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惡魔
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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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山而建的鬥獸場內空空蕩蕩,少女略帶稚嫩的聲音回響着。
“父王,牠好可憐啊,讓我帶牠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吧。”
少女的唇像花瓣一樣嬌嫩,皮膚像初雪,眼睛是天空的顏色,湛藍無邊。
她說話時的聲音像天使親手奏出的豎琴之音,沒有人能拒絕這樣一位小公主的請求,尤其是她仰着可愛的小臉請求你的時候。
即使是最威嚴的王也不例外。
騎士得了王的指令,恭敬地将帶着鐵鏽的籠子打開,捉小雞一樣捉出了縮在角落裏的牠。
牠緊閉着眼,臉上是不自然的紅暈,緊蹙的眉彰顯着牠身體的不适。
公主索菲娅好奇道:“惡魔也會生病嗎?”
騎士行禮,言語都放輕了些,生怕驚着幼嫩的帝國公主:“惡魔渾身污穢,最易沾染疾病。”
騎士欲言又止,想勸純潔的公主打消念頭,這污穢的惡魔會弄髒她宮殿中的純白地毯的。
“我這還有紅衣主教賜予我的聖水,聖水可治愈一切,可洗刷一切,一定能救牠的。”
“太好了。”索菲娅露出笑來,像真正的天使,誰又舍得反駁她呢?
即便公主決定,将珍貴無比的聖水用在污穢的小雜種身上。
公主太善良了,大家都這麽說。
侍女把索菲娅抱上鑲滿寶石的馬車。
沖洗幹淨的惡魔被裝進一個點綴着花枝綠藤的巨大鳥籠裏,像貨物一樣被搬運到馬車上。
可能是冰冷刺骨的水冰醒了牠的神智。
牠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我看見天使了嗎,我已經……死了嗎,牠想。
索菲娅對着镂空窗花間隙裏透過的光,轉着手裏的聖水藥劑。藥劑在光下流轉,瑩澈而聖潔。
她低頭一看,鳥籠裏的小鳥醒了。
索菲娅咦了聲:“你醒啦。”
牠清醒了些,試圖對着天使露出虛弱的笑。
索菲娅看起來很高興,抿出兩個笑窩,“太好了,我還在想,怎麽讓人掰開你的嘴,再把聖水倒進去呢。”
“聽說惡魔飲下聖水會痛不欲生,拿頭撞牆,撕扯頭發,把自己撓成破布,死相極慘。”
“我還沒見過呢,你快讓我看看。”
索菲娅仿佛在期待一場難得的歌劇,單純而炙熱地看向自己的小鳥。
牠的笑仿佛被風吹散的灰燼,立時消失得幹幹淨淨,只剩下滿臉的蒼白。
“怎麽,你不願意嗎?”索菲娅語氣有些受傷。
牠不吭聲,連動作也沒有,仿佛放棄了無謂的掙紮抵抗。
眼中漆黑一片,毫無光采。
索菲娅相信,即使自己把聖水澆到牠身上,她依然會無動于衷,除了瀕死的抽搐,不會給自己帶來其他趣味。
她仔仔細細打量着這只惡魔,這真是她得到的最醜陋的寵物。
“把聖水用在你身上,的确是一種浪費。”
索菲娅将藥劑無所謂地抛到置物架上,不再看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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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雅被帶回了公主的宮殿。
侍女面帶鄙夷厭惡地看向鳥籠:“公主,要把牠留在您的宮殿中嗎?”
“嗯?”天真無邪的公主頓了頓,手指點在白嫩的臉側,仿佛在思考。
“牠的肉幹巴巴的,作為食材都不夠格。”侍女打量着愛雅,客觀而嚴厲,“您可不能食用這種來歷不明的惡魔。”
“更何況,牠還有病,太髒了。”
“撲哧。”
索菲娅被逗笑了。
她小小擊掌,突然從醜陋的惡魔身上發現了新的樂趣:
“那就讓我們來把牠治好吧!”
“公主?”
“安妮你看,牠多麽瘦弱呀。”
沒人想去觸碰惡魔,惡魔還在籠中。
索菲娅潔白的裙擺劃過籠邊,垂眸看着惡魔幹枯的小肉翼,和牠蜷縮帶傷的尾巴。
盡管公主尚且年幼,但在惡魔面前,她聖潔,憐憫,高高在上。
“我們把牠養大吧,聽說惡魔長得很快。”索菲娅道,“你見過被養得很漂亮的惡魔嗎?”
“惡魔不可能漂亮!”安妮不禁拔高聲音,訴出真理般有力。
這是帝國公認的真理,像惡魔天性卑劣,适合和蕨根草一起烹饪低等肉菜等等,都是寫入兒童讀物的真理。
索菲娅不知道它們是對是錯,但作為帝國公主,她似乎該毫不猶豫地維護真理。
此時,她可以驗證這條“真理”了。
她突然開心起來。
她找到了可以打發時間的事兒,這只惡魔還是有點作用的。
有作用,就可以活下來。
索菲娅看愛雅順眼了些。
索菲娅說:“好啦,讓我們對牠好些吧。”
“牠太可憐了。”
公主太善良了,大家都這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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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娅拿着一張紙,在巷子口下了馬車。
高大的騎士小心地扶她下了馬車,躬身行禮:“公主,這裏肮髒污穢,讓我代您去吧。”
索菲娅的裙擺劃出優美的線,她聲音是少女的潤甜,又帶着幾分憂傷:
“愛雅逃到了這?我想親自找到她,帶她回去。”
愛雅怎麽會出逃呢。
在自己的宮中不好嗎?
每天侍女都會給她投食,她像一只豬猡,幸福地活在籠中。
比起其牠惡魔,仿佛活在天堂。
外面,很好嗎?
索菲娅看了看路牌,拐進了一個巷子。
這條小巷陳舊腐朽,散發着揮之不去的腐臭,讓人下意識聯想到肮髒無比的惡魔。
索菲娅嗅了嗅,借着撫摸自己燦金頭發的動作擋住了厭惡的表情。
真讨厭。
愛雅可不能沾上這種味道,如果沾上了——就把她用聖水洗一遍好了。
從頭到尾,從裏到外。
骨肉再生,就幹淨了。
索菲娅在一家肉店前駐足,這裏賣的是惡魔。
幾只茍延殘喘的惡魔挂在牆上,頭歪着,有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正指着其中一只道:
“來兩磅牠的肉翼。”
索菲娅看了看,停了一會兒。
騎士趕走了那個中年人,以免這種恐怖的場面吓到了年幼的公主。
中年人縮着脖子蹲到了一邊。
那只惡魔在砧板上茍延殘喘,得以多活一朵花枯萎的時間。
索菲娅繼續向前走。
身後是惡魔嘶啞的慘叫。
索菲娅輕盈的心情難得蒙上一絲陰翳。
也不知道愛雅的那兩個小小的肉翼能賣幾個銀幣,可別被這些臭蟲吃掉了呀。
愛雅,只有自己能吃。
索菲娅走了一段距離,低頭看向手裏的紙。
紙上附着的是指路魔法,她這才發現自己走過頭了。
“呀,走過了。”她輕巧道。
騎士垂下英俊的頭顱看向紙面,為天真無邪、不谙世事的公主指着路。
索菲娅依從指示,回頭了一小段路。
距離紙上那個光點越來越近,最後她停在一家店的門口。
索菲娅擡頭看了看,小小松了口氣。
還好,不是肉店。
這個動作看在騎士眼中,是尋到了寵物的喜悅。
雖然這個寵物是個小雜碎,根本配不上如此高貴的公主殿下。
索菲娅蹲下身,華貴的裙擺沾上污塵。
她看着陷入昏迷的愛雅。
愛雅的手腳不知道被哪個惡趣味的人,用頂戴十字架的鐵鏽釘釘在了地上。
十字架上滿是惡魔幹涸的血跡。
像一只垂死的流浪動物。
牠的服飾,是皇室才能用的布料花紋,平民不敢吃皇室的存糧,牠才活到現在。
索菲娅的目光從她頭頂的斷角,掃視到被人踩爛折斷的惡魔尾巴,最後目光落在她微微起伏的胸.脯上。
看起來還沒死。
索菲娅背對騎士,對着愛雅露出一個惡劣的笑:
“你在這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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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太善良了,大家都這麽說。
公主不辭辛苦,親自尋回了逃走的惡魔寵物。
“牠根本不值得公主這樣。”侍女安妮對着其他侍女厲聲道,大家都紛紛點頭。
愛雅的傷口糊上了白白的藥膏,牠的尾巴被接上,但斷角再也長不回來了。
索菲娅就在牠面前,高高在上。
她頭上是精巧奪目的小皇冠,眼睛像天空般湛藍純情。
“愛雅,你讓我傷心了。”
愛雅沒有說話。
事實上,從來到皇宮到逃離,這短短半個月,牠從未開過口。
索菲娅看着牠,就像看一只不肯歌唱的黃莺,一只不肯搖尾乞憐的哈巴狗,她苦惱道:
“你讓我的想法無法實施。”
“你不肯多吃東西,還是這麽幹巴巴。”
“最重要的是,你的角斷了,你不會漂亮了。”
“或許我該滿足你的心願,讓你幹脆利落地被人吃掉。”索菲娅興致缺缺道,“想做食物就該開口,我會滿足你的。”
她的語氣随意,像在處理一個缺了口的花瓶。
自己的生命對于她而言,果然微不足道。
這是愛雅一直知曉的事情,但看着面前如薔薇盛開般嬌嫩鮮妍,散發着無盡芬芳與生命力的索菲娅,她心頭猛然竄起一陣恨意。
恨意如火般燒毀牠的麻木,沖蕩牠的意志,将心頭的死意洗刷幹淨,露出一顆鼓噪着仇恨和欲.望的心。
牠突然明白自己為何下意識逃離皇宮。
牠想活。
愛雅緊盯着索菲娅,眸中一片漆黑,牠張口,聲音是說不出的嘶啞:
“我的角,可以再長出來,我是Ann惡魔。”
“我會變得很漂亮。”
Ann惡魔,是惡魔一個弱小分支,能力是再生。
在教廷聖光照耀下,惡魔的特殊能力被削弱到幾乎沒有,但讓惡魔長出斷角還是不成問題的。
最重要的是,這個分支的惡魔,是最符合人類審美的。
有些貴族就喜歡玩弄Ann惡魔,拆解牠們,再讓牠們長出新肢體,也是一種樂趣。
惡魔被征服百年,Ann的數量已經很少了。
索菲娅來了興趣,用羽毛扇的另一頭擡起愛雅的下巴:
“你不怕,我給你找個新主人?”
“能更好地發揮你的能力的?”她意有所指。
愛雅溫順地半阖着眼,心頭的仇恨怒火燃得兇猛,牠卻出奇得冷靜:
“我是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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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雅成功奪取了公主的歡心,成為公主近日最喜愛的寵物。
牠乖巧多了,仿佛知道只有公主才是對牠最好的,再也不向外跑,柔順得像只綿羊,跟在牧羊人的腳邊,乖巧地嚼食牧草。
侍女們對牠還是有偏見,她們繞着牠走,從不正眼看牠。
索菲娅也不管,她喜歡這樣。
小寵物無依無靠,只能依靠自己的感覺,格外新奇而美妙。
大家對愛雅越壞,索菲娅對牠就越好。
但很快,大家又都注意到了愛雅。
愛雅開始發育了。
在不抗拒皇宮的食物後,愛雅如主人所願,很快以惡魔的發育速度長大,仿佛位于生長期的大型犬幼犬,三天不見就能長一圈。
牠幹巴巴的肉翼骨架堅韌,覆上柔韌漆黑的薄肉。頭上的斷角漸漸長全,漆黑烏亮,躲在濃密的黑發間,小巧玲珑。
起初牠瘦弱幹小,現在已經要趕上索菲娅,長成了少女模樣。
索菲娅是嬌嫩的挂着露水的帝國薔薇,而愛雅五官深刻鼻梁高挺,一身小麥色的皮膚,瞳孔漆黑,是極有沖擊力的邪肆美感。
侍女們會偷看牠,騎士們也忍不住對她失神。
他們在竭力控制自己,稍有不注意,就無法抗拒惡魔初顯的惑人心魄的魔力,沉淪進去。
“最近,愛雅受歡迎了許多。”索菲娅坐在椅子上,她戴着白色蕾絲手套,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着愛雅的惡魔角。
愛雅像寵物一樣坐在她腳邊的臺階上,下巴擱在她膝蓋鋪陳的毛毯上。
被觸碰的惡魔角傳來陣陣誘人酥軟的戰栗,這是此前從沒有的,仿佛裏面爬進了螞蟻,讓牠渾身酸麻。
腦中有傳承的愛雅很明白這是什麽。
但牠不能抗拒索菲娅的任何行為,甚至在索菲娅若有似無的撩撥下,牠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控制自己不把敏感的惡魔角往她手心裏撞。
牠努力讓心神回到索菲娅的問題上。
“他們不喜歡我。”愛雅眼也不眨道,“他們只是沒見過我這樣的惡魔。”
“你這樣的?”索菲娅柔軟道,她伸出一只手指,擡起惡魔的下巴,露出惡魔的臉,她湊近,仔仔細細地看。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一個巴掌寬。
盡管知道面前的少女心思晦暗陰晴不定,但對上那雙仿佛能倒映出自己所有心思的澄澈瞳孔,愛雅還是垂下濃密的眼睫,遮住了一切情緒。
少女帶着花香的呼吸撲在牠臉上,牠小心地呼吸着。
終于,索菲娅退開了。
“真是不錯的惡魔,連我都要喜歡上了。”
愛雅柔順地垂着脖子,目光看向她膝上的潔白毛毯。
喜歡?
呵。
索菲娅可從未讓牠觸碰過一絲一毫。
連撫摸牠,都戴着潔白純淨的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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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索菲娅又好像真的喜歡牠。
當只寵物那樣的喜歡。
她送牠去了騎士團,跟着騎士長學劍術。
這在帝國還是頭一遭。
從未有惡魔,獲得過學習機會。
帝國的王甚至都注意到了這件事,但在公主的堅持下,王寵溺地應下了。
一只惡魔而已,沒人把這件事當成大事。
騎士長是年逾三十的壯年男子,他剛正嚴肅,教惡魔時盡管心中鄙夷,但也算盡到職責。
愛雅學着劍術,心裏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牠要盡快進行成人禮。
牠的傳承告訴牠,成人禮之後,牠将獲得新的力量,不同于Ann惡魔的力量——
在惡魔傳承盡斷的時代,沒人辨認得出,其實牠是惡魔混血。
牠的另一半血脈,來自于至高無上的惡魔一族。
這族惡魔不帶任何前綴,是歸為至本的純血惡魔,其他種族不過是衍生。
純血惡魔數量最少,但力量最為強大。
如果能覺醒——
愛雅将目光投向騎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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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受到了引誘。
在公主舉辦的舞會上,那個惡魔搖曳生姿,眸中含情。
在平日他确信自己可以抵制卑賤物種的誘惑,但或許是那晚的杜松子酒太熏人,等他回過神時,他已經和惡魔走進了牠的房間。
幸好——
幸好公主雖然單純善良,但也聰慧過人,早有防範,在他犯下罪責的前一息,騎士團闖入惡魔的領域,将即将鑄成大錯的他俘獲。
安德烈沉浸在自責痛苦中,自覺無顏再見公主,主動摘下佩劍離開王宮。
他并未在意惡魔的神情。
宮中的侍從對惡魔升起了防備,但公主卻不在意,堅持讓其他人退下。
宮殿空蕩蕩的,只有燭臺上跳躍着金紅的火焰。
“你背叛了我?”
“算是。”愛雅短促地應聲,勾起一邊唇角,面容愈發邪肆,“你生氣嗎?”
“當然不。”索菲娅柔聲否認,“我知道,寵物為了引起主人注意,有時是會做些惱人的小動作的。”
嗤。
愛雅垂下眼睫,牠可不是為了索菲娅。
“但我想,你不是這種寵物,你巴不得我把你抛在腦後。”
愛雅沒說話,牠不确定自己這樣想過。
但牠理應這麽想才對。
“總之,你另有目的。”
“你應該告訴我,而不是尋求安德烈的幫助。”
索菲娅的語氣是一貫的不容置疑,卻又多了些什麽。
愛雅知道,索菲娅不像表面這樣無害。
今晚的事暴露後,牠将在廣袤又狹窄的王宮中,處處受制,失去自由。
沒有機會了。
愛雅捏緊手指,沉穩開口:“尊敬的主人,我只是想徹底覺醒。”
“覺醒?”索菲娅撐着頭,海藻般的金發垂在她光潔的臂彎,她啓唇重複這兩個字。
“嗯。”愛雅拿定主意,黝黑的眼睛盯着索菲娅,內裏閃着一點猩紅,“惡魔的成人禮,可以讓我覺醒。”
“Ann的血脈力量覺醒之後,我将會更符合您的預期。”她聲音低緩,摻雜些許魅惑力量。
這無疑是場賭博。
賭的是索菲娅的心情,好奇心,以及對惡魔血脈力量的一知半解。
燭光在跳躍,燭淚緩緩滴落,留下一道蜿蜒淚痕,直至那點灼熱落到黃金的燭臺根部。
黏膩而滾燙。
“聽起來很有趣。”索菲娅說。
愛雅掐緊手心。
“我想覺醒。”牠努力讓自己不卑不亢,但在索菲娅面前,牠只能仰望對方,不可避免地有些低聲下氣。
“請……請主人讓我覺醒。”
“一定要安德烈?”
“其他人也可以。”愛雅毫不猶豫道。
随便來個人,在即将獲得反抗的力量面前,這些都不重——
“那我來吧。”
尊貴高雅的索菲娅公主從高處站起了身,長裙如水。
愛雅猛然擡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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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娅對自己的東西,向來有很強的掌控欲和獨占欲。
當她發現惡魔的小動作時,她不是不在意,而是僞裝已經成了她下意識的展現。
真正的索菲娅縮在面具後,面無表情,看着笑吟吟的自己,和惡魔臉上驚愕的神情。
她心情舒暢了些。
就是這樣,全面的掌控,自己的一舉一動,牽引着惡魔的喜怒哀樂。
就該是這樣。
但索菲娅沒想過,成人禮是這麽麻煩的事。
索菲娅的裙裾鋪展開,像綻放到極致的花。
索菲娅的面容平靜,纖長的手臂優美如柔韌的藤蔓,纏繞着,拱衛着。
她是恰到好處的飽滿,不過分纖瘦,又不會因過度生長失去少女的青澀。
她像晨間的薔薇,迎着雨後初霁綻放,挂滿雨露,嬌妍而有生機的花瓣中沉澱着馥郁清香。
惡魔在她面前簡直自慚形穢。
牠明知種族的不同造就了這一切,但在帝國最澄淨優雅的薔薇面前,牠的膚色,牠異于人類的惡魔角,牠卑劣的心思,都在提醒着牠,牠有多肮髒。
惡魔不禁惱怒。
牠俯身,将柔軟幹淨的花瓣壓出抹不去的皺褶。
索菲娅蹙眉,推拒之意明顯:“要靠這麽近嗎?”
愛雅眸色沉沉。
侵襲,占有,玷.污,毀滅。
牠控制着自己,露出伏小做低的神情。
牠半張臉浸在光照耀不到的黑暗中,光影劃過高挺鼻梁,牠眸中的猩紅肆無忌憚地擴散開來。
牠低頭,避開與索菲娅對視,手指探向索菲娅的衣領,因亢奮和激動,在微微顫抖。
“是的,主人。”
“好吧。”
索菲娅看着牠的手指,惡魔好像很害怕,怕受到自己責罰。
索菲娅難得寬允:“不用害怕,今夜的事,我不會追究。”
惡魔的手落到公主純白的領口,這次沒有隔着任何毛毯,或者蕾絲,牠的指尖清清楚楚地落到公主雪一般的肌膚上。
公主不适地戰栗了下,很快克制住。
愛雅注意到,她手指蜷縮,攥緊了手邊的鵝絨被。
愛雅惡劣一笑:
“是,我的主人。”
薄紗帳放下,從床上垂落到地,将燭光隔在外頭,床榻之上,影影綽綽,昏暗中能窺見一絲雪亮。
牠身子伏下,毫不留情地壓在帝國最嬌嫩的薔薇花身上。
索菲娅很難在這種時刻找回理智。
那惡魔有力的手臂操控着自己。
她伸手,勉強用指尖搭在惡魔的肩上,又在惡魔的口舌下,渾然無力地落到牠鎖骨上。
“不是……不是幫你成人禮嗎?”
她聲音帶着些難耐的哭腔。
因突如其來的刺激,她仰首,露出脆弱的天鵝頸。
“是啊。”惡魔擡首,舔掉唇邊汁液,喟嘆道,“是啊,公主殿下。”
“我的……主人。”
這是惡魔第一次情緒高漲地喚她主人。
牠愉悅地眯起眼,拿起公主柔弱無力的手:
“接下來,就是我的成人禮。”
“由您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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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如願以償地獲得了力量。
愛雅因血脈帶來的力量滿足地眯起眼。
初覺醒的力量尚算孱弱,但足夠牠離開王宮這座牢籠,前往西海域。
牠聽騎士說過,西海域那邊有惡魔盤踞,與人類抗衡。
在走之前——
愛雅垂眸看向索菲娅。
她因疲累而昏睡,身上還帶着未清洗的痕跡。
慣常潔淨高雅的公主,身上遍布紅痕,可憐極了。
該殺了索菲娅。
她折辱自己,将自己當寵物,肆意使喚玩弄。
她看不起自己,連手指都不屑讓牠碰——
除了今晚。
是啊,除了今晚。
今晚的索菲娅,将自己獻給了惡魔。
愛雅在床邊伫立良久,直至曦光顯現。
牠張開雙翼,光影被鋒利的翅膀切割出明暗光界,暗影狂肆。
惡魔從公主的窗棂一躍而上,乘風而起。
巨大而有力的肉翼在地面垂下龐大濃重的陰影,早起的侍從無不驚恐地擡頭望向牠。
什麽時候,在皇宮中竟存在一只邊境才有的強大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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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娅睜開眼,惡魔已經走了。
王匆匆而來時,索菲娅已經梳洗完畢,除了心腹侍女,沒有人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麽。
王心情尚未平複:“那只惡魔……”
那只惡魔,只有紅衣大主教才能倚靠聖水淨化的惡魔,随随便便就能毀滅整個王城。
竟然有這麽一只惡魔藏在王宮中,而他們一直沒發現!
可惡魔只出現那麽一息,王驚魂未定的同時,心中又有股不真實感。
“牠是愛雅。”索菲娅的蔚藍瞳孔中如風平浪靜的海面,不起波瀾,“牠走了。”
“你早就知道牠……?”王見她如此平靜,驚疑道。
索菲娅搖搖頭。
她只知道,惡魔會離開。
在牠年幼時,牠就出走過。
走了也好,徹底失去,就不用再一直費心費力地掌控手中。
索菲娅很聰明,她知道,沒有什麽東西是能永遠不變、歸屬于自己的。
将愛雅喂養大,本來只是想養出一只漂亮的惡魔,沒想到卻養出了大惡魔。
大惡魔,連西海域都不足十數的大惡魔。
牠完美超出了自己的預期。
她該得意才對。
一旬後,前線就傳來線報。
鄰國戰線上出現了愛雅的身影,牠在惡魔的簇擁下,帶領惡魔,3天內連占鄰國5座城池。
比以往任何一只大惡魔都更讓人心驚。
牠沒有攻打自己的帝國,還算有幾分良心。
索菲娅淡淡想。
又過一段時間。
索菲娅不再去想愛雅。
她開始思索,要不要再找只惡魔養着玩。
像愛雅當初那樣,可憐兮兮的那種。
她派侍女去愛雅待過的鬥獸場找尋,侍女剛出發三五日,教廷的光明騎士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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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國吃了大虧,抓不住愛雅出氣(索菲娅甚至懷疑他們敢不敢出現在愛雅面前),就找教廷告狀,說這場慘烈戰争的源頭是索菲娅。
其實也沒說錯。
沒有索菲娅,愛雅早就死在一場小病中。
沒有索菲娅,愛雅毫無活下來的意志。
沒有索菲娅,愛雅便不會覺醒。
帝國皇室在教廷面前,毫無抵抗能力。
騎士團将索菲娅從宮中“請”到教廷中心,将她關進囚室。
囚室昏暗無比,只有一個四方形的小窗,裏頭還算給她這個公主面子,堆砌了許多绫羅綢緞,甚至有梳妝臺,在黯淡的光下顯得有些凄慘。
索菲娅嘆氣。
早知道還是該趁小時候肉還嫩,把愛雅吃了,就不會有這麽多事了。
大概不止是人經不起念叨,連惡魔也是。
堅固無比的囚室被一道力量轟然炸開,碎石塊飛濺開來,轟然砸向索菲娅,卻被一道暗黑的光暈抵擋。
索菲娅毫發無損。
愛雅從天而降,出現在她面前,身後蘊藏力量的肉翼正在合攏,帶起一陣利風。
幾個月不見,牠仿佛已經徹底成熟。
她把玩過的小惡魔角長大了,長出深刻堅硬的螺旋紋。牠的身材如熟透的漿果,飽滿得像會炸開,透着成熟的馥郁芬芳。
黑眸紅唇,風情萬種。
囚室道中腳步紛至沓來,似乎是騎士團正在往這趕。
“堂堂的帝國公主,改住教廷了?”愛雅開口,聲音魅惑喑啞。
索菲娅即使坐在牢籠,也優雅純真,保持着公主的儀态與少女的純然,她嗓音潤甜:
“代人受過。”
愛雅沉默了下。
“聽說,你又要養惡魔了?”
索菲娅不否認,只笑盈盈:“你消息倒靈通。”
身處西海域,竟對帝國中心公主侍女的行蹤都了如指掌。
“在這邊!”
“是愛雅!大主教呢!快去找大主教!”
“來人!直接去找教皇!快!”
……
光明騎士團将她們圍住,又懼怕般,只敢站得很遠,留出寬泛的圈。
愛雅不在意他們。
牠抿唇,昂首站立在索菲娅面前。
索菲娅坐在囚室中,這次換自己俯視着她。
可愛雅卻沒多高興。
索菲娅不該待在囚室。
她應該住在宮殿中,有永不枯萎的鮮花,永不熄滅的燭火,和永不幹涸的噴泉。
可西海域的噴泉中沒有小天使雕像。
換成小惡魔雕像也可以吧。
該讓索菲娅嘗嘗被迫接受對方審美的感覺了。
她太嬌慣了。
如果不行,就……
就再商量。
愛雅想着,朝着自己的公主伸出手:
“要我帶你走嗎。”
在這個問題上,牠沒有接受拒絕的意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