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見如初
水墨幫月老澆花。澆灌這滿園的情花。十年過後，她的情花還如當年一樣，黃并且盛放着。
“墨丫頭，這昊宇大太子可是第十次追求你了，你怎麽就是不答應。照我說，這小子除了脾氣暴躁了點，什麽都好，其父又是仙界位高權重的昊将軍。再說了，這麽癡心的人，爺爺活了千年，也沒見到幾個。”月老拿着一把大剪刀給情花修剪枝葉，“卡擦卡擦”，一剪刀一片葉子。
“我的月老爺，你是幫人牽紅線，成姻緣的，怎麽做起媒婆的活兒了？”
“不是呀，丫頭，爺爺真的是為你好，希望你嫁個有情郎。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啊，爺爺可是看多了。什麽叫做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爺爺是老人，你不聽話，你将來就得吃虧！”
水墨提着那瑪瑙澆花壺走到月老身邊，朝着他的腳澆水。月老連忙跳着躲開：“去去，澆花去，想幫爺爺洗腳的話晚上再洗。”
“月老爺，我怎麽發現你今天話特別多呢？”水墨提着花壺還想再給他洗一次腳。
月老忙退了幾步：“站住！”水墨當真站住了。月老這才靠近她，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看着她：“墨丫頭，我知道你為什麽五百年來，拒絕了所以追求者。”
水墨以為他真的知道，警惕起來：“你知道什麽？”
“因為你是個無情之人，哈哈。”
水墨舒了一口氣。還好他什麽都不知道。
“其實，爺爺什麽都知道。”月老忽然又說。再次将水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月老爺，你就會胡說八道，我才不信。”
“我也琢磨了一番，五百年前你到我姻緣閣報名，留下了姻緣鏡屏，說明你确實是為求姻緣而來。而之後為你種的情花也确實開了，說明，你不是一個無情之人。可是，你卻從不接受任何人，而就這樣靜靜的呆在姻緣閣裏，就連大太子的癡情都無法打動你。所以，爺爺斷定，你心裏一定是有一個深愛着的人，你一直在等這個人。”
水墨盯着月老，咬牙切齒，一副要揍人的樣子。可是她的潑辣很快變成了惆悵，一惆悵，竟然溫柔動人，随地坐下：“爺爺，你猜的對。”
月老的眼睛睜得很圓，坐到她身邊，十分好奇：“墨丫頭，你告訴爺爺那人是誰，爺爺幫你拉紅線。”
“不說。”
“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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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
“你連爺爺都不說？”
“不說，不說。”
“那他要是永遠不來姻緣閣呢？”
“我就等他永遠！”
“他要是來姻緣閣找了別的女子呢？”
水墨無言以對。這個問題她想過很多次，但是始終想不出答案。或許只有到這件事發生的那一天，她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吸一口氣，略略悲傷得道：“那我便随便找一個人嫁了。”
“哦。”月老點頭：“這麽說大太子也還是有機會的。”
水墨忽地伸手摘了眼前一朵紅豔豔的情花。月老急道：“墨丫頭，你這是幹嘛！情花也是随便能摘的麽？”
水墨輕嗅情花之香，笑得極其美，而又邪惡：“我只能開黃花，看不慣這些開紅花的。”她手中盈盈握着那嬌柔花枝，一個轉身，那被她折了花朵的情花，又再次開出了花。
只要情還在，愛還在，情花便不會死。在她摘了之後，那情花又長出了花兒。
月老見她遠去，沖她嚷道：“墨丫頭，別忘了，今天可是姻緣閣的開閣之日！”
“放心吧，月老爺，我一定會準時去連理館的！”水墨哼着小調，火一般的身影沒入蒼穹之中。
她舒展雙臂，默念咒語，指尖憑空畫出一幅長長的畫軸，向天空延伸。她踏上畫軸，飄入更高的天空。
南天門，太上老君的府邸、王母殿等等一一在她眼前閃過。那些富麗堂皇與氣宇軒昂，讓她眼花缭亂。而她最終停在了昊将軍的府邸遠處。她看的似乎不是那雲霧缭繞的仙府，而是透過仙府，看到一個人。
很多次，姻緣閣開館之日，她都會悄悄來此，遠遠看上好一會兒。日子久了，似乎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麽，可是依然還習慣性的看着。其實她心裏總有一種期望，期望着一個身影從裏面走出，走向姻緣閣，走向連理館，走向那道等了五百年的姻緣鏡屏。
“水墨仙子！”一個聲音冷不防從身後傳來。
她被吓了一跳，轉身一看，竟然是昊宇。
“大太子。”她勉強笑着，向他敷衍的行禮。看到他的那一刻，頭都大了。
水墨受昊宇的邀請進了昊将軍府。
“怎麽都不見你的弟弟妹妹們？”水墨在逛花園的時候随口問起。
“我只有兩個弟弟，并無妹妹。”
“那你兩個弟弟呢？”
“我二弟昊明去茅山學道還未回來，我三弟昊天今早出去了，到現在還未回來。”
正說着，一個身穿戰袍的天将正朝着這邊走過來，行色匆匆，似有急事，腳步快而不亂。
水墨的世界，沒了亭臺水榭，沒了宮羽飛檐，沒了天光，沒了鳥鳴風聲，沒了花香亦沒了呼吸。那雙美眸裏，不經意間蒙上一層水光，閃爍如天光。
他集天地浩然正氣與一身，目光沉靜如冰卻又炯炯有神，不怒自威，隐隐中透出些許桀骜，仿佛不經意的一瞪，便能令妖魔膽寒，落荒而逃。九天之上，他鐵面無私，敢作敢為，一身正氣。三界之中，他保衆生安危，責無旁貸，死而無憾。
氣宇軒昂，豐神俊朗用在他身上，竟也描述不出他風華的十分之一。
五百年前，妖魔面前，随意的一語，有着震懾人心的威嚴，；令他們不敢輕易靠近，仿佛是神；退去天将的身份，他便只是平凡的，善良的仙。
佛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今生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只是自己漫漫生命裏不經意走遠的過客。
“是我三弟。”昊宇忙迎上去，停在昊天跟前：“我們還正說着你未回來，你就回來了。”
“家裏有客？”昊天行色匆匆，若不是大哥突然出現，他還沒注意到水墨的存在。看到水墨的一瞬間，微微有些震驚，眸色變得更深了，卻又有着淡若煙羅的茫然。紅潤的唇微微動了，似乎有話要說，卻終究沒有什麽動靜。
在那灼灼目光之下，水墨雪白的雙頰不由得一紅。怎麽能在這個時候臉紅呢，冷下來、冷下來！被他看出什麽端倪就完蛋了！
可是同時又很希望他真能看出點什麽，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他會不會就會多關注自己一點，會不會他心裏也是有自己的，只是藏着而已。
廢了很大的勁，終于心平氣和了，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臉上的灼燒感也終于消失了。這是需要多大的努力啊，水墨都佩服起自己的定力來。
五百年了，他是否還記得自己？
希望，他還記得。
昊宇殷勤介紹：“這位是水墨仙子。”又向水墨介紹昊天：“這便是我三弟昊天。”
“大哥，其實我們認識。”昊天一句話讓昊宇頓時語塞。
一句“我們認識”，讓水墨再也掩飾不住心裏的喜悅，嬌豔俏皮的笑容浮上臉頰，美如一地花開。
他真的記得自己，他心裏至少還是有自己的，至少有這麽個人。
五百年的等待，原來很值得！
水墨淺淺一笑，用了最溫柔賢淑的姿态和最溫柔體貼的語氣：“過去只知道你是昊将軍府的人，沒想到原來你是三太子。”
昊天也報以一笑：“以前只知道你叫水墨，原來便是我大哥朝思暮想的水墨仙子。”
“你還好嗎？”水墨忽然後悔了，問這句話，是不是有點唐突了。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很不矜持，不是個好姑娘。可是，想來想去，也只找得出這麽一句話。
“還好，你呢？”
“我也很好。”
昊天欣慰的一笑：“你已經修煉成仙了。”
“嗯。”
“修成仙不容易，好好把握，努力做一個能造福三界衆生的上仙，多積功德。”
“嗯，我會的！”水墨開心得合不攏嘴，笑得像朵爛菜花。
昊宇有種被冷落了的感覺，他站到二人中間将他們分開，竟然揪起昊天的領口，一副要打架的樣子，吓得水墨一愣一愣，怕他真的打了昊天，卻又覺得自己一個外人，去阻止極不合适，站在一旁不知該如何是好。
“三弟，我警告你，我的女人，你休想動！”
你的女人？也未免發展太快了……
昊天與大哥四目相視，目色越來越冷，怒氣隐隐爆發。他擡起手，捏住胸口那只青筋暴露的手，暗暗用勁，将它移開，冷淡的道：“大哥，我還有事要見父王，失陪了。”他不想破壞兄弟間的感情。
送走了昊天，水墨擡頭看看天色，紅日已經照在頂空，快到姻緣閣開閣的時辰了，她不得不告辭：“今日多謝大太子照顧，我也該走了。”
昊宇忽然擋住她的去路：“我不許你走！”
水墨冷冷一笑：“大太子，有你這麽待客的麽？”話音落時，指尖輕掃過處，留下點點墨跡，化作箭頭，落向昊宇。昊宇愣住：“墨箭！”驚叫着躲開墨箭，問道：“你是墨門弟子？”
怪不得身上會有那種古典山水之間的雅，宛如一幅潑墨傑作。
“墨門？還不配做我的師門。” 墨箭再次射出，将昊宇重重圍困。
她不願意承認，與墨門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昊宇身處逆境，看着滿天黑色的劍光，如同猛獸的銀牙，不怒反笑。這個水墨仙子，越來越有意思了。還沒等到他動手，墨箭忽然消失。他定睛一看之時，水墨仙子早已無影無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