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鋒(7)

第7章 暗鋒(7)

秩序部中心五十七樓,測試室。

房間被銀白金屬與柔軟隔音棉包裹,房間內只有一張金屬長桌。長桌的一頭坐着阿爾文,他還穿着那身西服,但灰黑色的羊毛料已然被血浸透。

另一頭,全息投影閃爍須臾,“忒彌斯”出現。

它優雅地坐在桌上,緩緩擡眼凝視阿爾文。

阿爾文面無表情。

終于,“忒彌斯”開口:“你必須給我一個理由,阿爾文。”

“沒有理由。”阿爾文平靜地說,“我失手了。”

“你騙不過我,我能看到一切。”

“忒彌斯”微微偏頭,虛拟屏幕在身後浮現。監控手環記下了阿爾文與Ghost交手的所有過程,短暫的十分鐘視頻被加速播放。

視頻定格在生鏽鋼筋貫穿阿爾文的瞬間,Ghost鋒利的身影立在不遠處。他緊握長刀的手修長而白皙,占據了九成畫面。

“你猶豫了,”“忒彌斯”說,“就在這一秒,你本可以抓住他。為什麽?”

阿爾文的眼睫微動:“我失手了。”

虛拟屏幕猝然消失,死寂如濃霧般盤踞着測試室。然而靜海深處,鯨浪洶湧。

“忒彌斯”起身,柔軟的白發沐着一層光:“如果你執意如此,阿爾文,我不得不把你交給水谷先生。”它居高臨下,“他會對你做出什麽,我無法保證。”

阿爾文終于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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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彌斯”蹲下來,打了個響指。牆上忽浮出一枚托盤,是一支冰鎮安神液。

它相信自己已然說動了這位秩序官:“仔細想想吧,今天已經夠糟糕了。”它盡量溫柔:“為什麽不喝上一杯,然後回家睡個好覺呢?”

在它可以被解讀為“期待”的神色中,男人伸手,将其一飲而盡。然而,他說出的話卻讓“忒彌斯”眼神驟冷:“不需要,”他說:“把我交給水谷蒼介吧。”

他灰褐色的眼睛裏帶上一點笑:“其實你并不介意這麽做。畢竟,他才是你真正效忠的對象。”

“忒彌斯”倏然消失,出現在虛拟屏幕裏。它以常見的大頭形象示人,精致的臉上呈現着标準程序化微笑。

“歡迎登入忒彌斯系統,”它說,“秩序官A。您收到一條來自水谷先生的個人邀約——水谷先生希望在今日05:30分于私人科研基地見您。”

測試室複歸死寂,阿爾文靠在椅背上。

忽然,他翻轉手腕,掌上還有一點未幹涸的血跡。那是Ghost的血,他記得很清楚。據說秩序部沒在現場找到任何關于他的生物信息,顯然,狡猾的獵物并沒有忘記清除痕跡——即使身受重傷。

而只要他将這點血跡的存在報告給忒彌斯……

秩序部就會獲得Ghost的重大情報線索。

這足以平息水谷蒼介的怒火。

阿爾文垂眼,凝視血跡許久。

最終,他卻緩緩擡手,親吻一般舔舐了手上的血跡。

鐵鏽般的味道在喉間回蕩,血珠被吞吃入腹。

線索被悄然抹殺。

*

很難想象Ghost如何拖着重傷的身體,獨自趕回003號基地。

他在監控系統裏出現時,左手拎着安全箱,右手拿着傘,就像一個剛剛下班的公司員工。然而,踏進基地的一瞬間,意志力也無法抑制身體本能,他開始大口大口吐出鮮血。

CAT立即對他的身體狀況做全面檢查,無數全息投影将他環繞:肌肉受損程度、骨骼受損程度、內髒數據、血液指标、精神力指标……很快,一連串刺耳的“WARNING”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

CAT勒令他現在就滾上手術臺以免失血過多而死。

但是賀逐山拒絕了,他掏出了那只眼球——他将眼球掰開,取出一枚芯片。他告訴“法官”,加密文件不過是幌子,芯片才是“聖誕”拼死也要保存的線索。“法官”第二次喝令他滾上手術臺,但賀逐山轉頭走進控制中心——他撐着破碎的身體來到小野寺遙身旁,執意要在黑客破解芯片後再接受治療。

“我了解‘聖誕’,”他啞聲說——說話會使他的喉嚨受到二次傷害——但他不在乎:“他有太多小把戲。他的加密系統會讓你手足無措。”

果然,芯片接入主機的瞬間,三分鐘倒計時彈到衆人面前。聖誕是個老頑童,他對密碼進行四重加密,重重相扣,然而輸入機會卻只有三次。三次錯誤後,芯片會觸發自毀系統,同時在主機散播惡性病毒,以保證萬一芯片流入“秩序部”手中,資料也不會外洩。

小野寺遙試圖通過破譯系統強行計算出正确密碼,但沒能成功。

還剩最後十秒鐘時,她已經做好了強行剝離芯片而保存主機的準備,賀逐山卻在那時開口。

“是‘HIDE AND SEEK’。”他說,無視小野寺遙關于“這串字符過于簡單不可能是高級密碼”的反駁,徑直奪過鍵盤輸入。

倒計時歸零的一瞬間,賀逐山按下回車鍵。剛剛還兇神惡煞、像一把飛天掃帚在全息投影能觸及的範圍內滿地亂竄的“聖誕”頭像倏然消失,化作千萬碎片,又集合成全新的操作面板。

巨大的“WELCOME”在屏幕上閃爍。

芯片被破解的一瞬間,賀逐山咳出一團黑血,并陷入昏迷。以他的骨折程度和出血量,能堅持到現在實為驚人。達尼埃萊眼疾手快摟住他,将他徑直抱到了手術臺上。

就在“機械師”和“醫療官”操作控制臺準備手術時,小野寺遙問:“為什麽是‘HIDE AND SEEK’?”

達尼埃萊凝視Ghost蒼白的側臉:“他的義眼手術是‘聖誕’做的,”他說,“那時他只有6歲,義體神經痛險些要了他的命。他有很長一段時間什麽也看不見,為了安撫他,‘聖誕’陪他玩捉迷藏。”

“他大概只會這一個游戲,畢竟我在診所時,他也是這麽幹的。”機械師說,他是“聖誕”的學生,亦是他最成功的義體作品。“那時‘鳳凰’還沒死,Ghost在那度過了他唯一不需要擔心追殺和死亡的童年。現在‘聖誕’也死了——”

“這意味着曾見證那段日子的人已經全部棄他而去。”達尼埃萊打斷道。

*

醫療官與機械師合作,複位了賀逐山的所有骨骼。機械師為他定制了固定鋼板,一塊塊打入身體內部。

“在營養液裏泡幾天吧,”機械師說,“拆除的時候可能還要吃點苦頭。”

賀逐山被放在了治療艙裏。

治療艙和營養液都是一種高新科技,能夠大大加速傷口痊愈的時間。營養液中的特殊成分能夠促進細胞分裂,因此,被淺黃色營養液包裹的賀逐山,就像躺在一顆晶瑩的琥珀石中。傷口處,新鮮組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着。

達尼埃萊凝視着他。

小野寺遙來看過幾次,路過治療艙時說:“我記得Ghost不喜歡營養液。”

達尼埃萊笑了笑:“他讨厭一切黏糊糊的東西,會像小孩一樣和我發脾氣,”他說,“不過現在,他必須得忍受這種觸感。”

“你和Ghost認識很久了嗎?”小野寺遙是四年前調來003號基地的,對一些往事并不知情。

“十年。”達尼埃萊說,“那時他十五歲,加入伊甸不到兩年。”

“他的父母呢?”

“都是覺醒者,沒有挺過排異反應,是‘鳳凰’把他養大的。”

“‘鳳凰’?”小野寺遙記得這個名字。

達尼埃萊沉默片刻:“幾乎相當于他的兄長。‘鳳凰’為了保全他而死于達文公司的追殺……這是他的禁忌。”

敏感的話題被二人不約而同地回避,小野寺遙默然凝視着Ghost的側顏。

他沉睡時,眉宇間不複鋒銳,只餘疲憊,小野寺遙想起他海藍色的義眼。

她知道一些關于義眼的故事——據說,是“鳳凰”讓他更換義眼。

Ghost覺醒異能時只有六歲,注定逃亡一生,為了保護他,“鳳凰”找到“聖誕”,開始替他計劃如何僞造公民信息。如果Ghost能夠擁有合法的公民身份,他可以借此僞裝,在達文公司的趕盡殺絕中留存性命。

但高強度的義眼植入體會帶來終生的賽博神經痛。功能越複雜,神經痛就越強烈、越頻繁。可為了某種信仰,某種執念——Ghost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選擇。

小野寺遙曾經很想成為像Ghost那樣的人,但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沒人有勇氣體驗他的過去。

Ghost失去了一切。

作者有話說:

雖然已經在第一章 作話标記了,但好像很多小可愛沒看到?文名因為jj審核的問題不可以出現逃犯,所以必須更改ojz大綱和人設都是不變的,強強相愛相殺。過兩天可能會試着改成暴徒/囚徒但大概率也不行。或者大家有什麽想法也可以在評論區告訴我,我非常苦惱(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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