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到了夕陽下山的時間,孟如寄看着路邊一塊幹淨的地方,讓兔子停下來,打算将這裏作為今晚休憩之地了。
她看着林子跟葉川商量:“餅還有,但不多了,今天要不去山裏挖點山薯,摘點果子搭配着吃吧,吃了幾天餅,也幹得慌。”
“來時看見那邊還有小池塘,我可以做個魚竿去釣魚。”
“也行。”
兔子收拾好了東西,坐到一邊跟牧随嘀咕:“他們好像要養孩子的老夫老妻哦。”
牧随瞥了兔子一眼,然後站起身來,撿了身邊的一根細長樹枝,直接走到了葉川與孟如寄中間。
“魚竿。”牧随把細長的樹枝遞給葉川,道,“你去釣魚,林子裏的山薯與果子,我跟孟如寄去撿。”
孟如寄玩味的看着牧随,對他的所思所想了然于心。
葉川見了牧随,雖然臉色不好,但還是拿了那細長樹枝,轉身便往林子裏走去。
牧随轉頭看孟如寄:“走吧。”
話音未落,安靜了一天的妙妙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尖叫。
“不要!”
衆人齊齊轉頭看去,但見妙妙忽然驚醒,站起來,直愣愣的沖向葉川,力道之大,直接将葉川沖撞得摔倒在地。
細長樹枝在地上折斷,破裂的樹枝有的穿插到了葉川的掌心中,登時鮮血流出。而鮮血的氣味像是更加刺激了妙妙。
她抱着葉川大喊:“把他的心還給我!把他的心髒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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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川忍着痛,喚她:“妙妙姑娘!你先起來。”
孟如寄邁步上前,從妙妙身側的荷包裏掏出了兩枚銅錢往妙妙後頸上一拍,沒有弄暈她,但讓妙妙強行定住了身形。
葉川立即從妙妙的手下逃出。
孟如寄看了他的手一眼,葉川了然:“皮外傷,不礙事。”
孟如寄點點頭,随即繞到了妙妙面前,她蹲着身,望着妙妙,只見妙妙神色驚恐,滿臉淚水,她嘴唇還在不可抑制的顫抖。
孟如寄先幫她捋了捋頭發,聲色輕柔:“妙妙不是要跟我回去成親嗎?你忘了?”
妙妙一怔,眼中的驚恐褪去了一些,神色多了一些迷茫。
孟如寄将拍在妙妙後頸上的銅錢摘了一個下來,妙妙眨了眨眼,嘴巴開始動了:“對,是,要回去成親,跟常雲哥哥……”
見她情緒穩定下來,孟如寄摘下了另外一個銅錢,解開了對她的禁锢。
妙妙身體委頓在地,她仰頭看着孟如寄,顫巍巍的擡手,指尖輕輕觸碰到了孟如寄的心口處:“……可為什麽……我看見你受傷了。”
“什麽傷?”
“有一束光,細長的光,奪走了你的心髒。你跟我站在一起……就倒下了。”
孟如寄聞言一怔,心裏隐隐有了猜想:“是……仙人的術法嗎?”
這話似乎帶動了妙妙的記憶,她捂住頭,有些混亂的說着:
“天上……兩束光……打鬥,到處都是光,術法……房屋塌了,巷子亂了……人都在跑,常雲哥哥……常雲哥哥……”
妙妙倏爾擡頭望着孟如寄,雙手猛地抓住孟如寄的胳膊,她望着她,雙目赤紅,眼角滾落出了淚水,卻是鮮紅的顏色。
“渾身是血……消失了……”
“對不起……對不起……你最終也沒能……”
血色淚水在她臉頰邊粘稠的滾落,畫下了一道駭人的線。
妙妙有些失控,雙手的力道很大,用力得整個人都在發抖:“你說……對不起,最終也沒能娶我……”
孟如寄沉默着,無言以對。
孟如寄似乎能從這些支離破碎的語言中看到一場混亂。
仙人在天上鬥法,下方的人四散逃走,仙人的術法像摧毀蟻穴一樣,摧毀了他們的家、街道和性命。
“你消失了……不對……你不是常雲哥哥?你不是他!他消失了!”
眼見她情緒越發激動,擰着孟如寄胳膊的手也越來越用力,孟如寄眉頭剛微微一蹙,妙妙身後,一只手伸過來,将她腦袋往後一掰,還是掏了她荷包裏的銅錢一枚,拿出來貼在她的額頭上,妙妙當即雙眼一閉,渾身脫力,放開了孟如寄,也毫無知覺的倒在了地上。
放倒妙妙的牧随瞥了孟如寄胳膊一眼:“平日裏對我睚眦必報,這時卻不知反抗了?”
“夫君哪裏的話,你的每個舉動我當然都要認真回應啊。”孟如寄敷衍的說了一句“情話”,又繼續面無表情的去查看妙妙的情況。
但牧随聽罷這話卻在旁邊怔了一怔,然後不自然的輕咳一聲,別過頭去。
孟如寄摸了摸妙妙的腦袋,給她擺了一個舒服一點的睡覺姿勢。
“妙妙姑娘的過去,竟如此令人唏噓。”葉川簡單處理了自己手上的木屑,感慨,“進入無留之地的人,果然都各有各的不甘與遺憾……”
“你感慨什麽呢?”兔子在一旁不滿的嘀咕,“不就是你們仙人打架才有這凡人遭殃嗎。你之前還說什麽神明暴虐呢,我看仙人也沒好到哪裏去。”
“我們……”葉川想要辯解,但看着妙妙臉頰上還沒抹去的血淚,又張不開嘴來。葉川又望了牧随一眼,但見牧随正事不關己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葉川便什麽也不好意思說的沉默下來。
“飯還是要吃的。”孟如寄打破了沉默,她對兔子勾了勾手,“我們去找吃的,你照顧好她,出了事,用你城主哥哥的話說,剪了你舌頭。”
兔子怕得抿住唇,嘟囔了一句“壞女人”,但還是乖乖的坐到了妙妙身邊。
“走吧。”孟如寄招呼葉川和牧随,“還跟剛才的安排一樣。”
三人離開,林間又恢複了安靜。
兔子蹲在妙妙旁邊,左瞅瞅,右看看,然後用身上的衣服揉了揉,給妙妙擦掉了臉頰邊的血淚,磕磕巴巴的哼着他今天剛學會的鄉音小調,讓妙妙在睡夢中,慢慢舒展了眉頭。
走進林子裏的孟如寄三人已經分開行動了,葉川自己挑了跟細長的樹枝去釣魚。孟如寄和牧随手腳麻利的幹起了摘果子撿果子挖山薯的活路。
天色越來越黑,山薯不好挖了,牧随打算去跟孟如寄一起摘果子,可剛走到孟如寄樹下,忽然間,遠處傳來一聲兔子悲憤的怒吼:
“搶人了!搶人了!”
孟如寄與牧随霎時看向那方,沒有猶豫,孟如寄從樹上直接蹦了過去,動作如飛一樣往那方跑去,牧随也利落的跟随而去。
一路疾馳,待回到休息的地方,只見兔子被五花大綁的捆在樹上,嘴被堵住,只能發出嗚嗚啊啊的叫喚。躺在地上的妙妙卻已經不見蹤影。
“人呢?”孟如寄一把扯了他嘴裏的爛布問道。
“被三個強盜搶了,他們有錢!會術法!我沒打過!”
孟如寄面色一沉,“去的哪個方向?”
“東北邊,剛走不遠,但他們有錢用術法走了!動作很快!”
孟如寄看向東北的方向,一聲冷笑。
适時牧随在地上撿拾了一枚銅板起來,他瞥了孟如寄一眼:“就剩一枚了,剛才我給她定神用的銅板,得地上,估計沒人注意。”
孟如寄拈過牧随手裏的銅板,看向東北方向:“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敢搶我的東家。”
孟如寄掰開銅錢,給了牧随一半:“錢不多,一人一半,別拖我後腿。”
牧随撚住半個銅板,看了孟如寄一眼,随後握住她的手,道:“把你那半個舉到與我同樣的位置。”
孟如寄一怔,照做。
牧随口中吟誦法決,斷開的銅板相連處閃出了古銅色的光芒,緊接着,風自腳下起。
“你在無留之地這些年沒白呆,用小錢辦大事,可以啊。”孟如寄誇獎:“千山君恢複了記憶,就是好用。”
牧随瞥了孟如寄一眼:“幸得夫人青眼。”
下一瞬,禦風而動,兩人向東北方向飛快行去。
只剩兔子還在樹上大喊:“先放開我行不行!”
“唰”的一聲,葉川氣喘籲籲的拿着魚竿提着一串魚自林間奔回:“怎……怎麽了?”
“先放了我,我才說……”
再接着……等兔子和葉川一起氣喘籲籲的追上牧随和孟如寄的步伐時。
事情早就已經解決了。
三個強盜,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跪在地上,圍成一圈,一個扇一個的巴掌,一邊扇一邊忽然罵:“你可真不是個東西。”
“啪啪啪”的聲音不絕于耳。
牧随抱着手在一旁當監工,不讓他們三個停下來。
孟如寄在另一邊,守着正在樹下休息的妙妙,而她手裏也沒閑着,正在清點妙妙的荷包,看有沒有少了銀錢。
等她數完了,她才把小錢袋還給妙妙,然後對那三個互相大耳光的強盜說:“行了。”
三個強盜已經被扇懵了,又互相打了幾巴掌,這才停下來,巴巴的望着孟如寄:“姐,您消氣了?”
孟如寄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然後三個強盜又繼續可憐巴巴的望着牧随:“大哥,您看,大姐都消氣了,您要不就把我們當屁放了吧……”
牧随還是抱着手,冷眼看着他們。
三人面面相觑,不敢吭聲。
“你們!你們可膽子真大!”兔子剛過來,憋了一肚子火,正要對着三人開罵,牧随冷冷掃了他一眼,然後兔子就麻溜的閉上了嘴,拖着葉川往一邊坐下了,“魚烤了吧,跑了一路都快臭了。”
葉川見這塵埃已經落定,便果然去一旁烤魚去了。
“放了吧。”孟如寄掂了掂手裏強盜給的‘賠償’,道,“也算誠意足。”
三個強盜連連點頭。
牧随依舊在沉思,随後開口道:“我的問題,答完便走。”
“好好好,我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裏離逐流城很近了,逐流城方圓五十裏,不許偷盜,搶劫,你們不知道?”
孟如寄一挑眉,有些意外,逐流城竟然還有這個規矩,難怪剛才兔子那麽氣急敗壞的說他們膽子大。
三個強盜面露苦相:“我們……我們知道啊,但是要不是被逼無奈,誰願意出來做這個生意……”
“什麽被逼無奈。”
“大哥大姐你們應該看出來了,我們都是生手,只是會那麽一點點術法,我們三兄弟,本來都是在逐流城做正常營生的,幫人搬運東西,賺個糊口的錢。可前幾天,逐流城上面突然下了個規矩,讓我們這些在逐流城營生的人,把錢全部都上繳……這哪行啊……我們就跑出來了……”
一聽這話,孟如寄挑眉看向牧随,心道,這小子怕不是又暗中跟自己屬下聯系,展開了什麽她不知道的活動吧,竟讓強迫城中人上繳銀錢。
這個舉動可不像一個正經生意人。
孟如寄一眼掃去,卻看見了眉頭微鎖的牧随。
這倒是更有趣了,這小子竟然不知道。
孟如寄饒有興致的聽了起來。
“誰讓你們把錢上繳?”牧随問。
“好像是逐流城新來的主人。”
喲,這逐流城竟然還有新來的主人了。這牧随豈不是被奪權了嗎。
孟如寄心頭正覺好笑,
忽然,她的笑又全部僵在了臉上。
“你說什麽!?”
孟如寄一把揪住了面前正說話的男人的衣襟:“逐流城新來了個什麽玩意兒?”
強盜驚恐:“新……新主人啊……”
孟如寄松開強盜,滿臉錯愕,然後轉頭望向牧随:“什麽狗東西?是你幹的?”
牧随神色沉凝,他轉頭看向了兔子。
而兔子那邊剛升起了火,聽到這話,他也錯愕的瞪大了自己的兔眼睛,張着嘴巴,像是完全反應不過來一樣,傻了。
于是牧随又看向了強盜三人:“誰是新主人?”
三人想了一會兒,東拼西湊了一下,也沒湊出一個正确的名字,最後只道:“這新主人來得突然,忽然就說他拿了持盈殿的金杖了,他命令也下得突然,我們連夜就跑了,真的不知道叫什麽……就記得好像不是逐流城以前的人,以前的長老,主事,還有護法,名字我們肯定都有印象的。只知道這次來的是個新人。”
新人。
很好。
牧随眼眸微微垂下,心道,逐流城,風波從不停,短短幾日,未待他歸來,便已經備好了大禮。
而孟如寄也眼眸微垂,心道:
想問問,無留之地,和離怎麽個和離法,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