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簡行
簡行
《光赴暗》
顏枝/著
第一章 簡行
“呸,你這種掃把星趕緊滾出我們店。自從你來了我們生意越來越差。”殺豬店老板把煙頭狠狠地按在跪在地下的男孩背上。從上面往下看,男孩背上全是各種各樣的疤痕。
有被煙燙過的、被鞭子抽過的、被人打的淤青,一些還沒長好的疤又因為這次的毆打重新破爛。
血肉模糊。
男孩跪在地上一聲不吭,哪怕是被人踹的蜷縮在地上,也只是及小聲的哼唧了一下。肥頭大耳的老板看着這樣倔的又感覺自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更加的腦胸成怒。
其實并不是男孩來才導致生意不好,相反,好得很。雖然男孩在這片一直都是名聲狼藉,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有一張及其帥氣的臉。
他一整天都不笑,每天用這張臉去殺豬。刀法游刃有餘,感覺殺的并不是豬,而是在雕刻一件藝術品。
因此每天都有很多姑娘來圍觀,生意自然而然也就好了。
王湊卻是個嫉妒心極強的,自己長得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樣子,非得把簡行趕去裏面殺豬,慢慢地生意也就差了。
現在卻在怪簡行是個掃把星。
“掃把星”這個稱呼簡行也不是第一次聽了。在他短短的15年裏,他從4歲記事起就一直在聽。他還聽過比這個更難聽的詞彙。
不過簡行不在意,他像是天生就沒有情感一樣。別人怎麽罵他、恨他都不在意。
原先簡行的父母恩愛,模範夫婦在這裏都是出了名的。但正因如此,簡行的母親為了生他,難産而亡。父親一時間接受不了,做了一個非常偏激的舉動——他把簡行的一塊皮撕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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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來養小鬼。
周圍鄰居都覺得簡行他爸特別偏執。自古都說,婦女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走一遭。媳婦沒了大家也都覺得很惋惜,十分同情簡行他爸。可是将怒火遷到一個剛出世的孩子身上,就有不少人開始為簡行打抱不平。
剛開始有不少鄉親們給簡行一些可以果腹的饅頭,再後來變成了一碗清湯寡水的湯,最後大人們看簡行一天天髒兮兮的坐在牆角上,旁邊都是垃圾,臭氣熏天。漸漸的大人們不再送吃的,小孩子們也開始遠離簡行。
一開始大家也不過是背後說簡行沒人要,克死了親娘現在自己爹進了醫院又要克爹,真是十足的“掃把星”。
到了上學的年紀,那時候條件不如現在好,學校都是用沙土做的小平層,隔音效果自然也是不好的。朗朗的讀書聲從教室一路跑來,跑進了正在街邊啃別人吃了一口的肉包子的簡行耳朵裏。這是簡行6歲以來聽過最好聽的聲音了,他不自覺地被吸引,想進學校裏一探究竟,最終還是被趕了出來。
6歲的簡行沒爹沒娘,連路過的狗都要朝他叫幾句。
慢慢地,他好像明白了這個社會的生存規則。
強者生,弱者亡。
8歲的簡行沒讀過書,他在翻垃圾桶的時候看見了有人不要的課本,簡行天生就聰明,自己簡單地認識了幾個字。
10歲那年簡行遇到了一個貴人。那個人比他大好多歲,也是簡行見過最漂亮的一個人。
那時簡行還是在翻垃圾,想看看有什麽吃的可以吃。
“這個小孩你在找什麽?”一道溫柔的聲音在簡行的耳旁響起。簡行回頭一看,對方劍眉星目,帥氣的臉上挂着笑意,好看的不得了。
簡行一下子就知道他不是鎮上的人,因為這裏的人都讨厭他,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
“找吃的。”說完又繼續找。陸辭并沒有因為他的冷淡打退堂鼓,繼續笑吟吟地說:“別着了,我這裏有酸奶和面包給你吃啊?”說着晃了晃手上提着的袋子。
酸奶這東西簡行從來沒有喝過,小孩的天性就是對未知的東西感到好奇。有些期盼地望向陸辭:“真的嗎?”
“真的。”
等簡行吃完他才想起來問:“這個叔叔,你叫什麽名字?”有些局促地站起身,捏着髒兮兮的衣擺,“我以後會報答你的。”
陸辭有些發笑,自己才18歲剛成年的一個小夥,就被眼前的小孩叫了“叔叔”。
“我是陸辭。”說着将手伸了出去,“你好好長大,有能力以最好的姿态來‘報答’我吧!”
簡行握住了陸辭的手,他聽見了自己的回答和陸辭的笑。不是以前簡行十年來聽到的笑,簡行不知道這個笑聲應該怎麽描述,他想這大概就是書上講的那個“真誠”吧。
真誠的笑。
陸辭沒待幾天就走了,走之前給簡行留下了一張紙條,上面寫了他的電話號碼,說簡行有什麽事就給他打電話。
在陸辭待在小鎮的短短幾天裏,足夠讓簡行一生來回憶。
這是簡行十年來,第一次感受到純粹的光。
後來的五年簡行依靠着自己的聰明和努力,開始打工和學習。在15歲這一年他如願考上了高中。
原先是沒有人資助簡行上學的,但是九年義務教育規定簡行必須去上學,再加上簡行的努力被一名教師看到,他就自願去資助簡行。
說是資助,但是周邊的學校都是公立的,壓根不用付學費。這個老師想要當大善人可又不願意為簡行花錢,學校安排的課後服務什麽的壓根不讓簡行參加。吃飯睡覺這些什麽日常開銷都是簡行自己掙來的。有時候必須要交書本費就會随便打罵簡行,還說他是個賠錢貨。
簡行早就學會了什麽是“隐忍”,他為了考高中,為了出人頭地他必須都忍着。
簡行考上高中,因為那所高中離這個小鎮很遠,那個資助他的老師不願意出車費和學費也就停止了對簡行的“資助”。
簡行打了一個暑假的工,終于把車費和學費湊齊後就離開了這個小鎮。
他來到這世上孤身一人,現在要離開這個他生活了15年的小鎮,也只是孑然一身。
單薄的身影消失在黑夜裏,而他的未來深不可測。
到了學校以後他給陸辭打了電話。在這五年裏兩人一直都有聯系,也是靠着從電話裏傳來陸辭那溫柔的聲音簡行也才會活到現在。
陸辭曾不止一次邀請簡行來他這裏跟他一起住,但是都被簡行以各種理由拒絕了。其實在和簡行相處的這幾年裏,陸辭知道他是一個很有自尊的孩子,當時說要簡行以“最好的姿态來‘報答‘”不過是一句玩笑話,陸辭并沒有當真,不過他知道簡行當真了。
自從了解到簡行這幾年并沒有被很好的“資助”陸辭就每個月給簡行寄點錢,但是一到月末簡行就會還給他。有時候這個月少發了,陸辭知道下個月就又有了。
陸辭不是沒有想過去拒絕這筆錢,但是想到簡行肯定會不答應,也就沒有開口,而是把這筆錢存進銀行開裏,等簡行長大就把這筆錢給他。
“喂?”
“陸叔叔,是我,簡行。”陸辭不是沒有糾正過簡行叫他的稱呼,不過簡行就是不改,後來陸辭也習慣了,沒再提過。
“我們的小簡行有自己手機啦?你現在到新學校了嗎?”
“嗯,剛到。”簡行聽着陸辭的聲音,剛到陌生環境的心也漸漸放松了下來。
陸辭又給他提出了搬去他那住的橄榄枝,原本想着這次簡行又要拒絕的時候,沒相待簡行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陸辭高興的不得了,連忙派人去把隔壁的房間收拾出來,自己則去接簡行。
在這五年以來,簡行一直在努力,努力地去成為那個最好的人,努力以最好的姿态去報答陸辭。或許未來簡行他還會比現在更好,可他等不了了。
他想見陸辭,就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