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讨好

第21章 讨好

虞喬卿拜別王後之後,在接引宮人的帶領下,很快來到宮門口。

遠遠望見兩頂小轎停着,虞文德抻着脖子,遙遙望見虞喬卿的身影,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她的身邊,“怎麽樣,王上可否問你話?”

在虞喬卿未出議事堂的時候,他便在此等候,心急如焚,生怕旬王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

這可是他寶貝了十幾年的女兒,若是被旬王腦子一熱,做出些下流事來,那虞喬卿日後的名節傳出去,可怎麽嫁人啊!

虞喬卿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嘴角挂着得體的微笑,“無事,旬王待女兒很好,不勞爹爹煩心。”

言語間盡顯疏離冷漠之色,虞文德見狀,擦拭着額頭的冷汗,嘴中喃喃着,“無事便好,無事便好。”

虞喬卿轉過身子,去看杵在不遠處的謝聽之。少年身長玉立,深黑的大氅漢白玉砌成的磚牆形成鮮明的對比,骨節分明的手指白皙,露出皮下的青筋,一雙冷峻的眸子在和她對視後,又似融化的霜雪。

他眼底的擔心一覽無餘,虞喬卿卻只覺得惡心,微不可察地退後一步,讓丹音擋在自己身前。

察覺到少女的小動作,謝聽之眼睫微微垂下,他總是想着接近虞喬卿,讓她不那麽讨厭自己。

自己敬重愛戴她,然而結果往往适得其反。

無論自己怎麽做,似乎都會讓人推得更遠。

夏柔雲的囑咐猶然在耳,想起她日日夜夜苦口婆心,“卿卿是個可憐孩子,凡事要讓着她。”

謝聽之藏在寬大袖口中的手微微蜷縮着,唇角勾起,見虞喬卿進入轎內,才轉過身來,伸手撩開簾子。

等到起轎時,虞喬卿像來時那樣,倚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先前對王宮的期許和向往蕩然無存。

古往今來,又有多少人被困在這深宮之中,竟然是比她還要可憐上許多。王後的身影浮現在眼前,可光鮮亮麗的表面又有多少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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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王那肥頭大耳的油膩臉龐驟然映入眼簾,虞喬卿猛然一驚,睜開雙眼,見丹音疑惑地望着自己,面露擔憂,才意識到只是噩夢一場。

“小姐這是怎麽了?”丹音把新添了炭餅的暖手爐重新放到虞喬卿的手中,拿出一方錦帕替她擦拭着額間的汗珠,“可是又做了噩夢?”

虞喬卿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湊到小窗面前撩開簾子,“我睡了多久了?”

外面的景象是清一色的紅牆,有些因為年久失修而被風雨侵蝕,斑駁的牆皮剝落下來,裸露出醜陋的磚石,寒風刺骨,刮過宮門發出沉悶的響聲。

“回小姐,才一刻鐘呢,離左相府還遠得很,多睡一會兒吧。”丹音将鋪在她身上的袍子又朝上面拉了拉,直拉到雪白修長的脖頸,才慢慢抽回手。

虞喬卿搖搖頭,本來轎內溫熱,連帶着她的雙頰都泛着緋紅,雙眼朦胧,似乎能氤氲出水霧來。如今冷氣灌入,反而讓她清醒幾分。

随着轎子迎着冷風緩慢向前挪動着,滿眼的深紅也露出一抹異色。

突然撞入的白色衣衫讓虞喬卿眼前一亮,迎面走過來一位光風霁月的男子,腰間別着一把佩劍,眉眼間的冷淡疏離宛若高嶺之花難以采撷。

虞喬卿手指搭在窗框上,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越發覺得經過的男子眼熟。

而那名男子也看察覺到虞喬卿灼熱的視線,四目相對,兩人皆是一愣,随後不經意地瞥開。

虞喬卿放下簾子,她想起來了。

這人正是方才同女将軍在花園中談話的那位。

修真界的人嗎……

她晃了晃頭,将腦海裏那些雜念摒棄到九霄雲外去了,握着暖爐的手越發緊了。

左右和她沒什麽關系,自己瞎操什麽心。

轎子一路颠簸,回到左相府的時候,早已過了用午膳的時辰。

丹音伸了個懶腰,給插在瓷瓶中的花換水,邊忙碌邊道:“果然還是在左相府自在,那宮中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虞喬卿坐在茶桌前,一雙美目望着手中攪動着的熱粥,濃稠的米粒被湯裹上潤澤的光,香味強勢挑起食欲,讓人口齒生津。

可惜她此刻沒什麽胃口。

也就是剛回來的那會兒,诏書已經發下來了,左相府上下的人都喜不自勝,都趕忙前去領賞,只有自己躲在閨房中,不知道如何自處。

丹音知道虞喬卿心情很不好,也不吱聲,靜靜整理着博古架,靠近門口的時候,才又聽到門外傳來賀喜的聲音。

“哎喲我的爺,當今的旬王可真是大方,這賞賜如流水,果真是夫人,得了封號就是不同。”安平鞍前馬後說這些奉承話,手裏捧着沉甸甸的盒子,卻見謝聽之似乎并不怎麽高興。

少年的臉色肉眼可見泛着一層寒霜,冷冽得讓人不敢靠近,安平眼中卻只有寶貝,毫無眼色一頓吹捧。

忽地聽到耳邊傳來放門聲,兩人的注意力皆是被吸引過去,謝聽之隔着院子看到虞喬卿站在那裏,身上只穿着一件單薄的衣衫。

還未等他發話,虞喬卿便披着寒氣朝他走來,步伐沉重,雙眸壓抑如深海中吞噬黑暗的漩渦,讓人忍不住溺斃其中。

明明是天寒地凍的季節,少女卻絲毫察覺不到,直直站在謝聽之的面前。沒有了大氅的遮蔽,更是顯得女子身材玲珑挺翹,挺翹的唇珠泛白,杏眸沒了往日的靈動,反而有些許兇狠。

“長姐怎麽穿的這般少,若是被凍着如何是好?”謝聽之蹙起英氣的眉頭,連忙将肩膀上的外袍褪下來,靠近虞喬卿時,卻被對方的手攔住。

她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嫌棄,仿佛又回到初見的那般模樣,看向他的眼神猶如在看仇人。

謝聽之突然退縮了,捏着大衣的指尖微微泛白,睫毛顫抖着,欲言又止。

少年清隽的臉上寫滿慌張,手中的動作不穩,衣角随着風款擺,上面的絨毛更襯得謝聽之指節白淨,透着淡淡的粉色。

虞喬卿嘴角下壓,輕蔑地看着謝聽之一眼,猛然走到安平的面前,見他手上捧着的賞賜盡數掀翻。

零零碎碎的金銀珠寶散落在地上,安平憐惜地看着,許是以為謝聽之會給他撐腰,眉眼間帶着愠怒,“小姐,您這是何意?”

這可是王上親自賞賜的物件,即便她是左相府的千金,也沒有理由拿這些東西撒氣。

謝聽之凝目望着地面上的賞賜,低聲呵斥道:“安平,你先退下。”

聲音如冬日冷冽的霜雪,浸染着陣陣寒意。安平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吞吞吐吐道:“可是少……”

“退下!”這一次,謝聽之豎眉,語氣也冷厲些許,帶着不容置喙的固執。後者指着地面上的珠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一甩手,便消失在兩人的視線當中。

謝聽之斂眸,低下身子拾東西,身上的大氅滑落,露出少年略曲的脊背。

“安平方才只是無心之話,長姐莫要放在心上,一切罰聽之便是。”謝聽之拾掇着,地面上有些瓷質的擺設已經碎裂,而少年卻不嫌棄的地放置在掌心上。

鋒利的邊沿柔軟的指腹,滲出點點血來,謝聽之渾不在意,像是感覺不到疼。

虞喬卿發笑,只覺得散落在腳邊的珍寶在赤裸裸地嘲笑着自己。

連王上都承認夏柔雲和謝聽之的地位,她的堅持就像是一場笑話。

謝聽之會怎麽想?

無論她如何刁難,卞月靈的死已然成為過去的事情,夏柔雲還這般不檢點,大張旗鼓竟然是搞得旬王都知道了。

如今身居高位心安理得地收下王上的賞賜,昭告天下,卞月靈曾經二十年風風雨雨陪伴虞文德在夏柔雲面前不值一提。

那個女人帶着不知道是誰的野種登堂入室,坐享其成,而虞文德現如今更是有為謝聽之鋪路的打算。

思及此,虞喬卿心中的怒火灼燒着,幾乎将她的理智燃為灰燼。

謝聽之伸手去撿少女腳邊的硯臺,靴子冷不防踩在他的手背上,狠命地碾了碾。

“長姐……”少年仰起無辜的臉,像是某種小動物,瑟縮着怕惹她不高興。

可惜,無論再順從,在虞喬卿的眼中,謝聽之的一舉一動都是錯的,她恨不得眼前的少年死在面前。

靴子的根部略微尖銳,嵌入皮肉都可以看見充血的手背,謝聽之面色變得難看,但緊咬着牙關,愣是讓自己沒有發出任何痛苦的□□。

見他這般淡定,虞喬卿忍不住了,一腳又一腳踩在上面,洩出沉悶的響聲,靴下的手背鮮血淋漓,謝聽之的臉色也愈發蒼白。

“叫你那娘不安分,我娘才死了幾天?就急着爬床享受榮寵?”

“我求了爹爹許久他都不曾帶我入宮,你一來就能随意出入,枕邊風吹得倒是不錯。”

“天底下竟然有像你娘那般恬不知恥的女子,妄想和爹爹的結發妻子平起平坐,憑她也配?”

虞喬卿話語惡毒,謝聽之明明可以躲開,卻還是讓她洩氣。

他仰頭,恰好見到少女掩藏在發絲間的雙眸泛着朦胧的水意,再沒了往日的靈動,摻雜着令人窒息的恨意。

丹音正在屋內繡着衣裳,聽聞外面的動靜,急急忙忙跑出來,見到這樣的一幕,膽子都吓破了。

“小姐,小姐萬萬不可啊!”

說完,她竟然是連鞋子都不顧了,匆促地飛奔向虞喬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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