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番外

番外

半夜十二點的青墅燈火通明,夏寧揉着眼睛,打了個哈欠。

密碼鎖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李鶴溫剛結束行程,進門就看到哈欠連天的夏寧,眼睛不由地彎了。

他繞到她身旁,衣領間微弱的酒氣與她身上又奶又淡的洗衣精味道混了起來,低下頭看她面前的東西:“這麽晚還沒休息。”

“今天得将名單定下來,我在等你回家。”夏寧嘟起嘴,将桌上另一張名單朝他推過來,“你再看看,還要邀請哪些朋友。”

李鶴溫快速地掃了一遍名單,眼神卻瞥向她手邊的另一張:夏寧将自己這邊的親戚朋友另分開列了張表。

他将手上的表單放到桌上,反而指着另一張問:“你邀請了多少同學?”

“大概五六位吧。”

李鶴溫卻沒回答,只是眯起眼睛,拿起她手邊的那張表單,快速浏覽:“都是女生?”

“高中時期男女生分開玩,我的朋友也都是女生——怎麽了?”

李鶴溫卻忽然笑了起來。

他剛從應酬酒局下來,眼梢與面頰帶着幾分血氣,顧盼流轉間空氣似乎愈發粘膩。他今日反常地活躍,湊到夏寧耳邊輕吐了兩個字:“少了。”

夏寧剛想問,你不是都不記得高中同學了嗎,就看到李鶴溫的手臂越過自己在名單上添了個名字。

何嘉偉。

“你還記得他?還和他有聯系……”

夏寧的話音還沒落下,聲音就卡住了。前些日子老師生病,他們去探望,何嘉偉那令她不适的眼神在記憶裏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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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讓他死心,”李鶴溫哼了聲,“也不看看這是誰日思夜想的太太。”

夏寧哭笑不得,知道他醉得不清,只好起身,将他往房間裏扶:“你竟然這麽記仇。”

李鶴溫這才嗯了聲,攬住她的腰,将臉埋在她耳邊。聲音因為醉意低啞深沉,箍在她腰上的手臂像是要将她揉入身體:“與你有關的我都記得。該讓他知道,他有多不自量力。”

過了幾日,準備工作大致妥當,李鶴溫進組拍攝,時間一天天流向良辰吉日。

夏寧也回歸了日常生活,精進自己的咨詢技術。

天氣炎熱,大家要不吃輕食,要不幹脆吃水果當午餐。

夏寧扒拉着面前的菜葉子,聽着辦公室裏衆人的閑聊。

“你們刷小道消息了嗎?李鶴溫的婚禮好像在九月。”

“他太太是我們市的咨詢師。我們圈子小,大家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到底是哪家的咨詢師啊。”

“不知道,一直沒消息。”

“再看兩遍新聞發布會的錄像,一定能認出來的。”

一邊閑聊,一邊午餐。

咨詢師姐姐拍拍夏寧的肩膀,遞了個保鮮盒來:“試試看,我自己做的紅油泡椒鳳爪。”

夏寧勉為其難地擺擺手:“不了,我在減肥呢。”

旁邊的人也轉頭看過來,只見她的餐盒裏半點碳水都沒有,異常驚奇:“你又不胖,怎麽飲食這麽苛刻呀?”

“我……想穿進某件漂亮裙子,還得再加點油。”夏寧瞥了眼鳳爪,鼻子抽了抽,艱難道,“吃沙拉挺好的。”

姐姐們頓時露出不贊同的表情。

“有什麽裙子值得你這樣減肥?”

夏寧支支吾吾,埋頭開始扒拉沙拉裏的黃桃。幸好話題從她身上移開,再次回到了剛才的八卦上。

“下次再開交流會,我一定好好留意哪家的咨詢師長得漂亮,有天王嫂之姿。”

“也不知道他的婚禮在哪兒舉行——婚紗婚戒一定很貴吧?”

正巧周老師也捧着從冰箱裏拿出來的水果過來:“西瓜,荔枝,葡萄——要吃什麽自己拿。”

大家過去分水果,幹脆也将周老師也拉入八卦陣營裏,神秘秘兮兮地問:“周老師對圈子了如指掌,肯定有消息。周老師,這李天王的天王嫂,就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您是不是有消息?”

夏寧鬼使神差地擡起眼,正好發現周老師不着痕跡地瞥向自己。

她:“……”

幸好周老師什麽都沒說,只是敷衍地說不知道,周圍的同事頓時失望地散去了。

周玲老師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室。她捧着空果盤回去的時候,夏寧思索了下,也起身裝作要去洗手間,實際上跟着她去了獨立辦公室。

周老師在半路上就察覺到她的跟随,進了辦公室,再回頭看向她:“小寧,怎麽?”

“謝謝您。”夏寧躊躇道,“畢竟我們的工作是面對人的,名聲會帶來很多麻煩。我也不想因為這件事讓咨詢的工作受到影響。”

也正是因為如此,李鶴溫将她的身份捂得格外嚴實。雖然不至于無人知曉,但不會在公衆層面發酵擴大,影響到她的工作。

咨詢師們都是人際關系溝通的專家,給彼此留有舒适的隐私和社交空間。夏寧向來不會在工作室裏多談私事,同事既不知道她的前男友是謝宇,也不知道她的老公是誰。但是之前周玲同她一起去SW開會,知道她的老公“不同尋常”,再一聯想自然心知肚明。

“我也不希望我好不容易從應屆生裏挑出的苗子,最後回去做了主婦。”周玲神秘地擠了下眼睛,“這個小秘密,就藏在我心裏了。”

“謝謝周老師,那——”

周玲微怔,眼睜睜看着夏寧走進辦公室,将一紅色信封放到了她的桌子上。信封由火漆封口,而火漆的印章正是一個“囍”字。

“您會成為唯一知道這個秘密的咨詢師,來參加我的婚禮,是嗎?”夏寧朝她眨眨眼睛。

婚禮日期迫近,夏寧的心神也出現了某些異樣。

王嬸剛進家門就愣住了:“夏小姐,你要走嗎?”

“嗯,”夏寧提着箱子,“我回父母家住一段時間。”

王嬸皺眉:“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等……婚禮迎親吧。”

王嬸好像從她的神态和表情中讀出了原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着說:“那我等你回來。”

或許是天氣炎熱,也或許是籌備工作太過累人,夏寧後知後覺地在領證後幾個月體會到了那踏入人生新階段前的緊張。

青墅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沾着李鶴溫的氣味。他不在,卻時時刻刻讓夏寧心神不安。

雖然夏寧就是錢林人,但她自從上了大學就不常住家了。大學時期基本都住校,工作後更是因為交通的緣故在旁邊租房。但這段日子,即便上班不方便,她也堅持要住在家裏,住在自己“當姑娘”的房間裏。

國泰千家歡:【我殺青了。明天回錢林。】

國泰千家歡:【後天來你家。】

喵寧:【你來做什麽?】

國泰千家歡:【上門提親。】

夏寧窩在自己的小床上,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面,仰着在手機上敲下文字。

喵寧:【都已經和爸媽說好了。現在哪裏還搞這一套?】

國泰千家歡:【形式不能少。】

國泰千家歡:【不然我會為這場婚姻的倉促而自責。】

夏寧用被子捂住臉,良久猛地起身,咚咚下床跑到隔壁:“爸媽!出大事了!”

後天一大早,夏媽媽摸着自己一絲不茍的發型,端坐在沙發上;夏爸爸在一旁将眼睛擦得一塵不染。

叮咚——

“唉,我來開門!”夏爸爸一個健步上到門前,松松臉部肌肉,讓自己看上去親切和藹一點,盡量像個年輕人,然後再打開門,“小李啊,久——”

久等的等還沒說出口,他瞪大眼睛楞在原地。

房間內矜持端坐的夏媽媽和夏寧疑惑地朝他打眼色:怎麽了?

“小,小李?”夏爸爸僵硬地笑着後退兩步,做出請的姿勢,“快進來。”

那道身影走入房門,客廳裏端坐着的夏寧和夏媽媽,臉上的表情從疑惑變成了詫異。

李鶴溫從未穿過如此“新中式”的裝扮,說是剛從一部反腐倡廉電視劇裏走出來的都不為過。最頂上扣緊的襯衫,深灰色長褲,一絲不茍的大背頭,還有在酷暑顯得格格不入的夾克。雖然他氣質儒雅,也不太老氣,但是與熒屏形象大相徑庭,“乖”得像另一個人。

“叔叔阿姨好,”他禮貌地颔首點頭,轉頭對門外的人說,“我帶了點禮物。”

他雙手都拎着東西,跟在身後的徐助理也拎着東西。而徐助理也穿得像個青年幹部,襯衫的形制一絲不茍,甚至還在胸前插着一支鋼筆。

假笑和寒暄過後,夏寧找到機會,趁着媽媽爸爸去房裏拿改口紅包的機會,一把拉過他:“你今天怎麽這麽奇怪?”

李鶴溫雙手捧着茶杯,幽幽抿了口綠茶:“老一輩喜歡這樣的。”

夏寧心想,她天天在家裏分享李鶴溫的各種片子和寫真,他在她爸媽眼裏可不是這樣的:“可是……”

這時,爸爸媽媽出來了,李鶴溫頓時起身,恭敬地彎腰,從夏爸爸和夏媽媽手上接過“改口紅包”,異常乖巧地叫了聲爸媽。

李鶴溫何許人也?他本來帶着些許銳利的西式優雅,此時卻全然收起了爪牙,儒雅溫和的氣質從骨子裏透出來。,舉手投足間沒有半點違和,就像原本該是這樣的“新中式”傳統好女婿。

夏爸爸和夏媽媽原本還有些不習慣,但一看他這模樣心都化了。兩老口忽覺親近,頓時和顏悅色地拉着好女婿坐下,也不管他怎麽和熒屏上不一樣,只是和他東拉西扯,聊起了夏寧來。

他們越聊越起勁,夏寧欲言又止。

忽地,她聽到夏爸爸高興地發出了提議:“你要不去看看她的房間?”

李鶴溫臉上笑容溫和,眼睛卻亮了下:“好啊。”

“喏,你讓她自己帶你去看。她将房門鎖上了呢。”夏爸爸毫不猶豫地出賣了夏寧。

李鶴溫轉頭過來,夏寧頓時焦急,但又沒辦法,只好磨磨唧唧地領着李鶴溫穿過走道,到自己房前。然而,她的手剛一握住門把手,整個人都洩氣了,轉過頭對客廳裏的夏爸爸抱怨似地喊:“爸——”

“這又沒什麽,你有什麽好害羞的?這不是很正常嗎?”

李鶴溫的視線戳在她後頸上。夏寧忽然一陣口幹舌燥,她只轉頭瞥了他一眼,然後像是認命似地,猛地轉開門把手——充滿少女心的房間闖入了他的眼簾。

與整套房子實木裝修格格不入的粉白房間裏堆着各式娃娃,還有一箱箱收納疊在床尾,裏面似乎有各式各樣的小東西。

“我,我好久不住了,高中之後就沒怎麽動過,其實我現在已經……”

夏寧的解釋還沒說完,李鶴溫僵直的眼神就戳向角落裏一整堆東西。

專輯,海報,周邊。

這些東西不加掩飾地疊放在透明的亞克力收納裏,顯然,這個房間的主人并不想掩飾自己在追星,也不怕父母看到這些東西。

“你……”他似乎想說什麽,卻問不出口。

他本以為,夏寧就算是“追星族”,也是私下裏偷偷的那種。夏父夏母都是很典型的老教師,她一定會讓父母覺得自己一心只讀聖賢書。

然而,印象中古板而傳統的知識分子家庭,似乎與他想的不一樣;

但似乎他本該察覺的,這家女兒的勇氣本就該長于一片适合的土壤。

客廳裏,夏父夏母的聲音隐隐傳來。

“她喜歡什麽就會擺出來,從不避着我們。”

“我們以前都以為你是比較前衛的那種男孩子呢。”

“沒想到你私下裏竟然是這種風格的,我們都大吃一斤呢。”

“其實我們都覺得你熒屏上那種風格蠻帥的……”

李鶴溫皺起眉頭,與夏寧四目相對,意識到自己可能誤會了什麽。

“我爸媽雖然都是老師,但……”夏寧嘟囔着,“我有自己的主意,他們也都很尊重我,所以他們跟着我接受了很多新東西。”

少女心事随着歲月的痕跡留在了處處角落。

她對他的追崇,毫不掩飾。

但那種追崇似乎無關男女之間的荷爾蒙,而像是一種青春的符號,一種逃離平地的激動,一種在無聊日常之外的暢快淋漓。

走到書桌旁,他又停下了。

夏寧的書桌是很典型的學霸的書桌,一絲不茍,木頭邊角有着破損的痕跡,上面有美工刀和筆劃痕,有幾塊地方專門用來擦橡皮,微微泛白。桌子上有個小書架,上面一絲不茍地排列着工具書和字典。

一邊是家庭期望下該有的乖巧和懂事,一邊是滿屋躍動的青春心事。

它們坦然地交織在一起。

大部分的“乖孩子”避如蛇蠍的事情從來不會成為她享受本心愉悅的心理負擔,正如後來,“優質學霸”何嘉偉與謝宇一同向她表白,她根據自己那藏在心裏的叛逆選擇了謝宇;與謝宇分手後,原本兩點一線、與犬馬聲色毫無關聯的她,又在本能的沖動主導下果斷而決絕地接受他的邀請,朝他奔來。

“你,你看夠了嘛!”夏寧脖頸通紅,眉頭緊皺,“你是看到我追星,感到得意嗎?”

李鶴溫忽然笑了,摘下那副古板的眼鏡,一邊笑,一邊拉過她:“沒有,我只是更了解了你一點。”

他在慶幸,幸好自己在關鍵時刻,有了和她一樣的勇氣。

夏寧眨眨眼睛表示不解。李鶴溫沒解釋,只是将頭埋在她的脖頸旁,深深呼吸她身上的氣味。

少女時期的房間充滿了各種回憶。而這個“從海報上走下來”的人,卻正緊緊抱着自己。

她有些猶豫地擡起手,回抱住他。

“咳咳——”

房間裏的兩人像是觸電了一樣彈開,同時看向門口。

夏爸爸摸着下巴:“其實,我們家也沒那麽開放哈。至少得看場合。”

李鶴溫,夏寧:“……”

“這是一場在游輪上舉行的婚禮,形式非常特別。”

“目前李鶴溫工作室并沒有披露航線,沒人知道他們将在哪裏靠岸。”

這一天的娛樂新聞全都聚焦在這艘船上。

岸邊的長槍短炮對準了他們,卻沒人能拍清夏寧的臉。

江裕穿着紅色旗袍,佩戴着帝王綠的冰種翡翠,端坐在沙發上,遠遠望着甲板上肆意狂歡的人群。

她計劃中的婚禮,本該是一場在教堂裏莊嚴肅穆的儀式;若新娘子不信教,他們也會找一片漂亮的草坪或是宴會廳,在搭好的莊嚴舞臺上奏響背景音樂。

無數人和她想的一樣,因為李鶴溫總是那樣“标準紳士”。

誰也想不到,這場婚禮以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形式舉行。

江裕只是低下頭,搖頭笑了下。

兩個看上去一板一眼的乖孩子,碰撞在一起,卻怎麽讓人都想不出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白色的婚紗在熱烈的陽光裏蒙着金色微光,熨帖的西裝被日光灼得滾燙。

“請新郎、新娘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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