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王後
第20章 王後
聽聞這話,旬王很是不滿,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但也不會将自己心中的那些龌龊想法說出來。
虞喬卿對入宮無意也只是現在的事情,難保以後不會,現在暫時不能吓到她,而是要徐徐圖之。
還未等旬王再次開口,虞喬卿顯然不适應殿內的氛圍。男人身上散發着濃烈的陳年油垢味,熏得她頭發暈,“若是王上沒什麽事了,臣女便不打擾,先行告退。”
她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呆下去了,比起應付旬王,她更願意面對着謝聽之。
丹音也暗暗松一口氣。
旬王絞盡腦汁想要留住虞喬卿,發現确實沒什麽事情能值得他再三說道,不耐煩地揮揮手,“下去吧。”
也是個木讷的美人,還沒有後宮中的那些女子會玩。
不過,即便不十分能說會道逗他開心,但光是這一張嘴也夠他收入後宮擺放着。
虞喬卿不卑不亢地行禮,如釋重負離開議事堂。
眼見着殿門在自己身後逐漸合攏,丹音才撫平胸口,低聲道:“方才真是吓死我了,小姐你說旬王此舉,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虞喬卿輕嗤一聲,餘光瞥向身後的議事堂,帶着幾分鄙夷,:“還能是什麽意思?無非就是眼饞罷了。”
像這種好色之徒,每年朝左相府遞拜帖的人都會有那麽幾個,見到美人連路都走不動了。
思及此,虞喬卿忽地想到虞文德和夏柔雲。
爹爹總該不會也是那般好色之徒吧?
她突然不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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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音仍舊在旁邊叽叽喳喳,“哎,要不是想吃天鵝肉呢,憑那老東西也配!”說到激憤處她還忍不住朝地面上啐一口,對旬王方才在殿內的舉動深感不齒。
“聲音小些,這宮中到處都是旬王的眼線。”虞喬卿點了點丹音的額頭,後者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嘻嘻一笑。
她真是拿這個小丫頭一點辦法都沒有。
為了掩人耳目,兩人并沒有從正門離開,而是尋一處僻靜的抄手游廊。
左相府不比宮中氣派,靜谧的湖面上結着一層薄薄的冰,長青的樹木依偎在一起,除了偶爾穿過葉縫的冷風,幾乎與春日別無二致。
虞喬卿握着丹音的手,慢慢搓揉着,小姑娘凍得發麻,見狀感激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
估摸着虞文德在宮外等着自己,兩人不禁加快了腳步。
靠近前方拐角處時,虞喬卿隐隐約約聽到兩人的對話,和丹音對視一眼,雙方都放輕腳步。
前方便是花園。
曲折蜿蜒的小路通向園中最深處,簌簌的風聲鑽進人的衣領,虞喬卿眯起雙眼,豎直着耳朵。
這冰天雪地的,難得還能再花園中見到人。
直到定睛細看時,才發現兩個人的身影站在紅色的木柱後面,似乎是在交談些什麽。
面對着虞喬卿的是一個身着勁裝的女子,袖口被緊緊紮着,馬尾高高豎起,眉眼間透露出戰場上的殺伐決斷。
丹音附在虞喬卿的耳旁,輕聲說道:“想必這就是當朝那位戰功赫赫的女将軍吧?”
聽聞旬國的将軍是名女子,原本只是一介小吏的千金,卻以巾帼不讓須眉之勢成功為自己在朝堂上搏取功名,為無數人所稱道。
虞喬卿食指抵在唇瓣前,示意丹音安靜。
她本就是個愛湊熱鬧的性子,況且自小被養在深閨,并不知曉有時候知道太多會惹來殺身之禍。
兩人躲在隐蔽的草叢後面,尖銳的枝丫刺起,青翠欲滴的樹葉上泛着油光,虞喬卿一只手耷拉着,想要靠近聽到更多。
女将軍顯然沒有發現虞喬卿的存在,繼續和站在她對面的人談話。
兩人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看樣子不像是熟識。而同女将軍說話的人身形修長,墨發披散在後面,舉手投足間盡顯遺世獨立之感。
倒像是個仙人。
虞喬卿正這樣想着,丹音晃了晃她的肩膀,指着那名男子腰間的佩劍,壓低聲音道:“小姐你看,那人身上有劍!”
聞言,虞喬卿循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那名男子的劍鞘。
入宮居然還敢大張旗鼓帶着利器?就連女将軍都不敢如此造次,想來身份一定特殊。
再結合前幾日從丹音口中聽說的修道之人,虞喬卿約莫猜了個大概。
“西南如今吃緊,你得确保此次萬無一失。”女将軍蹙起眉頭,雙手環胸,略帶薄繭的手指點着胳臂。
“一切打點妥當,還勞煩将軍出手。”男子聲音清冽如山間的清泉,柔和得讓人如沐春風。
倒是和謝聽之有幾分相似,不過對比起眼前仙風道骨的男人,她的那位繼弟更懂得人情世故些。
西南方?
虞喬卿凝眉思考着,似乎是想到什麽。
她記得最近虞文德在浸泡在書房中,似乎也是為了西南方的戰事。
虞喬卿傾身,想要聽得更仔細些,腳下意外地踩裂一截樹枝,“啪嗒”的響聲在安靜的花園中格外刺耳,連丹音的面上都流露出些許慌張。
洞察力敏銳的女将軍很快就鎖定聲音的來源,視線穿過男子的肩膀直勾勾地盯着虞喬卿,眼底帶着探索的意味。
“走!”虞喬卿拉着丹音的肩膀,後者跌跌撞撞,沒一會兒兩人便消失在游廊的盡頭。
男子狐疑地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面露隐憂,“方才有人,我竟然一絲都沒察覺到。”
女将軍輕嗤一聲,眸光如銳利的鷹隼般,帶着勢在必得的笑容,“不過是一個被養在閨閣中的菟絲子罷了,不必介懷。”
虞喬卿的容貌是一等一的出挑,旁人看一眼便很難忘記,女将軍一眼就認出來,此人應當便是今日旬王召見的左相之女。
只要不妨礙他們的大計,她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
虞喬卿邁着步子小跑着,時不時望向身後,見沒有人追上來,忍不住松一口氣。
到底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剛跑上兩步便已經氣喘籲籲,香汗淋漓,扶在游廊的把手上平穩呼吸。
“那人已經發現我們了。”丹音急得快要哭出來了,虞喬卿見她這副沒有出息的樣子,不耐煩地擺擺手。
“不沒追上來嗎?無事。”直到現在,她心中還是為方才自己的莽撞捏了一把冷汗。
“咦,這是誰家的小娘子,看着好生面生。”虞喬卿直起身來,後面冷不防傳來低沉的女聲,她轉過頭,恰好看到一個美顏的婦人站在那裏,和自己對視後,眼底滑過一抹驚豔。
逶迤的長袍拖在地上,鳳冠前面的冕旒輕輕晃動着,美婦風姿綽約,唇不點而紅,上挑的眼角帶着幾分淩厲。
見她身後跟着浩浩蕩蕩的宮人,虞喬卿立馬反應過來。
這樣大的陣仗,除了王後,宮中是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給王後娘娘請安。”她欠了欠身子,音量都壓低幾分,睫毛顫抖着像是亂飛的蝴蝶,鼻尖沁着細密的汗珠。
比起旬王,眼前的女子反而更有威壓。
王後贊許地看了她一眼,颔首示意她起身,伸手将她耳邊垂下的碎發別上去。分明是第一次見面,卻用如此親昵的動作,虞喬卿有些不自在,縮着脖子朝後面躲了躲。
伸出來一截皓腕僵硬在半空中,美婦牽強一笑,不着痕跡地收回手,眼底劃過一絲冷峻的光,“讓我猜猜,今日左相入宮,想必你便是左相捧在手心裏的那位千金吧?”
“長得果真美豔,連奴都看呆了呢!”王後身旁随行的侍女連忙接上她的話,從頭到尾将虞喬卿打量一番。
虞喬卿心中一驚,斟酌着字句該怎麽回答,緩緩來一句,“臣女再貌美也是小家子氣,日後的婚事也沒了着落,哪裏像娘娘不僅國色天香,還成了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呢?”
說完這句話,她擡頭觀察王後的臉色。女子面容不喜不悲,雙手交疊在一起。
“叫什麽名字?”王後嘴角的笑意不達眼底,另一只手搭在近侍的手上,沒有給虞喬卿一個正眼。
“臣女虞喬卿。”虞喬卿低眉順眼,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在家中是萬衆矚目的千金,如今到了宮中反而低人一等,這樣的落差讓虞喬卿一時之間不适應。
王後銳利的眼眸在她的臉上停留片刻,随後輕笑一聲,聲音渾厚,“想必左相大人還在宮門口等候,卿卿快些去吧,免得讓人等急了。”
見王後發話,虞喬卿暗暗松一口氣,朝她行了個禮,和丹音一同離開。
望着少女離開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視線中,王後才微眯雙眼,眸底劃過一抹探究,“她是從議事堂出來的?”
方才聽安插在旬王身旁的眼線來報,左相攜一家面見王上,事後卻只留虞喬卿一人在議事堂。
自己和旬王同床共枕這麽多年,那個男人腦子裏想的是什麽,王後再清楚不過。尤其是虞喬卿這樣的美嬌娘,讓人過目不忘。
近侍朝着虞喬卿的方向白一眼,俨然沒有剛才的殷切,皺着眉頭說道:“可不是嗎?聽聞王上留了她好些時候,估計要不了多久,宮中的風言風語就傳出來了。”
思及此,王後緩緩閉上雙眼,目光落在不遠處嶙峋的假山上,被雪水浸潤的山體透出深色的水漬,湖面上蕩漾起薄薄的冰渣。
女子眼底湧現出狠戾,慢條斯理道:“如今西南那便戰事吃緊,派人盯着左相府,莫要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