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夢境
夢境
忙忙碌碌好幾天,白孟秋處理了爺爺沒辦好的後事。他想啊,這是夢嗎?聽說人死前會有走馬燈,那曾經經歷過,或被銘記,或被遺忘的都會同海水湧浪,在腦海中洗涮一次。
白孟秋對于這樣的死亡真是一點都不期待。他的一輩子糟糕透了,只想在那一瞬同煙火裏的塵埃,或者黃昏下剎那驚起的風一般轉瞬即逝。
最後一次在靈堂,他跪在老爺子的照片前狠狠磕了一個頭,響聲清脆嘹亮,襯着春末的空寂顯得沉重又釋然。
老爺子待他和妹妹極好,他無父無母,只有個脆弱的,風一吹就會碎的妹妹。記憶中的爺爺像是羽翼稀疏的飛鳥,他會為你遮風擋雨卻又遮不住,他會教你飛卻永遠只在原地看你飛向遠方。
白仲月不懂這叫留不住,所以她哭的撕心裂肺。而當初的他只覺得悵然若失,飄飄搖搖無所适從,渾渾噩噩的接受了這個世界對他的洗禮,最後死在同樣飄飄搖搖的大雨裏。
現在他所經歷的是走馬燈也好,是夢境也罷。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澄澈的印着靈堂卻又像是什麽也沒有。他想着吧,他過得憋屈,這樣的幻想或許是件好事,了然他這一生的心結,最後化作一抔黃土,去的潇潇灑灑。
了然白孟秋笑了笑,同冉冉升起的香煙一齊站了起來,沉默着關上了門,靈堂中清透明亮。
白孟秋剛關上門擡頭,瞳孔中便印上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嘴角含笑是夏夜寂寥蟬聲下的水中花鏡中月,一點即破的脆弱的模樣。白仲月沒敢說話,視線對上的那一刻她便轉了頭,面對這個時間段的白孟秋,算的上是難有的平靜。他早記不清白仲月的模樣,後來的他們好像一點都不像,極好的記憶中有的只是白仲月笑着說了什麽,随後連臉都看不清,無論他怎樣回憶都像是故障的雪花電視機。
只覺得頭嗡嗡作響。
白孟秋的記性好到了一種程度,無論你提起哪一件事他都能精準的給你說出時間。現在卻是連妹妹的臉都記不住,讓他心中漏了一拍,詭異的不能自己。
不過他死了來着。
白孟秋揉捏着自己的骨節,幹脆抛下了那個念頭。遺忘,是死後再正常不過的事。看着白仲月戰戰兢兢的樣子輕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輕輕拍拍白仲月的發頂。
“頭發長長了,要哥給你剪嘛?”
“……”
“都擋眼睛了,總得剪剪,明天我倆上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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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哥”
白仲月吶吶的作了聲。
“嗯,好。剛才先去吃飯吧。”
對上白仲月那雙同樣黑黝黝的眼睛,清晰的映刻着自己的樣子,看不出他自己什麽神情。和白孟秋空洞的寂寥不同,白仲月鮮活的多,戳中了白孟秋流動的血脈。
白仲月走了太多年,如今故人再次以熟悉的方式呈現,他突然覺得心酸。他忘了很多,忘了後來的白仲月。幾曾何時,在這個時候他便忘了白仲月有着暖人心魄的眼睛。
他忘了,但是記得他太對不起白仲月。
夢裏能夠彌補他對白仲月的虧欠嘛還是彌補的是他自己白孟秋不想再去多想,看着白仲月因他幾句話而明亮生動的眼睛,他突然産生了懷疑。
這裏真的是他的夢嗎
白孟秋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