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Part 26
桌上氣氛有片刻的僵硬。
喬母很快回過神來,笑道:“原來可渝從前認識我們微微啊?她現在已經不拉琴了。”
怎麽會?
昨天還在一起跟朱教授上課,今天說已經不拉琴了?
林可渝張口欲言,所幸廚房這時候又端上來一道鲫魚湯,這道專為客人做的菜擺到跟前,喬母親切地招呼喝湯,她只能埋下疑惑,笑開道謝。
席間,喬微也終于聽明白,林可渝大概是哪位資方的千金,環海最近等着錢下鍋,自然要花些時間跟這些人打好關系,以示親密。
閑聊幾句,席叔叔提了個頭,幾人又聊到環海新項目下一步的動遷計劃。
這些生意上的事,林可渝跟她一樣不感興趣,抽出空來視線便往她身上瞟。
喬微則一直木然沉默,低頭吃飯。
“……會展中心的體量估計不小,不好選址……”
“選在上林路?那邊最合适,到時候周邊就是規劃的寫字樓和雙子星大廈……”喬母接上補充。
這個提議顯然很得席父心意,微一沉吟便點了頭。
上林路?
喬微不防聞言,擡起頭,視線緊盯喬母。
似是不可置信開口提醒,“外公的洋樓就在上林路。”
喬母顯然對她的打岔很不滿意,面上仍舊一副笑意,但眸光已經沉下來:“家裏又不缺你外公一套房子住,哪處不比他那幢破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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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外公不可能同意動遷的。”
“他也上年紀了,早該換個好些的環境,多請兩個人照顧,頤養天年。”喬母慢條斯理地整理着餐巾。
上林路那一片最老舊,許多都是近代留下的老樓,住的人不多,動遷成本也最低。
喬微的外公幾年前起患了阿爾茨海默症,時常連自己也不記得是誰,喬母幾次想将他送到療養院,可他唯一不願離開的,便是那幢住了一輩子的小洋樓。也只有住在那熟悉的街坊環境裏,他的狀态才能穩定些。
在座還有其他人。
倘若平日,喬微說到這一定便作罷了,她不喜歡當面讓人難堪。
可是這一次,她忽然不想停了。
“媽媽,”她擡起頭來,定定看着餐桌對面的女人,“他也是你父親。”
“微微,你今天怎麽了?”她将餐巾在桌上放好,眉頭徹底皺起來,目光已經暗含警告,“身體不舒服?”
喬母頸上的珍珠項鏈色澤極好,在微暈的燈光下泛着珠光。四十過半的皮膚依舊水潤白皙,她一向很舍得花功夫保養,叫人幾乎看不出真實年紀。
這是很長時間以來,喬微第一次花時間認真去打量她。
見氣氛不對,主座上的男人率先移開話題,插進來說起喬微下學期該先進環海哪個部門實習的事情。
喬母一聽,也終于被吸引了注意力,開口回道,“我都想好了——”
“我沒有打算去環海實習。”喬微這一次利落開口打斷她。
“辜負了大家好意,抱歉。”她放下筷子,緩緩從椅子上起身,“我吃飽了,您們慢用。”
喬微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疾步走出餐廳。
她的母親似乎能将身邊所有的一切作為可衡量的籌碼,無論是父親還是女兒,只要利益足夠,便能不顧一切壓上去。
可是,她萬不該覺得,可以将一切都掌控在手裏。人心是世上最不可捉摸,最難揣測的東西。
而她現在,再不願受她擺布了。
……
喬微的反應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畢竟那麽多年來,大家的印象中,她一直是儀态端正、聰敏乖巧的大家千金做派。這似乎,是她第一次當着衆人的面拂了她母親的面子。
瞧着那背影頭也不回地上了樓,喬母面上像洩了閘,笑意終于一點點在面部繃起的紋路裏流失。
“我上去看看。”
她抱歉過後,好歹維持着風度起身,跟着喬微上樓。
匆匆進到卧室閣樓,喬微從櫃子最底層抽出個舊箱子。那是她來時帶來的東西。大半是父親手抄的曲譜,還有兩本相冊,音附的入學通知書……
她在席家待了七年。偌大的衣帽間全是鮮衣華服,許多甚至一次沒穿過,梳妝臺的夾子裏不乏珠寶首飾,然而真正開始收拾東西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想要帶走的東西寥寥無幾。
母親上來之前,喬微已經拎着箱子準備下樓。
“不想進環海,你想去哪?”喬母關上卧室門,強壓怒氣,降低音量:“你知道我有多辛苦才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嗎?我做這麽多都是為了誰?”
“如果你真的是為了我,那就應該停下來想想,我需要的究竟是什麽?” 喬微沒有避開,深邃漆黑的眼眸沉靜地凝視着她。
“我要回音大了。”
她的聲音很輕松,就像是在說“我要去吃午飯了”那樣簡單。
“喬微!”喬母的怒火已經到了崩潰邊緣,“你瘋了!你這個時候跟我說要回去學音樂?”
喬微搖頭,“正相反,我覺得自己從前過得渾渾噩噩。現在才清醒過來,做了一直想做的事。”
她俯身拎起箱子,徑直穿過她。
“你和你那個爹一樣!”身後傳來喬母的聲音怒斥,“我就不應該花這麽多精力和心血在你身上!”
喬微頓了頓,沒有回頭。背對着她一字一句開口。
“你扪心問問自己,你付出的精力和心血真的是花在我身上嗎?”
問完,她又笑了笑,自己回答,“你付出的那些,不是給我的,而是給你自己的。你所做的一切,從來沒有關心考慮過我的感受。”
“哪怕是一分鐘。”
聲音很輕很冷,卻像是夾雜着冬天的風雪,一字一字刮在心上。
喬微打開卧室門疾步下樓。
喬母追到樓梯口,終于撕下了面具裏的一派從容,盯着喬微的背影,幾乎要破音地喊出聲:“今天你要是走出這道門,就永遠別給我再回來!”
喬微頓也沒頓,快步往前。
餐廳那邊大抵聽聞響動,席越最先開門追出來,“微微!”
喬微被從後面拉住手腕,只能頓下腳步。
“你去哪?”
“席越,”喬微喚他一聲,抽回手腕,“你回去吧。”
“你要去哪裏,至少得跟我說清楚啊?”席越急了,“你這樣,我怎麽能放心讓你從這兒走出去?就只是因為要拆上林路的事嗎?”
聽聞這一句,喬微終于回頭看他。
頓了頓,她放下箱子,擡手将頸上的細銀鏈解下來,遞還到他手中。
“麻煩了這麽久,多謝你的照顧。”
喬微的視線移朝他身後看了一眼,傭人們都站在門口探頭往外看,她垂下眼眸。
“以後就不用再管我了。”
這項鏈是席越在喬微十八歲時候送給她的成年禮物。這麽多年,她也只收了這一份。
而現在,她還給他了。
席越很了解她,喬微天性裏便帶着一股執拗,但凡她下定決心的事,便再沒有人能讓她做出改變。
他打心底清楚,喬微不喜歡這裏,可是這麽多年都過來了,他不明白她為什麽忽然迫切地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她的聲音是這樣冷漠決絕,仿佛下一刻就要和席家、和他都斬斷牽連。
“微微……”他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滞塞起來,難受得要命。
他扶着喬微的肩膀,将她轉過身來,盡力放緩聲音,“你聽我說,你外公那邊我會想辦法的,你別這樣,好嗎?”
“我知道你不想進公司,可你給我一點時間……”他疲憊地閉了閉眼睛,“給我一點時間,到那個時候,我不會再讓任何人逼着你做你不喜歡的事。你想回去拉琴就回去拉琴,沒有人可以攔住你——”
喬微卻緩緩搖了搖頭。
“你回去吧。”她的目光落在就不遠處的席叔叔和林可渝身上,把席越的手一點一點拉下來,輕聲道,“謝謝你了,席越。”
這聲音很輕,似是宣告,又似是道別。
像是輕飄飄把人赤裸的心剖成幾塊,鈍刀子一點一點淩遲,叫人幾乎無法喘息。
席越握緊了那根細銀鏈,半晌沒有回過神。
老譚小跑着追上來,“小姐要去哪?我送——”
“不必送她!”喬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就讓她自己走,沒了錢,我就要看看她的骨氣能撐多久!”
從宅子到山下還有好長一段路,喬微又拿着東西,她那樣纖細孱弱,都不知道該怎麽走到公交車站。
可是雇主既是發了話,又有誰敢多動?
所有人只能眼睜睜看着喬微拎着箱子,瘦削挺拔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大門外。
喬微走出好長一段,才猛地想起來,她的小提琴還放在譚叔的後備箱裏。
喬母手上那把,就算是做夢也知道,她現在是不可能會還給她了。
好不容易有把拉順手的琴,可這時又不能折返回去拿,喬微哭笑不得,只得拿出手機,準備給譚叔發短息,讓他過兩天悄悄再拿回來。
還沒打開通訊錄,喬微便聽身後傳來一聲喚。
“小姐。”
喬微驚喜地轉回身,“譚叔!”
果然,中年男人小跑着過來,手裏拿着正是她的琴盒。
喬微把沉甸甸的提琴盒接過來,心下總算感覺到了一陣安定。
“我幫小姐拿到車站吧。”他俯身接過喬微手裏的重箱子。
喬微這次沒有推辭,又輕聲道了句謝。
男人嘆了一口氣,輕聲道,“雖然不知道夫人你們為什麽吵架,可母女之間哪裏有隔夜仇呢……”
譚叔大抵是擔心她錦衣玉食慣了,忽然出來,日子會不好過,想勸她回去認個錯,這事情也就揭過了。
喬微沒有解釋,抵達車站時,又接回了譚叔手裏的箱子,放在地上,認真道了句謝謝。
“哪有什麽好謝的。”老譚連擺手,“小姐這些年幫我的也不少了。”
喬微搖頭,低頭看了看表。
半山的公交車十五分鐘一趟,她幹脆往長椅上坐下來休息,等車的當兒,忽地見一輛黑色超跑自山上沖下來。
山上本就風大,那車迅猛疾馳而過時帶起風刃,更是刺得人一陣顫。
喬微閉眼縮了縮,卻見那跑車開出一段,又緩緩倒了回來,最後定在她跟前。
車窗下沉,露出霍崤之張揚的眉眼,帶着幾分頑劣的痞氣。
“去哪兒?上車?”他問完,又懶洋洋挑了挑下巴,“免費司機。”
喬微倒也不猶豫,當下起身,打開車門。
這年輕男子老譚還記得,就是上次事故裏,那群纨绔中為首的那一個!看着便不似好人!
急得譚叔忙喚她,“小姐……”
喬微回頭,“譚叔,你回去吧。”
黑色跑車很快又疾馳而去。
席越再開車趕到時,就只看到超跑漂亮的彎道甩尾,還有噴人一臉的尾氣。
“微微呢?”
他降下車窗,問站臺上中年男人。
老譚只能指了指遠去的車影,“小姐剛剛上車走了。”
這一次,席越扶着方向盤沒再動。
他注視前方蜿蜒的公路,眸色越來越深。
那車他認識,是霍崤之的車。
跑車的內部空間小,喬微只能把箱子和琴盒都挨着放在腳側。
“離家出走呢,這麽多東西。”
霍崤之打着方向盤,撇眼瞧了瞧,卻沒想到自己歪打正着猜着了真相。
喬微沒有正面答他,手搭在琴盒上,移開話題,“好好開車。”
“還能讓你暈車不成。”霍崤之低聲喃道。
到底記起了上次喬微難受的樣子,兩手認真搭上了方向盤,這才懶洋洋問,“去哪啊?”
去哪?
喬微一時沒想好。
也不能總去季圓家麻煩叔叔阿姨,她倒是想在音大附近租間公寓,但公寓也沒那麽好找,還得先住酒店……可要霍崤之送她到酒店去,喬微又覺得有些不自在。
“過了這個環島就放我下來吧。”她想了想,又開口,“上次在醫院的事謝謝你了。”
霍崤之撇了撇嘴:“說謝謝都看不到你的誠意。”
“還要請你吃飯才算有誠意?”喬微看他。
“吃飯倒不用了……”霍崤之的目光落到她的琴盒上,嘴角一翹,兩個梨渦又浮現在唇畔,“就給我拉個曲子吧。”
他的漆黑的眼睛澄澈純淨,耍起賴來倒像個小孩。
喬微失笑,“我去哪給你拉?”
“去我的樂隊!”
“你要聽什麽?萬一我不會呢?”
看喬微沒有推脫的樣子,他立刻來了興致,眨眨眼睛,“我想好再告訴你……”
他開始在車流中加速,修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輕敲,若有熟悉的人在,從他飛揚的指尖便能瞧出霍少這會兒心情大好。
這次時間尚早,到酒吧的時候,裏頭還沒開始營業。
喬微背着琴盒跟霍崤之進門,裏面都是往來忙碌打掃的服務生,臺上的樂隊正邊休息邊調音。
“霍少。”
“霍少今天來這麽早?”
……
打完招呼,衆人才發現霍崤之身後原來是跟了人的。瞧清喬微的模樣,臺上口哨聲便此起彼伏響起來。
喬微這下終于知道霍崤之的口哨跟誰學的了。
悠着點行不行?霍崤之的眸光已經暗含警告。
怎麽跟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一個樣?
丢臉死了!
他氣沖沖把外套扔給迎上來的服務生,吩咐道,“門關上,今晚不營業了。”
喬微一詫,“這酒吧是你的嗎?”
“去年買的。”
她唇角一僵,只能扯了下他的衣角,“喂,我拉完曲子就走了,用不着這樣吧?”
他卻仿佛沒聽見,環視酒吧一圈,繼續吩咐跟前的人,“打掃完就讓他們直接回去好了。”
說話間,霍崤之已經撐着舞臺邊緣,輕松翻到臺上去,轉過頭屈尊降貴地俯身,把手遞給她。
卻不想喬微皺眉疑道,“有路,為什麽非要爬?”
說罷,便繞開他的手,緩緩行至臺後,踩着樓梯上臺來。
“霍少,都不介紹一下嗎?”那貝斯手瞧着他僵硬的表情打趣道。
直等喬微走到自己身側站定,霍崤之心情才稍好了些,剛要說話,喬微已經自己開口了。
“你們好,我是喬微。上次看了你們樂隊的演出,很震撼。”
她開口落落大方,氣質神韻都不似一般人,最重要的是,長得漂亮還嘴甜!
幾人眼睛一亮,行禮的行禮,握手的握手。架子鼓、鍵盤手電吉他……名字報完一圈,已經有人叫上了微微。
這些人年紀最大的也才剛滿三十,也不知霍崤之都是從哪兒認識的這些人,同他們在一起時,也不擺二代架子了,朝氣都比平日蓬勃許多。
被忽視掉的霍崤之瞧着他們這樣容易便熟悉起來,打到一塊去,心裏越來越不舒服。
連喬微剛剛誇他演出震撼那句也撫慰不了他了!
喬微一開始可是讨厭他得很呢!
他拿起手邊的橡木架子鼓鼓槌狠敲了幾下,把喬微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才罷。
“我要聽生日快樂歌!”
喬微回頭,不知為什麽從這聲音裏聽出了幾分委屈,“你過生日?”
“不過。”
霍崤之硬梆梆回她,“但我就想聽這個。”
“随你。”喬微放下琴盒,蹲下身開鎖扣。
“微微,原來你會拉小提琴啊?”
有人激動地鼓掌,“不然咱們試試來合作一次?咱們樂隊就缺個漂亮的提琴手……”
不待他話說完,霍崤之更不高興了,第二次補充,“Peter Heidrich的《生日快樂變奏曲》,巴赫版莫紮特版貝多芬版瓦格納版維也納舞曲版匈牙利查爾達什舞曲探戈版全部都來一遍。”
說罷,他得意往喬微身後沖其他人挑眉,“會嗎?”
衆人這下都沒了聲音。
不知道又是哪裏叫他不高興了,在席家瞧他那麽嚣張,到這兒又跟個小孩似的捉弄人。
《生日快樂變奏曲》是四重奏,一把提琴拉,始終太單薄。
喬微心裏嘆氣,蹲身給琴弓上松香,調音後才站起來。
“哇……微微,”身後另外那位吉他手瞧清楚她的琴,便是一聲驚呼,“這琴不錯诶?”
“還行。”
喬微低頭,下巴抵在琴身上,弓毛劃過琴弦,第一變奏便緩緩在臺上流淌起來。
這樣貴重的演奏琴,被她随意拿來給霍崤之拉生日歌聽。
那提琴手的神情動了動,嘆氣,果然是有錢人的世界。
舞臺上一盞燈光獨照,喬微身姿挺拔,睫毛安靜地垂着,長發拂到肩膀一側,小巧的耳垂白皙柔嫩。
她的手腕輕松移動,流暢的音符便傾瀉而出,帶有複調結構的聖詠的巴赫風格,旋律明亮而莊嚴。
有時越簡單的曲子,其實越能考驗演奏者的真功夫。
變奏之間喬微并沒有停,但不同風格的切換卻被她演繹得十分明顯,海頓的诙諧輕快,莫紮特的典雅含蓄,貝多芬極具棱角的小調,抒情夢幻的舒曼情調,寬廣浩瀚的勃拉姆斯……
難怪是朱教授的學生。
霍崤之的手輕輕跟着旋律在座位上打起拍子,直等喬微最後的匈牙利變奏結束,才睜開眼睛。
“微微,再來一遍吧。”
微微?
喬微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改的口,哭笑不得,“那麽多遍你還沒聽夠嗎?”
“沒有。”霍崤之認真點頭,“沒有誠意的道謝我可不接受。”
喬微嘆氣,只能又重新将提琴搭上鎖骨,拉出第一個變奏。
然而這一次,霍崤之拿了自己的吉他來,随性地撥撩幾下,很快便合入了她的變奏裏,成為第二重奏。
小提琴的古典婉約與吉他的細膩多變的音色與豐富的合聲完美融合在一起,演奏效果頓時多層次立體起來,每個音色都充滿了幸福感。
喬微卻是心裏一驚。
因為,這演奏,完全是霍崤之在配合她。
他只聽了一次她演繹的版本,甚至沒花時間編配。
這是幾乎和宋老一脈相承的作曲才華。
她想到這兒,幹脆故意加快速度,跳開了一小段往下演奏,再擡眸,帶着挑釁意味去看他。
霍崤之挑眉,手上加速,立刻又追上來。
維也納風格的波爾卡圓舞曲,每一個音符都像男女舞伴原地打圈,競相追逐。
歡快靈動的節拍跳躍在指尖與琴弦激蕩,有趣又愉悅人心。
喬微的唇角終于翹起來,進入了下一段。
這首生日歌最終在歡快熱烈的西班牙舞曲風格變奏裏結束。
拉久了手有些酸,喬微心上卻是愉悅的,她松開琴身,低頭活動着手指,一整天的郁氣仿佛都在剛才的一瞬間遠去了。
“吶,可別說我沒給你送生日禮物。”
喬微擡頭,霍崤之就坐在對面椅子上,長腿随意攤開,上身前傾,力道搭在吉他上,笑着看她。
與他平日的樣子截然不一樣,飛揚的眉眼,漾開的梨渦,清新幹淨得像是六月裏的清風。
什麽?
喬微一時沒反應過來。
“在醫院發燒那天不是你生日嗎?”霍崤之不可置信地皺眉,“這麽好的禮物難道你還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