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解瘾

解瘾

窒息感伴随着驚慌的茫然在腦中炸開,鐘離小臉漲得發紫,又無法開口解釋。

鑽研這麽多日方才将記憶中的味道還原,未料竟是招來殺身之禍。

室內燭火出現了疊影,一排排書架宛若牢籠将人困住。

刀削般的俊臉逐漸變得模糊,似化作地府的閻羅,黑面獠牙,審視凡人。

“大人,蕭同知有要事求見。”

門外侍衛的禀報打斷了一室肅殺,駱已呈默然片刻,終是收了力道。

空氣如同甘霖一般湧入胸腔,失了受力的鐘離軟軟倒在地上,劇烈咳嗽,眼角逼出清淚。

“大人,這……”蕭鶴大步而來,沒想到會遇上此等狀況,一時有些無措。

駱已呈面容冷酷,殘忍地看向地上蜷縮成一團的貓兒,沒有絲毫憐憫:“帶她下去。”

蕭鶴領命,忙喚來侍女将人帶走,随即立于案幾旁,欲言又止。

明日便要前往江南,如此敏感時刻,大人這是……

“你嘗嘗。”駱已呈眉宇緊蹙,食指卷曲,在桌上有節奏地輕敲。

蕭鶴将面前的杯子斟滿,先是置于鼻尖嗅了嗅,随即驚疑不定地抿了一口,面色驟變,不可置信道:“大人,這是……?”

駱已呈輕點了下頭,一字一頓吐出三個字:”沐桃乙。”

“這怎麽可能?沐桃乙随着當年那一場大火,早已與鐘家一同湮滅,唯獨姬夫人留下的兩壇還在上月被夫人給砸了,夫人……是從何得來?”他專注情報搜集多年,對一些秘聞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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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沐桃乙乃是妖酒,妖酒一出,天下必亂,十五年前便牽扯到當年鐘家上下三百多口人的性命,如今重現于世,怕是沒那麽簡單。”

蕭鶴摸了摸胡子,愁眉不展,姜家究竟要做什麽?

但聽駱已呈冷靜下來後,道:“還有一種可能,她許是鐘家後人,亦或是與當年之事有關之人。”

他執起白瓷酒壺,将壺蓋打開細嗅,片刻後做了決定:“明日帶夫人一同去江南。”

月韻軒接到消息已是半夜,當下燈火通明,所有侍女小厮從睡夢中被叫起,忙得腳不沾地,就連多日未見的秦氏亦出現在庫房。

紅芙出事後,秦氏擔憂被牽連,日日躲在屋內吃齋念佛,今夜外頭動靜太大,才露面了解情況。

“此行一路與聖上同處,切不可過于寒酸丢了駱府的臉面。”她邊說邊指揮身旁侍女将一些看似雍容華貴,實際不值幾個錢的頭面收拾打包。

蘇蟬在一旁連連搖頭,将她說的那些全都放了回去,轉而挑一些精致稀有,易于搭配那些亮色衣衫的首飾。

秦氏氣得咬牙,指着她劈頭蓋臉罵道:“你個作死的啞巴,誰給你的膽子忤逆老身?不許你再插手。”

蘇蟬口不能言,卻也沒被她唬到,緊繃着小臉自顧做着手頭上的事。

秦氏見狀,揚手便要朝她臉上扇去,下一瞬被一道明麗的聲音打斷:“喲,駱府的下人好威風,要不要我替你教訓教訓她?”

曾颦最愛游山玩水,剛從北境回來,聽李淼說起江南之事便朝着要去,今夜收到鐘離一同前往的消息,興奮得難以入睡,不顧李淼的勸阻,半夜來尋鐘離。

鐘離頸間披着一根素帛,堪堪遮去脖上猙獰的紅痕。

她今日受了驚吓,本欲早點歇息,沒想曾颦突然來到駱府,便強撐着從床上起身,與她一同敘話。

“秦娘這是怎麽了?蘇蟬乃大人親自選來給月韻軒的侍女,有何不滿自可以去找大人訴苦。”鐘離聲音有些沙啞,她從鬼門關走了一趟,虛驚未定,自然沒有什麽精力對付秦氏,只覺厭煩。

秦氏沒料二人突然出現,清了清嗓緩解尴尬,道:“夫人誤會了,老身不過是在教她如何選品,說着說着,便有些激動。”

駱府庫房鑰匙到現在都在她手中,可見大人對姜钰兒并不如看起來那般恩寵。

紅芙雖廢了,她還可以想其他辦法。

鐘離不欲多言,輕聲與蘇蟬道:“此行來回至少要在船上待兩個月,并沒那麽多隆重場合,不用太過鋪張,帶些輕便的就成。”

蘇蟬乖巧地點了點頭,她從未去過江南,聽說那處細雨朦胧,吳侬軟語,好似最名貴的畫卷都難以描繪其素美。

心中極為向往,手上動作亦是加快。

秦氏心中很是不屑,只覺鐘離是在惺惺作态,忍不住笑道:“夫人,不是我說您,蘇蟬與采一年紀小不經事兒,您也甚少與那麽多貴人相處,別到時候不懂規矩,讓人看了笑話去。”

“靈怡就不同,她自小跟在我身邊,大方得體,進退相宜,夫人不若帶上她,也好有個貼心人兒照應。”

秦氏将身旁那名侍女往前推了推。

女子擡起頭,與從前紅芙的張揚跋扈不同,她五官精致,舉止守禮,怯生生的美眸盈盈含水,讓人不由自主便心生憐惜。

“見過夫人。”

鐘離額角跳了跳,疏離道:“不必多禮,我平日用不着那麽多人伺候,秦娘的好意我心領了。”

言畢便欲轉身離開,卻被秦氏一把拉住了手臂,牢牢拽住。

“夫人體弱,總有伺候不周的時候,若是惹得大人不快,那豈不是罪過?”

鐘離眼神一頓,落在靈怡的粉色身影上,心思流轉。

對于駱已呈的觸碰,她到底是抗拒的,江南一路勢必要與其日日相見,夜夜相處……

“秦娘所言有理,靈怡就與我等一起去江南吧。”

曾颦聞言正欲制止,便聽門外響起駱已呈的聲音:“夫人的容人之量,實在是令人敬佩。”

駱已呈身披夜霜而來,帶着春夜獨有的濕潤氣息,清冽出塵。

庫房內之人皆是心頭一緊,各含心思。

“那個……時辰也不早了,駱大人,钰兒,我先告辭。”曾颦面對駱已呈總有一種發怵的感覺,如同對危險極為敏感的小獸,故而只能不講義氣地逃之夭夭。

臨了在門口還不忘回頭,向鐘離抛了個促狹的眼神。

下人們有眼力見地一同退下,屋內只餘駱已呈與鐘離二人。

鐘離只覺脖子上的傷口似乎更痛了,見他如見到洪水猛獸,渾身都緊繃了起來。

“過來。”駱已呈對她的反應有些不滿,宛若又回到洞房那夜,她對自己有着無盡的抗拒。

鐘離生怕惹惱他又發瘋,硬着頭皮一步一步走得極慢,每一步都如邁在獨木橋上,顫顫巍巍。

駱已呈好整以暇地等她走近,直至到離他兩步遠處停了下來。

他眉間微動,伸出大手一把将人撈入懷中,扯去鐘離頸間素帛,青紫的痕跡顯現,極為駭人。

啧,未曾用什麽力氣,怪她太嫩。

“疼嗎?”

駱已呈俯身靠近,鼻尖與她相抵,戲弄般蹭了兩下,惹得緊繃的貓兒呼吸幾乎停滞。

鐘離心酸地閉上眼,等着體內湧起奴顏生,可等了半晌,意料中的熱潮并未襲來,惟有男子霸道的氣息将她牢牢包裹。

駱已呈細細觀察她每一絲表情,從慌張到認命,再轉化為詫異,低低笑了兩聲,竟将人打橫抱起,大步邁出庫房。

“回去上藥。”

鐘離驚呼一聲睜開眼,後知後覺地想起今日在琴音閣,駱已呈徒手掐她的脖子,亦未導致奴顏生發作。

擡首看向男子雕刻般的下颚線,猶豫不定道:“大人……”

話快到嘴邊才恍然想起,駱已呈從未提及知曉她身中奴顏生之事,再想到李淼配制的那苦到令人發指的湯藥,心中如醍醐灌頂一般,想通了所有關節。

可他如此大費周章為她解毒,卻又不說,究竟為了什麽?

駱已呈步子邁得大且穩,低頭對上貓兒的眼神,笑道:“夫人近日可有認真學習?”

學習……?

頓覺他所言,鐘離一下鬧了個紅臉,支支吾吾不肯言語。

兩人很快來到月韻軒,見駱已呈取來藥膏欲為她上藥,鐘離推辭道:“午時已經上過了。”

鐘離內心抗拒,此時再想掙紮已然來不及,雙手被禁锢于頭頂。

一夜無眠,春帳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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