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番外·白孟秋死後的世界

番外·白孟秋死後的世界

司瑜之第一次讀這樣漫長的書。每一部大概都有三指厚。

“現在天色暗了，我也倦了。”

司瑜之向來是不學無術，可在那短短的幾年裏他翻遍了白孟秋的待過的地方，窗縫裏無意掉下去的宗教典籍，床頭櫃簡單的幾張詩句小抄，書桌剛翻動幾頁做了标注的雅典史詩，書櫃上無數晦澀難懂的世界名著，還有小花園裏最後的挑釁。

在跟随白孟秋的時間裏，司瑜之好像覺得白孟秋就像是迫切的想要達到什麽目的似的，他并不是在單純的讀書。他傾注了所有僅剩的精力只為了寫出他想要的東西。

當他從頭讀到白孟秋五部曲的最後一部的最後一句時:“現在天色暗了，我也倦了。”手稿的最後，白孟秋用他生澀的筆觸花了很多很多，寥寥幾筆，卻是白孟秋的一生。畫的最後一幕，在暗日的星辰裏，是不知名的花和兩只不知名的殘敗的蝴蝶。

那好像是一個司瑜之從未靠近的世界。他面前的白孟秋，像是一條纏着糜爛的花的毒蛇，脆弱，假意，迷人。看似柔弱，卻是整個花園裏最危險的存在。

白孟秋曾讓他感到厭惡，也曾讓他感到無邊甜蜜。

在那層冷冰冰的外表下散發着最濃稠的甜香，誘惑着他直到永遠長眠于陰影。

文字背後的白孟秋依然強烈，執着。可是那樣的感覺像是七月的烈陽，山風，江水，霞光，都在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裏顯得格外純粹與幹淨。

嗔癡厭怒，悲歡喜樂。白孟秋和所有普通人一樣，人世間最平凡的感情會一直發生在他的身上。

書裏書外，司瑜之都會為之着迷。

“現在天色暗了，我也倦了。我愛你，永永遠遠。”

這是白孟秋藏在人生處處的愛意。

白孟秋不止愛他，白孟秋更希望自己愛這個給予他無限苦痛的世界，死亡的最後一刻，他選擇了接受，選擇了愛與被愛。

死亡是他給自己的唯一一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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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讀完書的那兩年他很恍惚，一次次擦過槍林彈雨，一次次流連聲權酒色。每一次的危險邊緣，每一次的恍惚迷醉，司瑜之總會看見白孟秋，捧着他的臉落下一個安撫的吻，而後突然驚醒。

曾經覺得有意思的事在某一瞬間突然變的無聊至極。

他不年輕了，早過了貪玩的年紀，後來的所有何嘗不是逢場作戲

可白孟秋永遠不會在他的背後看他犯蠢了。

迷茫中，他碰見一個女孩兒。

她是邱绾的妹妹，名叫邱笛。司瑜之有些記不清什麽時候遇見的，或許之前見過幾次，唯獨那次正式的出現在他面前。臉色蒼白，哭着問她姐姐為什麽做這樣的工作，跪在地上扯着邱绾精致清涼的開叉長裙，很狼狽。

司瑜之從來懶得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他花錢只是為了作樂，不是為了當大善人解決人間疾苦。

邱笛看見他的一瞬間臉更白了，看着就像是……要被他吓死了。司瑜之實在不想用脆弱來形容邱笛。

司瑜之總覺得他好像和邱笛特別有緣分。這個女人，嬌小，蠢。唯獨一張臉張的是很多男人看了都會有掌控欲的嬌弱。

一次又一次的雲煙中有一根看不見的線，牽動着他們之間的相遇，重逢，又相遇。

白孟秋在槍林彈雨下會死，但是這個手無縛雞之力，沒有白孟秋聰明，沒有白孟秋果決，根本不能和白孟秋相提并論的女人卻能一次又一次的躲過危機，然後哭着抱住他，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他面前。

和邱笛的蠢能相提并論的，是她對司瑜之無端的近乎入魔的愛情。

并且很堅定的覺得自己就是愛上他了。

可是邱笛只是個普通人，雙親沒死，家裏窮點兒，弟弟游手好閑，一個姐姐靠賣身賺錢，一個姐姐勤工儉學順帶看不上大姐，一個媽媽疾病纏身，爸爸在外努力賺錢。

在沒遇上他的時候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努力生活，積極向上。在遇到他以後就像是腦子抽了一樣。因為他，他們的家庭不再是安全的港灣，手足間的感情支離破碎，父母的警告不管不問。

他們本身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從不相信的天意強迫着他們在一起，他兩甚至都不記得他們那個女兒是怎麽生出來的。

司瑜之迷茫的抱着女兒時，這個小小的生命和他一樣對這個世界很迷茫。

他看着對着他微笑的邱笛，只覺得怎麽都不舒适，無形之中他們好像都被籠進了一個透明的罩子裏。

沖動下，他帶着女兒回了家，那個他和白孟秋的家。

這裏每天都有手下來打掃，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很多年前他拉着白孟秋的手，好奇的看這個家的時候。

白孟秋屍骨無存，唯一存下的一點點骨頭渣子還被白孟秋的發小們發了瘋的強了回去。後來他可是把那個姓楊的剁了一只手才把白孟秋抱回他身邊的。

這麽多年這個花園草長莺飛，他沒有讓任何人踏足這裏，山茶依然在開，蝴蝶依然在疊代。他抱着女兒緩緩坐下。

恍惚了很久的腦袋好像突然清明。

他聽說女兒都會長的更像父親，現在太小，他還看不出來，卻在心中無比堅定的想着這個孩子會像他。他吩咐手下斷了邱笛的願想，給了無比豐厚的補償。

他對着這片花園最後笑了一下，後來再也沒有踏足過這片花園，也在沒有踏足過這片土地。他帶着孩子早早去了國外，和白孟秋一樣，好像永遠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最後，他為女兒取名為司不渝。

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