換了個方向睡,結果被顧延舟直接按在肩頭。

目睹了一切的陳陽摸摸轉過頭,沒再繼續聊合約,很識相地拿出手機自己玩了起來。

……

男人的心思不能亂猜。陳陽在心裏說,尤其顧影帝的,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

明明一開始不是挺不待見人家小邵的嗎。

邵司睡着的時候很安靜。

顧延舟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幫他把垂到眼睛上的發絲往後梳,露出半個額頭。

然後他松開手,那幾縷頑固的頭發又散落下來,遮住邵司半張臉。

這樣反複撥弄幾次,倒像是他在揉邵司頭發一樣。

邵司半夢半醒還不忘揮開他的手,含糊不清道:“別亂動。”

顧延舟手一頓。

只聽邵司又皺着眉,說出後半句話來:“……發型要亂了。”

“……”

“……就這幾嘬毛,還發型。”

顧延舟說完,想想覺得這夢話說得着實有些神奇,于是又随手捏捏邵司鼻子,試探着喊他名字:“邵司?”

邵司其實就沒睡熟。

往常李光宗總喜歡趁他睡覺騷擾他,如果他不回應就叨叨個沒完。所以他睡覺習慣性留着一只耳朵,但是大腦卻是完全是空白的,回應些什麽基本靠随機。

就比如現在,邵司沒頭沒腦地回了顧延舟一句:“……不知道,再問強奸。”

……

直到快下車的時候,邵司才發現他居然把顧影帝肩膀當枕頭用。

顧延舟:“舒服嗎?”

邵司剛醒,腦回路有點長,隔幾秒才客套地說:“挺舒服的。”

顧延舟揉揉胳膊:“可我不太舒服。”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套路了的邵司問,“這種時候我除了說聲抱歉還能幹什麽?”

顧延舟擡腕看了一眼手表:“還有十分鐘,你可以付諸一點實際行動。”

結果李光宗趕過來的時候,他家邵爹正在給顧延舟錘肩。

“這個力度可以嗎?”

“你撓癢癢?沒吃飯嗎。”

邵司不情不願地說:“……如果你說的是晚飯的話,确實還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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