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Part 37

嚴坤電話裏聽着口風,崤之原本是不打算來的,因此便幹脆把聚餐改成了Party,叫了一堆細腰長腿前凸後翹的美人助興,誰知霍少爺中途又打了電話願意來了。

這少爺一身養尊處優的毛病,吃飯時候不喜歡吵鬧,口味挑剔……之前的聚餐選址就是特意遷就他,狂歡趴可沒那麽多講究,現在要臨時換廚子,把女孩兒們遣散也來不及了。

誰知今天霍崤之好像心情不大好,也沒了講究的心思,從頭到尾沒說幾句話,刀叉随意動了兩下,不合胃口便扔開,熱身游泳去了。

他高大英俊,腹前人魚線起伏,比那些知名模特也不遜色,一猛子紮進游泳池時,還驚起了岸上小片驚呼。

嚴坤偏頭,發現身邊的女人眼睛都看直了。

“嚴哥,那人是誰呀。”

“怎麽,瞧上他了?”

“哪呢,就是瞧着有點兒面生……”女人嬌笑。

“他你就別想了,這少爺眼光挑着呢。”嚴坤晃了晃酒杯裏剔透的紅葡萄酒,給她數了幾個社交媒體上常出現的名媛,還有女明星。

“嚴哥跟我說這些名字幹嗎?”女人不明就裏。

“教你們省着點兒力氣花,我說的這幾個姑娘排着隊想投懷送抱,他都看不上呢。”

和那些名媛玩兒,确實不自在,甩脫的成本也高了點兒。

女人不以為意,血氣方剛的年紀,她還真不相信這世上有坐懷不亂的男人。

霍少爺在G市呆了有段時間了,而且這些日子意外地低調。

他不出來玩兒,G市這群常跟在他後頭的朋友們還頗為不習慣。加之他整晚泡在泳池,約他過來玩兒也不理,岸上幾個人便悄聲讨論起來。

“也不見霍少回帝都,今天也整晚悶悶不樂的,該不會是被那對母子排擠得在那邊待不下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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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能想,就憑着崤之這霸道脾氣,憑着他親媽,徐家,他奶奶……誰敢排擠他呀,”接話的人繪聲繪色描述,“你是沒見過霍大少在他跟前那受氣包樣……”

……

“嗯哼——”

身後嚴坤重重一聲清咳打斷了他們的談話,眼神急色。

兩人回頭定睛,霍崤之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身後不遠處,他肩上搭了塊毛巾,面上沒有表情,漆黑的眼睛也無浪無波,卻叫被俯視的人心底生出寒意來。

他們在背後對人評頭論足被逮了個正着!

兩人心下一慌。

若是別人也就罷,霍崤之這祖宗記仇,而且行事無所畏懼,從不按規矩出牌,得罪了他,很可怕!

他們面上失了顏色,正要說點什麽,霍崤之已經打量完,記住了這兩張臉,不留餘地轉身便走。

留下的兩人只聽見尚未走遠的說話聲傳來。

“嚴坤,你交朋友的眼光還真是越來越不怎麽樣了。”這口氣漫不經心卻帶着睥睨。

“是是是……”嚴坤忙應,遞上浴袍酒杯,只盼着這少爺能趕緊消氣。

畢竟誰的家事被這樣當做談資,都拿不出好心情,崤之今天已經夠給他面子了。

霍崤之半晌才接了浴袍,系好腰帶坐下來,沒一會兒又聽好友道,“我剛聽說喬微從席家出來了,而且搬出來那天乘的是你的車。”

嚴坤擠擠眼睛,“崤之,這是不是你慫恿的?”

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麽多瑣碎的消息,連霍崤之自己都不清楚這事兒。

只是嚴坤話說到這兒,他下意識回憶起了那天下山時候。當時喬微只拎了個琴盒和舊箱子,還是司機把她送到的公交車站……

又孤獨又蕭瑟。

那時候他不知道,還開玩笑問她是不是離家出走,現在想想,喬微當時是什麽心情?

他認識的那些女人,指頭上破了個小口子都要嬌滴滴喊半天,輸個液恨不得發遍朋友圈叫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病了。

喬微不一樣。

她是真的很特別。

霍崤之晃幾下腦袋,想強迫自己別再想這些叫人低落的事情,偏偏身邊的人就是提個不停。

“喬微?”林以深放下刀叉,回頭加入談話,“這名字挺耳熟的。”

“前段時間崤之的新鄰居,席家的繼女,我不是提過嗎?”嚴坤回他。

“不是那次,”林以深折了報紙,思慮了半晌才開口,“她之前是不是在G大念書?”

“是吧……”嚴坤偏着頭想,“聽說實打實考上的。”

G大在國內是響當當的名牌兒學校。

這圈子裏到了年紀多半便出國鍍金去了,學歷拎出來清一溜都是金光閃閃,但彼此的學識究竟有幾分水分,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因此,對那些真正學得好的人,他們打心底還是存着幾分敬意的。

“她退學了。”林以深扔出平地一聲驚雷。

“什麽?”嚴坤詫異,“真的假的?她是你學生?”

霍崤之也緩緩坐直了,他還是頭一次聽說這件事。

“是,從前還以為是同名,沒對上號,你說她從席家出來,我才想,這麽有個性還叫喬微的,這世上大概沒幾個。”

“她跟我說要回去拉琴,臨走前還把留給她的實習名額讓給朋友了。”

“哇哦,”嚴坤鼓掌,“那還真有個性,早前我怎麽就沒好好跟她認識認識——”

話音沒落,他一時不妨,便被霍崤之一腳從後面踹上來,踢下了泳池。

“喂!”他撲騰了兩下,一把擦掉臉上的水站穩,“霍少爺,我這兒又是哪兒招你了。”

“多在池子裏涼快會兒你就想起來了。”

夜風嘩嘩地招呼在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霍崤之仰頭往後一靠,只覺得喬微的面孔在腦海裏越發清晰起來。

鼻子的弧度,嘴巴輪廓,清冷的眉眼。

今早她還給他買了熱香餅呢。

粘在指頭上的熱糖漿很甜。

霍崤之還記得喬微前幾次見他冷漠又疏離的樣子,其實現在相比從前已經好很多了。

他們在一起排練音樂,總有種心靈相通的共鳴。

喬微不應該讨厭他。

也許今早真的是他沖動了一點?

霍崤之反思許久,覺得他的脾氣确實壞了一點。

這件事才想通,便像有一萬只螞蟻在心裏爬似的,一個念頭在心底蠢蠢欲動,越來越癢,越來越難耐。

霍崤之忽然有點後悔。

喬微一個人做完接下來的檢查,一個人住院,那纖細瘦削的背影可想而知有多孤單。

不然回去瞧一眼?

就偷偷看看,不幹嘛,也不算違背他發的誓吧……

這世上哪兒有人一輩子不去醫院的?

霍崤之想到這兒,便再也坐不住了,馬上回宅子裏換了自己的衣服,匆匆告了別便打算出門。

臨走,才到門口,忽地有女人端着酒杯噗通與他撞了滿懷。

剛換的衣服胸前濕了大半,黏膩地緊貼着皮膚,風一吹,更是涼得皮膚起疙瘩。

霍崤之眉頭不耐煩地皺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女人神情慌張,道歉的聲音嬌柔,試着用帕子想替他弄幹淨。

塗着紅甲的細嫩的手在霍崤之胸前輕擦。

他連臉都沒看清便重重把人揮開。

“嚴坤!”

嚴坤剛剛從泳池爬起來換了衣服,又聽見這少爺的聲音,暗含愠怒,立刻小跑着過來。

“崤之,又怎麽了……”

“你這個主人是死的嗎?”

這是真生氣了。

嚴坤提起精神,這才瞧清他胸前的一灘紅酒,悄悄倒吸了一口氣,佩服了一秒那個女人的膽量,趕緊補救道,“我叫人馬上準備新衣服……”

他便說便扔給那蠢女人眼色,示意她別呆着礙眼。

女人仿佛也被霍崤之的反應吓到,倒退兩步,趕緊轉身,一刻不停地離開現場。

“今天是我沒管好,這個也出簍子那個也出簍子,”嚴坤告罪,“霍少爺,咱先上樓去把濕衣服換下來,行吧?”

“算了。”

霍崤之擰着的眉頭始終沒有松開,顯然髒衣服讓他不舒服極了。但卻意外地沒有再上樓去耽擱時間,提起被淋濕緊貼皮膚的部分,直接進了車庫。

倒車,油門。

“喂,崤之,這麽忙到底去哪兒啊?”

回答他的,只剩一屁股跑車尾氣。

喬微直到晚上九點多才輸完了全部的藥。

隔壁奶奶的兒子替母親買飯時,也順便給她帶了一份白菜瘦肉粥。

喬微沒有食欲,只是不想辜負別人好意,勉強咽了兩勺才放下。

血肉裏的骨頭隐隐發疼,總有難言的不适。

更多的是心理作用吧。

她這樣想着,拖着疲敗的身子随意洗漱完,跟着看了一會兒病房裏的電視,便上床了。

臨睡前,又接到了席越的電話。

最外側的十八號床正收拾東西準備出院,家屬說着話,病房裏有些吵。

她想了想,幹脆披上外套到走廊,劃動了接通。

“微微,睡了嗎?”

“睡了就不會接你電話了。”喬微身上沒力氣,幹脆挨着窗子蹲下來。

“今天怎麽了?你的聲音聽起來怎麽這麽弱,病了嗎?”席越皺眉追問。

“沒有,可能今天排練久了,有點累。”喬微說完便移開話題,“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感覺你一個人在外邊,總有點不安心。”

席越低頭,把手插進褲袋裏,從辦公椅上站起來,挨着落地窗往下看。

院子裏的薔薇花不知什麽時候凋零了,早上才打掃過,到晚上,葉子花瓣又落了一地。

“我這麽大個人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喬微笑了下,想了想,還是問起了上林路的事。

席越這才仔細提起來,上林路原本是不在規劃範圍內的,因為市裏臨時修改了圖紙,這才導致會展中心重新選址。

“馬場現在拆不了,這些事可能還有些曲折,不過距離動遷也還有一段時間,你別擔心,我會想其他辦法的。”

喬微聽着,沉默了半晌,試着開口道,“如果從古跡保護方面入手,給規劃部門施壓,這個辦法可行嗎?”

畢竟是環海的項目是他自己家的生意,喬微心裏其實沒有把握,席越會真的跟自己站在同一戰線上。

席越沉吟半晌,點頭,“把你的想法說來聽聽。”

“我這些天都在了解這方面的書和資料,上林路的房子大多是百十年的老建築,如果能重新修繕盤活,它不僅兼具歷史和文化底蘊,也是道新的城市景觀。這在其他城市也是有先例的可參考的,只要有人肯牽頭做這件事情……”

挂掉電話,再回病房,17號床已經清空了。

清潔人員進來換了新的床單被套。

中年男子在彎腰倒洗漱的熱水,老太太見她進門,從戲曲換了個年輕人喜歡看的頻道。

瞧見喬微那邊牆角的折疊床,便随口問了一句。

“小喬,昨晚給你陪床的那個小夥子,今天去哪兒了?”

那是霍崤之昨晚租來的,也不知他租了幾天,還沒還。

喬微怔了怔,答,“他以後都不來了。”

老太太聞言,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目光又落到床頭櫃那份沒怎麽動過的粥上,語重心長勸道,“你得多吃點兒,才有力氣,往後的日子可還長着呢。”

“哎。”喬微鋪開被褥,輕聲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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