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
第 54 章
面前的臉,熟悉又陌生,在這張臉上,有孟如寄親手留下的傷疤,從左邊的額角,一直砍到了右邊的嘴角處。
傷疤看起來可怕至極,新長出來的肉已經将傷口都彌合,只是留下了與原來膚色完全不一樣的痕跡,提醒着孟如寄,他們之間曾有過的仇恨。
孟如寄猛地一揮手,将他的手打開,另一只手已經飛快的将所有銀錢都我握在了掌中。
下一瞬!
銀錢凝聚,孟如寄掌心結陣,陣法中凝出一柄泛着藍光的長劍,長劍劍刃之上流轉着咒言符號,孟如寄一言不發,揮劍斬去。
盞烨側身,劍刃回返,再次逼近,逼得盞烨不得不連連後退。
孟如寄欺身跟上,不給盞烨任何喘息之機,直至将他逼退到客棧之外。
街道上,風聲蕭索,空無一人。
盞烨後退幾步,穩住身形,這才坦然擡眸,看向從客棧中跟出來的孟如寄。
她神色冰冷,持劍而立,與他腦中過去的身影重疊起來。盞烨不由咧嘴一笑,眼神中盡是瘋狂也癡癫。
“你想保客棧裏面的人,你還是跟過去一樣。”
孟如寄緊握手中的長劍,盞烨的話,一個字也進不了她的耳朵,她現在唯一思考的,是怎麽殺了他。
看着盞烨周身的戾氣,孟如寄知曉她鬥不過他,內丹不在,她身上的銀錢根本不支撐她施加更高階的術法,手中這柄長劍已經是這些銀錢能維持的最極限的力量。
孟如寄左手伸入懷中,握住了灰黑色的石頭。
輕扣兩下,但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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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離還在沉睡,如果叫牧随他們過來……
內丹之力确實可以對付戾氣,但內丹在牧随身上,上次雖然在幻境裏戰勝了葉川,可盞烨身上的戾氣,顯然比葉川多上不知多少倍……
叫了牧随過來,能贏嗎……
若不能……便是害了牧随。
相比孟如寄的戒備,盞烨卻顯得輕松許多,他甚至張開雙手,緩步走向孟如寄,一如要擁抱她一樣。
“孟如寄,我在這裏沉睡多年,你可知,再見你,我有多高興。”
孟如寄手中劍起勢,一雙眼眸,毫無情緒的盯着盞烨的動作,她調整着呼吸的頻率,只待一個契機……
“唰”一記光芒,自兩人側面破空而來,直擊盞烨!
卻是客棧中被擊倒的葉川醒了,那擊出的光芒只是一個銅板,威力不夠,但足以讓盞烨在這一瞬間将注意力轉移到葉川身上,盞烨一擡手,戾氣直沖葉川而去,葉川不出所料的被擊中,然而,也是在他動手的剎那,孟如寄身影如箭,直刺盞烨而去,劍刃破空,氣浪激蕩,徑直将盞烨穿心而過。
鮮血滴落。
孟如寄神色卻更加凝重,因為……
盞烨拽住了她持劍的手腕,狠狠握住了那編織在她手腕上的枝條,令枝條幾乎嵌進她的皮膚裏面。
血在他喉間滾動,他笑着開口:“多久不見,你都忘了,這哪傷得了我。”
是,普通的術法,哪傷得了他。
上一次,她是借着內丹之力,才将他“斬殺”,如今……
盞烨握住孟如寄手腕的手,越來越緊,好似要将她手腕捏斷似的,孟如寄咬牙忍住疼痛,沒有吭一聲。
“我要帶你回人間。”盞烨盯着孟如寄,“孟如寄,這一次,你會永遠留在我身邊……”
盞烨話音未落,風聲一動,沒有任何光芒與聲響,就好似一陣春風拂面過,下一刻,盞烨雙目一瞠,他的胳膊,卻與他的身體直接分開了去。
握着孟如寄手腕的手依舊在用力,但力道在這瞬間明顯小了下去。
孟如寄立即反應過來,身形一轉,後撤遠離。
驚悚的是!
她手腕上,盞烨的胳膊并沒有松開,這斷臂跟着她一并退到了後面。
在片刻的窒息中,盞烨的身體與那離開他身體的胳膊,這才洶湧的噴出了駭人的鮮血!
盞烨胸口的劍因為孟如寄術法的撤離而消失,他渾身是血,但依舊捂住鮮血直流的傷口,立在原處,他神色陰鸷的看向身後。
牧随緩步而來,肩上是一只毛茸茸的兔子,兔子卻不似平日裏那麽乖巧,他呲着牙,雙眼腥紅,看着有幾分要食人的可怕。
牧随神色卻與平日裏無二,但卻莫名多了幾分威嚴,他手中,陣法轉動。陣法是金色的,上面的咒言排布,赫然是上一次,孟如寄在幻境裏教他的,內丹的使用方法。
原來,他早就會了……
孟如寄将手腕上的斷臂狠狠扯下,扔到一邊。
她看着趕來的牧随,望着他手中的陣法,一時之間,竟有點羨慕他的領悟力。
這顆內丹當年,她可是花了比他不知道多多少倍的功夫,才能慢慢掌握的。
這個家夥,就幾天前在幻境裏跟着學了一次,現在都能用內丹之力,砍了盞烨一條胳膊了……
“你想帶我夫人,去哪兒?”
牧随聲色寒涼,但卻帶了幾分喑啞。
孟如寄望着他,微微皺了皺眉頭,不知為何,她覺得牧随有點不對勁。
盞烨聞言,陰沉一笑:“是你,千山君。你竟然……得了她的內丹。”
“我問你,你想帶她,去哪兒?”
話音落,強風過,攜帶着一絲憤怒,盞烨喉間好似被一道極細的絲線勒住,徑直将他腦袋切了下來!
但當他人頭落地的那一刻,盞烨整個人瞬間化為黑色的戾氣,消失不見。與他一同消失的,還有地上的斷臂。
趁他不見,孟如寄立即奔到了牧随身邊。
但見牧随還要對空中飄散的戾氣動手,孟如寄一把摁住了牧随的手,強行将他施法拈訣的手拉,她嚴肅的瞪了牧随一眼。
牧随接住她的神色,一言未發,只沉默的垂下了手。
“這不是他。”孟如寄道,“你斬了他胳膊我便看出來了,這只是他控制的一團戾氣。”
戾氣飄繞片刻,在空中又彙聚成了一團。
氣息中,傳來盞烨近乎癫狂的笑聲:
“再見你,太高興了,只顧着以這些許戾氣,彙聚成形,與你相見。不過你身邊這位,着實礙事。孟如寄……”戾氣散去,只有聲音留存在衆人耳邊,“下次,我們單獨見。”
兔子從牧随的肩頭跳了下來,兇神惡煞的追了過去。
孟如寄想要喚他,但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孟如寄心急:“把他叫回來!不能追!”
“他有分寸,只會盯一個去向。”牧随言罷,再次看向孟如寄,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手拉了起來。
孟如寄這才看見,先前被盞烨握住的手腕處,已經變得紅腫,骨頭也隐隐傳來了疼痛。
“值得慶幸……”孟如寄自嘲一笑,“就受了這麽點小傷。”
牧随捏着一銀,覆蓋上孟如寄的手腕,光華轉動,孟如寄的手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康複起來。
孟如寄看得驚奇,正想誇他一句,卻見牧随沉着臉,冷冰冰的盯着她。
“怎麽了……”
“為什麽,不聯系我。”
牧随冷冰冰的盯着孟如寄。
孟如寄一怔。
“現在的你我遇上真正的盞烨,就不是這個局面了。他或許會留我一條命,但不會留你。”孟如寄答罷,又沉思道,“只是奇怪,依照盞烨的脾性,在發現我的時候,他應該就會親自來了。他在逐流城還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孟如寄。”
她的手被完全治好了,牧随放下她的手,孟如寄的眼神跟着他們相握的手看下去,而下一瞬,她的臉又被牧随另外一只手捧着,擡了起來,這一眼,便望進了牧随黑夜一樣幽深的眼瞳裏。
“下一次,第一時間,聯系我。”
“可是……萬一是死局……”
“縱使是萬死之局。”
恍惚間,心髒好似漏了一拍。
孟如寄望着牧随,甚至忘了移開自己的目光。
“咳!”一聲劇烈的咳嗽,驚醒了孟如寄。
孟如寄眨了眨眼,立即看向一旁,先前被盞烨擊中的葉川,從客棧一旁的亂木堆裏奮力爬出:“他身上的戾氣好生厲害!”葉川恨道,“如此賊人!定不能放過!”
他捂着胸口,站直身體,卻看見安靜的街道正中,只站着孟如寄與牧随兩人。
“賊人何在!?”
孟如寄清咳一聲,立即推開了牧随。
牧随也順勢後退了一步,他擡頭,望向兔子追去的地方,然後擡手以食指背放在嘴邊輕輕一聲哨響,兔子立馬從遠處飛奔而回,自屋頂高處跳躍而下,變作壯漢之身,立在了牧随面前。
“城主哥哥!向逐流城持盈殿的方向飛去了!定是那奪了金杖的賊子!”
“如此戾氣深重之人,為何你們之前竟毫無所覺?”葉川一邊咳嗽,一邊走了過來,奇怪問道,“若非方才孟姑娘出手迅猛,我恐怕此時已經去往生了……”
兔子望向牧随:“我從未聽過,城主哥哥離開這段時間,我也沒有見過他,到底是哪裏來的……”
“他說……”孟如寄開了口,“他在這裏沉睡多年。你們逐流城,還有地方,可以讓人沉睡多年?”
兔子奇怪:“哪有啊……不過辰砂哥哥之前說,我離開逐流城去找城主哥哥那日,那人忽然出現,搶了金杖,他之前,莫不是在姻緣樹下沉睡?”
“辰砂又是誰?”孟如寄詢問。
“我的一個下屬。”牧随簡短答了。
“哦……”孟如寄打量牧随,“之前說,是多久之前說的?”
牧随瞥了兔子一眼。
兔子咬住嘴巴,難看的笑了一下。
孟如寄抱起了手,打量他們倆:“不會就是剛才吧?”
牧随只得看着別的地方道:“本也不打算瞞你,只是想兵分兩路,快一些探知信息罷了。”
“那他現在人呢?”
“派他去暗中聯系以前的舊部了。”
孟如寄冷哼一聲,笑道:“千山君還挺面面俱到。”
兔子見勢不對,立馬岔開話題,盯着葉川道:“你你你,你先前不是說,你來無留之地後,日日呆在姻緣樹下等死嗎?你見過他沒?”
葉川搖了搖頭:“我才來沒多久,聽孟姑娘的意思,那人似乎已經在逐流城沉睡了很久了。”
“當然。”孟如寄冷聲道,“他死在我手裏,已有千餘年了……”
兔子到抽一口冷氣:“那豈不是……比城主哥哥來無留之地的時間還早個兩百年?那時候,逐流城都還沒有呢……”
“孟姑娘。”葉川忍不住問道,“你與這人,到底有何淵源,你說你殺了他,但我見他,如今對你還有許多執念,難道……他與我之前……一樣?”
說到這裏,三個人都紛紛看向了孟如寄。
葉川是真的好奇,兔子是在牧随與孟如寄之間來回打量。
只有牧随……
他唯一的動作,是像剛才的孟如寄一樣,抱起了手來。
“孟山主,你的過去,也挺豐富多彩。”這語氣,也與誇獎他“面面俱到”的孟如寄,如出一轍。
“要不說你倆能做夫妻呢。”兔子小聲嘀咕了一句。
孟如寄白了兔子一眼,随即又瞪了牧随一眼:“我與他的事,我跟你說過。你大可不必吃這醋。”
“如今,你怕是得細細與我們也說說,此人掌控了逐流城,四處搜刮金銀,恐怕,現今已極難對付了。”葉川肅容道,“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他想做什麽?”
“他……”孟如寄微微垂眸,“想做一個完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