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少宮主她始亂終棄》
《少宮主她始亂終棄》試讀
“铮——”的一聲,扶杳杳還未發作,她手中的劍便自動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了應見楚胳膊一劍。
應見楚先是看了那劍一眼,才開始鋪眉苫眼地叫痛。
扶杳杳将劍召回手中,心想自從來了上善天,這劍的脾性就愈發大了。
然後睨着應見楚說了一句“該”。
應見楚不以為意,只道:“這劍好兇,叫什麽名字?”
扶杳杳沒理他,轉身便走了。
出了九羅臺,應見楚一見躺在暗處那兩個被敲暈的守衛就往前湊,一邊扒人衣裳一邊嫌棄:“這衣裳真醜。”
扶杳杳倚門斜靠着,看着他把衣物互相比較一番。
“就這樣吧。”他不情不願地選了其中一套,看向扶杳杳,然後真情實感地點評一句,“七善宮審美不行。”
扶杳杳不置可否,見他開始寬衣解帶,就移開眼打量起周邊環境來。
七善宮的變化其實不大,亭臺樓榭風水布局同三百年前一模一樣,除卻綠植青了又落,落了又青地長了幾圈,連裏面弟子守衛的服飾都不曾變更。
她這麽看了一會,便見有稀疏人影靠近。扭頭打了個眼色示意應見楚噤聲。她絲毫不拖泥帶水,直接往前帶路。應見楚衣裳穿到一半,就一邊隐跡藏形的移動,一邊系着衣裳,一路小跑地着跟在扶杳杳身後。
果不其然。
剛離開那地方,就立馬有輪崗的人發現不對,朝着她們離開的方向追了過來。
好在扶杳杳前世從小生活在這裏,就算閉着眼也能找到隐蔽處躲上一陣。
躲開了一批人,她看着身後跑得一臉狼狽的應見楚,覺得自己肯定是被豬油蒙心才會曠費時辰跟應見楚說那麽多廢話,一早把人敲暈了直接拖出去多省事,也不至于現在前腳剛出來,後腳就被換班的守衛發現不對勁,一路躲躲藏藏狼狽逃竄。
應見楚扶着牆沿,看了眼扶杳杳的背影:“慢點,慢點,帶着傷呢。”
扶杳杳收劍回鞘,淡淡說:“你傷的是胳膊,腿沒斷。”
應見楚撐着牆站直,想扯扶杳杳袖擺,沒撈到。只能攀着她手中劍柄,輕輕地晃了晃,佻達地說:“太狠心了吧杳杳。”
他沒敢叫旁的稱謂,怕把人惹惱了那劍再給他來一下。
扶杳杳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被抓回去九羅臺等你的刑具只會更狠。”
應見楚讪讪閉口。
心想:真兇。
身後不遠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也許是想到九羅臺裏等招呼他的那些冷冰冰的刑具,應見楚一點沒耽誤,拽起扶杳杳手腕就跑。
扶杳杳被拽着跑了好一陣,腳步聲漸漸遠離,兩人才找了個隐蔽處停下。
應見楚喘着粗氣:“一時半會追不上來,我們要怎麽出去?”
扶杳杳不動聲色将手腕從他掌心抽離,道:“誰說我們要出去?”
應見楚:“?”
他問:“為什麽?”
“因為出不去。”扶杳杳說。
能進七善宮完全是憑借那幾道天雷,倘若她當時速戰速決還能趁守衛不備勉強将應見楚帶出去。
但如今已然打草驚蛇。
九羅臺的守衛發現丢了要犯,必定會在被發現之前在七善宮地毯式搜羅,之前被雷劈開的陣法裂縫處更是少不了一頓戒嚴。
所以扶杳杳才會說,出不去。
“為什麽出不去?”
扶杳杳不鹹不淡地看他一眼:“這些年你不僅修為倒退,怎麽腦子也不好使了?”
“歲序常易啊。”應見楚說,“三百年太久了,你自己連相貌身份都變了,還說我幹什麽。”
三百年很久麽?扶杳杳恍惚了。
她上一世活了九百多年,又紮紮實實地死了兩百多年,如今才重生過來十六載,看上善天的一切都恍若昨日,也就不覺得三百年很長了。
應見楚其實是裝傻,話裏話外都帶着探究,想弄清楚扶杳杳究竟經歷了什麽。但她不肯接這個話茬,便只道:“七善宮外有陣法,我如今修為不夠,硬闖無異于送死。”
應見楚“啊”了一聲,道:“那我們在此處待着無異于等死,跟出去送死也大差不差了。”
扶杳杳盯着他,覺得這張臉和這張嘴搭配在一塊,竟比她那話痨事多的冉師弟看着還要遭人厭煩。
“不出去不代表等死。”扶杳杳說。
應見楚沒明白。
扶杳杳便擡手指了指天端。
一片翻湧的雲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聚集,月色黯淡,被層雲一遮就顯得更暗了。
應見楚擰着眉:“你要升階了?”
此刻升階算不得什麽好事。雷劫一至,引發的動靜反而還會給搜捕的人指引方向。屆時扶杳杳渡劫無法分心,就只能留應見楚一人應付,局面只會比現下更難。
于是應見楚又問了一個不合時宜的問題:“能憋住嗎?”
扶杳杳沉着臉,忍住了再給他一劍的沖動。
“肯定不行!”沒等扶杳杳開口,應見楚就先自己否定了那個想法。他又擡頭觀察了好一會,得出結論,“但我看這劫雲一時半會也聚齊不了,離天雷落下來也有好一陣。”
“你在七善宮生活這麽久,”應見楚忽然一靈光,“總該知道有沒有什麽秘境之類的地方可以躲上一躲,我也好給你護法,在裏面把劫渡了。”
還不算太蠢。
扶杳杳想。
秘境确實有,而且是扶杳杳上一世不小心闖進去的,就在登闕臺附近。
扶杳杳打心底裏不太想去,那是她從前的住所。但考量之下,在不想去和不想死之間果斷選擇了後者。
等她帶着應見楚躲開搜查的人到了登闕臺,應見楚上下打量了一下,說:“這地方我來過。”
應見楚以為扶杳杳會好奇,但她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腳步一直沒停,已經掠過了登闕臺往一處更隐秘的地方去。
應見楚卻憋不住話:“前幾日我來的時候,就是在這見過七善宮如今的少宮主。”
扶杳杳“嗯”了一聲。
“我就奇怪了。”應見楚跟在她身後,說,“連我都能看出那個如今少宮主不是你,為什麽你爹娘會認不出來?”
扶杳杳止了腳步,驀地轉身。
應見楚跟她跟得緊,說話時東張西望,一不留神就跟扶杳杳撞了個滿懷。
他自己還沒站穩,就本能地先扶住扶杳杳,問:“怎麽,走錯路了嗎?”
扶杳杳輕輕搖頭,說出來的話卻帶了幾分衷心的告誡:“你如果不想死,以後就不要再把剛才的話挂在嘴邊。”
“為……”
扶杳杳繼續說:“我也不可能次次都來救你。”
此話一出,應見楚沉默着,不聲不吭地跟着扶杳杳走完了後半程。
到了目的地後扶杳杳思緒萬千。
開啓秘境需要以七善宮嫡系的鮮血為引,扶杳杳其實不确定以她現在這具血肉身軀能否再次将秘境打開。她上一世無意間瞧見有人神神秘秘地進出入這個秘境,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跟進去。
而秘境不愧是秘境,不小心撞破的代價就差點颠覆她的一生。
“想什麽呢那麽出神?”安靜了一路的應見楚開口。
扶杳杳意識回籠,道:“沒什麽。”
不管有用沒用,總歸先試一試。
她拔劍劃破手心撫上面前石壁,嘴裏低聲念念有詞。随着她的話音一落,石壁就裂開一絲縫隙,從裏向外散發這刺眼白光。但光只閃了一瞬,頃刻又暗了下去,再沒動靜。
應見楚從衣擺撕了塊幹淨布條等着,待一切就緒,抓起扶杳杳還留着血的手,不由分說地就是一頓包紮。
扶杳杳任他擺弄,愁眉緊鎖,眼神一直沒離開石壁。
就在扶杳杳以為不會再有動靜時,從她的頭上陸陸續續掉了幾顆碎石在腳邊,石壁裂縫應着碎石落地聲又開始松動,緩緩擴張至一人寬。
扶杳杳率先跨進去,應見楚緊随其後。
一陣天旋地轉,再睜眼時所處環境發生變化。她們站在上善天的最高點,俯瞰着整個上善天,将一切盡收眼底。
扶杳杳視線不斷轉移,她能看見底下絡繹不絕的行人,能看見處于上善天中心點的七善宮,甚至還能看見她剛進上善天落腳的那個客棧。
她餘光瞥見手上綁着的結,不難看出打這個結的人十分用心的想弄好看點,但結果不盡如人意。
綁得真醜。
扶杳杳心想。
“這竟不是秘境,居然是個通往七善宮外的密道麽?”應見楚啧啧稱奇。
“不是。”扶杳杳幹脆利落地一劍破開眼前虛幻,真實景象立馬浮現在眼前,“這是一個按照上善天全境,精心複刻出來的芥子世界。”
“怎麽說?”
“秘境裏的人意識不到,會一直以為自己生活在真正的上善天。”
“真正的上善天?”應見楚重複了一遍。
他突然“诶”了一聲,指着另一處說:“這裏面怎麽還有人?”
怎麽會有人?
扶杳杳不知想到什麽,面色一僵。
“而且這背影怎麽看着有點眼熟?”應見楚說完扭頭看着扶杳杳,似乎實在征求她的意見。
扶杳杳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卻一直沒有說話。
應見楚見她出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熟。”扶杳杳說。
太熟了,怎麽可能不熟。
與扶杳杳愛一身明目張揚豔麗繁冗的扶信城服飾相較,那人顯得素樸得多,一身素白衣裙未施珠釵,大有七善宮死氣沉沉的風格,跟她前世一樣。
所以扶杳杳知道,那個人的正面,長着一張跟她前世一模一樣的臉。
應見楚還在識海裏搜尋着自己什麽時候認識了這樣一個秘境裏的人,那個背影就那麽觸不及防地轉身,應見楚看清那人的面容的一瞬間就沉了臉。
他看着扶杳杳,嘴唇上下翕動,終也是沒說出什麽話來,只嘆氣般叫了一聲“杳杳”。
扶杳杳沒應,看着那人愣了好久的神,半晌才突然問了一句:“看見了嗎?”
“看見了。”應見楚冷哼一聲,語氣不善地說,“鸠占鵲巢。”
“七善宮少宮主,左姜。”扶杳杳看着那人,感慨地說。
她說得沒頭沒尾,應見楚正思索着應該怎麽接話,就又聽見扶杳杳低低地說了一句。
前所未有的,竟然從她的語氣裏聽出了一絲落寞。
扶杳杳說:“我才是那只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