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梨花
梨花
等到白仲月從臨市趕到白孟秋所在的醫院時,白孟秋早已不在床上昏睡。
他站在窗邊,三月的微風拂過,柔和的托起白孟秋略帶病容的臉,好似大雨磅礴裏的風,請不來,留不住。
寬大的病服襯在白孟秋的身上,顯得格外單薄。
她哥哥沒有那麽瘦的,白仲月心想。
見着白孟秋這幅模樣,白仲月很想如平日裏一般,撒撒嬌,軟磨硬泡的把白孟秋拖到被窩裏好好待着。可她現在就是如何都動不了嘴,更動不了手。
白孟秋聽見開門聲,逆着光向白仲月看去。
“白仲月”
這像是一場時空的跨越,就這麽一句,就把白仲月帶回了九年前那個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的春天。缥缈的煙,冷寂的相框,沉默的鐘擺。
還有不似活物的活人。
那是白仲月此生難忘的,埋在心底最痛苦的回憶。
對上白孟秋那雙黑黝黝的眼睛,一切就像是時光重塑,她有些喘不過氣來,鼻息聲也漸漸厚重。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終究是喊了一聲:“哥。”
白孟秋看着眼前的白仲月,那慌張的神情重合上了“記憶”,讓他看了好久好久,回過神來,淡漠,目若無物的回了一個“嗯”。
“白孟秋!”
剛剛準備坐下的白孟秋突然就被人抱了個滿懷,這個懷抱帶着些外頭的冷氣,一身的春寒料峭和着滾燙的呼吸全落在了白孟秋的身上。
是司瑜之。
Advertisement
是司瑜之啊。
面前人慌亂的動作,關心的語氣,令他想起了“司瑜之”。
他還在等我嘛
白孟秋也不知道。
他輕輕抱上司瑜之,就像是在觸碰什麽易碎的玻璃藝術品,觸碰一個遙不可及,一點即破的夢境。帶着一聲滿足的喟嘆,把下巴磕在了司瑜之的肩上。
“我在。”
白孟秋安慰着。
不顧兩人的反對,白孟秋堅持出院了。
“爺爺的祭日快到了。”白孟秋陳述着。
“嗯。”
“仲月,我有多少年沒回去看過爺爺了”
“這兩年忙,我兩算是快三年沒去看過爺爺了。”
“……”
原來已經快二十年了。
“今年,我們回去看看吧。”白孟秋淡淡的看向白仲月。
“好。”白仲月應了一聲,擡眼看向白孟秋,眼中是白仲月看不透的溫柔。
冷漠而溫暖。
老屋門前的梨花樹肆意瘋長。
他們回去的日子在三月末,梨花都快過了花期,潇潇灑灑的飄落。
白孟秋在白老爺子的靈牌前跪了良久。
他不說話,只無端的揉着自己的骨節。白仲月和司瑜之便也跪着。
白孟秋最後看了一眼司瑜之,點了香,虔誠的像是自己有多大的罪孽一般,重重的磕了下去。
一聲清響。
再擡眼,身周的景物都化作潔白的梨花散去,連同白仲月與司瑜之。
在“司瑜之”慌張的眼神下,白孟秋又落了淚,眼睛一刻也不敢眨,就這樣跪在地上,沉默的流着淚,沉默的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只留純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