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烏托邦(修)
第8章 烏托邦(修)
◎今晚,來我房間嗎?◎
向來缱绻的桃花眼,此刻充斥着強烈的侵略性,卻又不見任何淩厲,就這麽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沉沉。唇邊銜着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眉骨微擡,幾分漫不經心的痞氣勁兒。
垂在額前的發絲,在不斷往下滴水。
孟璃沒想到他居然還較起真來了,忍不住笑:“我開玩笑的。”
兩人靠得太近了,她下意識往後退,伸手去摘他嘴裏的那支煙,誰知被他握住了手腕,往前一拉,兩人又恢複了剛才那般緊貼的距離,太過始料未及,她的唇輕輕掃過了他的臉頰,身體一瞬間僵硬,微側過頭。
“我沒開玩笑。”
他的聲調很低,固執又滿是勝負欲。
“.........”
下一秒,他的手便握住了她的手,帶動着,伸到了自己的唇邊。她的手裏捏着打火機,他的手指緊貼她的手指,一起按下打火開關。
她打火機是廉價的塑料打火機,幾塊錢一個。
按下去後,“咔”的一聲,屋檐之外的雨聲也不及它清脆。
火苗蹿出,他收了收手,握緊了她的手指,往前帶。
緩緩點燃了香煙,飄起寥寥白霧。
一陣風吹過,白霧被吹散,橙紅的火苗晃了晃,透過他的眼睛,能看到火苗在他幽深的雙眼裏跳動,但他至始至終都看着她,視線不曾一刻偏離。
煙點燃,他還是沒有松開她的手。指腹似有若無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他吸了口煙,兩腮微微凹陷,煙尾的猩紅更烈,煙絲迅速燃燒。
另只手擡起,修長的食指和中指夾着煙,取下。
薄唇微啓,濃濃的煙霧從他的口鼻吐出,他眯了眯眼。
孟璃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有些震驚.....或許用震撼來形容,也毫不誇張。
因為.......這還是她頭一次見着能把煙抽得這麽好看的人。
他的五官立體,眉眼卻不顯鋒銳,隔着彌漫的煙霧,他的面容朦胧不清,桃花眼迷離缱绻,每一個眼神皆是魅惑。
他有一股渾然天生的邪肆與矜貴,可吞雲吐霧間,卻又顯得分外輕佻浪蕩。
禍水。
果然是禍水。
好看的臉果然做什麽都讓人賞心悅目。
然而正當她沉浸在他的美色當中時————
“咳咳咳————”
他突然咳得撕心裂肺。
煙還夾在指間,另只手虛握成拳貼在唇邊,微躬着背不斷地咳嗽。
孟璃回過神來,連忙去拍他的背,遞上咖啡:“快喝。”
靳時躍很聽她的話,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他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吞了吞唾沫。
再睜眼時,眼眶紅了些許,臉格外紅得厲害。
看到靳時躍這個樣子,孟璃竟然覺得有點反差萌的感覺。
剛剛還一副游刃有餘像個老煙-槍-模樣,結果轉頭就嗆得臉紅脖子粗。
尤其是因為劇烈的咳嗽,導致眼尾沁出來的淚水,看上去楚楚可憐得很。格外的乖。
她很想忍住,可将這輩子的傷心事都想了一遍還是無濟于事,所以她不再克制,“噗嗤”一聲,捧腹大笑。
笑得眼淚兒都出來了。她這下真的信他不會抽煙了。
靳時躍也抿着唇啞然失笑:“嘿,給留點兒面子?”
孟璃一把奪過他夾着的煙。
将煙咬住,煙嘴的位置濡濕。不由想到,他們接吻時的唾液交換。
唇好似麻了一下,她咽了咽口水,随後強裝着鎮定吸了口煙,很娴熟地過肺。
心念微動,主動朝他靠近了幾步,保持着咫尺的距離。
他太高,她看他時需要昂起頭,紅唇微張,煙霧從嘴裏吐出來,她踮起腳故意往他臉上吹:“純情高中生,好好學你的習吧,學什麽抽煙啊。”
她将煙用手夾着,瞥見餐廳一旁專門設立的吸煙區,她朝那邊走去,立在垃圾桶旁,撣了撣煙灰:“我可不想扣上帶壞好學生的帽子。”
話裏話外的調侃,倒是伶牙俐齒得很。
身後有腳步聲靠近,孟璃循聲回頭,靳時躍已然來到她面前,高大颀長的身影将她盡數籠罩,擋住了所有光源。
唯一的光,是她指間燃着的這一抹猩紅。
他俯下身,目光牢牢将她鎖定,随後一點點下移,落到了她殷紅的唇瓣上,順着她的話,意有所指道:“你帶壞我的,可不止這一件事。”
呼吸交織。
誰都心知肚明。
可這時,卻又不似方才在海灘那樣無所顧忌,他們對視着,對峙着。
而他明顯快要敗下陣來,她的唇實在太有誘惑力。
下一秒,他的手機卻突然響了。
手機一響,雖然有些掃興,但他還是沒有任何拖延,立馬去摸手機。
果不其然是出租車司機打來的。
靳時躍接聽,簡單說了兩句,然後挂了電話。
他直起身,收斂所有侵略性的一面,神色自若對孟璃說:“司機說前面有點堵車,開過來會等很久,所以我們需要走一段路過去,可以嗎?”
孟璃自然沒意見:“好。”
靳時躍将掉落在地的浴巾撿起來,撣了兩下,重新披上她的肩膀。
黑傘還立在一旁,他彎腰提起。
随後走過去,很自然地牽起了孟璃的手,将她拉到了傘下,孟璃一顫,仿佛被他掌心的溫度一燙。
他牽着她邁入雨幕之中。
他們朝前面的那個街道走過去。
雨還是在下,應該是小了一點了,可密密麻麻的,風一吹就吹進了傘內。
靳時躍松開了孟璃的手,順勢攬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他懷裏攬,傘也傾斜得厲害,幾乎全罩在了她身上。
孟璃的心跳如雷鼓。
他的細心入微讓她覺得很溫暖,可兩人之間這情侶間的親昵姿态,更讓她無所适從。
他真的太自然了,不論做什麽都有一種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的感覺,閑适、松弛,就像是他們是一對相處了很久很久的,尋常夫妻。
孟璃悄悄地打量他。
黑傘籠罩,好似隔絕了所有光線,但如此近的距離,她還是能隐隐看到他清晰的下颚線,他的喉結,他的鎖骨。
這年頭,好像總流行什麽控,類似于顏控、手控、腿控、制服控......孟璃也不例外,她也屬于控族的一員。
相較于一些表面的東西,她更喜歡人的喉結,以及到鎖骨那一段脖頸線條。
這也不能算是一種癖好。
應該算是一種執念吧。
因為在17歲的那年,也是這樣的雨天,她站在雨裏,一把黑傘罩上她頭頂,給予她安全感。
她記得那天,她昏倒在雨裏,也是那個少年将她抱起。
少年的胸膛,單薄卻不瘦弱,溫暖寬闊。
她強撐着沉重的眼皮,在失去意識前,試圖看清他的長相,可模糊的目光卻只觸及到他的下颚線,她看見他穿着國際學校的校服,看到了系得一絲不茍的襯衫扣和領帶,也看到了領帶之上,格外凸顯的喉結。氣質矜貴又禁欲。
當他彎腰将她抱上他的車時,她靠在他的肩頭,随着他的低頭,距離拉近,恍惚之間,她看到了無意間從襯衫領口中露出來的一顆長在頸側的痣。
很小的一顆,是青色的。
如果不是極近的距離,根本看不見。
多麽浪漫的一顆痣,只有很親昵的姿态才能欣賞它的美。
只可惜,她那次也只是一晃而過,那個瞬間快到根本都來不及捕捉。
更可惜的是,她沒有再見過他一面。就是因為那麽一個短暫的瞬間,在往後的歲月裏她回憶了一遍又一遍。即便她不知道他的長相,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
她還是總會情不自禁去留意異性的喉結和頸側,在心裏想,會不會像他呢。
可悲哀的是,時間一天天過去,甚至連這麽一點能記住的東西都變得模糊不清了,就算她再怎麽努力銘記,到頭來最清晰地也只是那一刻猝不及防的少女心事。
一如此刻。
她看着身旁的男人。
同樣的黑傘,同樣的距離,同樣好看的喉結和脖頸線條。
只是她突然分不太清。
到底是伊始于青春期暗戀未果的執念,還是因為些別的。
.......
穿過一個街口,走到了司機指定的上車地點。他紳士地替她拉開車門。
傘全都傾斜在她這邊,他本就濕透的衣衫更是雪上加霜,孟璃實在看不下去,将身上那根浴巾扔到他身上,連她都沒察覺,居然是命令的口吻:“馬上擦,不準再給我!”
聽上去有點兇。字裏行間的關心也不言而喻。
連前面的司機都忍不住從後視鏡看了她幾眼。
靳時躍笑得有些意味深長,食指和中指一并,往眉峰一點:“Yes,madam。”
孟璃尴尬地幹咳一聲,扭頭看向窗外,胳膊抵在車窗框上,托着腮,含糊其辭地解釋道:“我就是怕你把別人的車弄濕了,到時候還得賠清潔費。”
此地無銀三百兩。
靳時躍笑了笑:“嗯,還是你想得周到。”
他一邊說一邊擦着身上的水。
孟璃沒說話了。
還是看着窗外,雨水打濕了車窗,連同外面的夜景都是朦胧不清的。洛杉矶一下雨就堵車,這一條道路上雨放眼望去滿是紅色的尾燈。
距離海灘到酒店,明明只有幾公裏的路,二十分鐘過去了居然走了才不到一半。
或許司機也嫌堵車太無聊,所以放起了音樂。
司機應該是個多元化以及情緒化的人,前一秒還在放來自Imagine Dragons熱血澎湃的炸裂重金屬搖滾樂《Natural》,他随着節奏律動,氣氛烘到極致好似下一秒就要暴起青筋扯掉自己的上衣了。
然而下一首立馬又放起了複古韻味彌漫的《California》,歌曲的旋律緩和慵懶,女歌手一開口便有一種美國上世紀八十年代紙醉金迷的氛圍感。
“If you come back to America, just hit me up
(若你已回到美利堅,請致電于我)
'Cause this is crazy love
(因為這份愛已成瘋)
I'll catch you on the flip-side
(我會在故事的另一面與你相遇)
......
孟璃依舊看着窗外,目光渙散,放空着。看不出在想什麽。
像是沉浸在這首歌中。
直到手背覆蓋上一抹灼熱。
孟璃回神。意識到,是他的掌心。
他的手附在她的手背上,稍稍收緊手指握了握,感受她手心的溫度。
孟璃轉頭,看向他。
四目相對。
他問道:“冷不冷。”
今晚好像他問過最多的問題就是,冷嗎?冷不冷。
明明是很普通尋常的一句話,可落在孟璃耳裏,卻是那般怦然有力。
歌唱到這一段:
“You're scared to win, scared to lose
(你害怕贏得,也害怕失去)
......
You hate the heat, you got the blues
(你痛恨夏熱,你憂郁無常)
You're changing like the weather, oh, that's so like you
(你情緒突變如風雲轉換,這就是你啊)
......
If you come back to California
(若你回到了加利福尼亞)
You should just hit me up
(請致電于我)
We'll do whatever you want, travel wherever how far
(我們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啓程遠游,無論在天涯海角)
We'll hit up all the old places
(我們可以重游故地)
We'll have a party, we dance till dawn.....”
(我們可以開起派對狂歡,起舞直至黎明降臨)
堵得水洩不通。
車子已經在原地停了大概有兩分鐘。
雨還在下。
耳邊是歌聲,也是雨聲,還有另一個聲音在提醒她。
是啊。
這是在加州,在洛杉矶。
她可以甩開包袱不去在意別人的眼光,可以肆意妄為,可以随心所欲。
于是,這一次她沒有再閃躲他的手,而是順勢緊握,另只手拉開了車門,她率先下去,牽着他的手将他也往下拽。
靳時躍不解地看她。
她笑得越發明媚:“不要将時間浪費在車裏。”
繼而彎了彎腰,快速踩上她那雙濕透的帆布鞋,又露出她抽煙時那種又拽又叛逆的表情。
邀請他。
她說他挺瘋的,她又何嘗不是。
靳時躍側頭笑了聲,随後欣然應邀,毫不猶豫地下了車。
他剛要撐開傘,孟璃就制止道:“不要打傘。”
她張開雙臂,被雨淋得縮了縮脖子,“就這樣,就這樣————”
“Hey——”
司機落下車窗,對于他們的行為十分不理解,正要說些什麽的時候。
孟璃轉頭問靳時躍:“你付車費了嗎?”
怎麽可能沒付,但靳時躍還是故意逗她:“沒有。”
孟璃下意識去摸包裏的現金,“那......”
“逃跑吧。”她剛剛發出模糊的音節,靳時躍便用力牽起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跑。
“這樣不好吧!”
即便這樣說着,結果卻不由自主加快了速度。
雨幕如紗,車水馬龍,尾燈霓虹。
他們在雨裏恣意奔跑。擁堵的世界,好似只有他們是自由的。
他分開她的手指,與她十指相扣。回頭看她,她會對他笑,才擦得半幹的頭發再一次濕透,她卻毫不在意。
她的裙擺在雨中飄蕩,她也像搖曳生姿的美人魚。
他始終牽緊了她的手,遇到行人,會貼心地将她護在身側。
紅燈。被迫停下腳步。
“如果這時候說喜歡你。”
靳時躍拂開黏在她臉頰的濕發,垂眸看她,心像是快要跳出胸膛,微喘着氣:“你會不會相信。”
他從來都是如此,坦蕩的、熱烈的。
雨聲潇潇,孟璃看着他濕漉漉的雙眼,怔了片刻。
忽然覺得天旋地轉。
她還是揚起笑,故意反問:“那我說我喜歡你,你信嗎?”
靳時躍定定地看着她,瞳孔緊縮,目光深了又深,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
紅燈已過。
孟璃推開他轉身邁上人行道,一邊跑一邊朝他挑釁地撇嘴,無聲地說了兩個字:白癡
你都不信,我怎麽會信。
可剛走了幾步,她又忽而停下。
人行道上的行人熙攘,只有她駐足不前。她回頭看他,他還站在原地。
目光遙遙撞上。
她看不太懂他此刻的眼神,晦暗不明,複雜而深邃。
她也不懂此刻自己在留戀什麽。
只知道此刻,有一種怎麽也克制不了的沖動。
那就是———轉身折返,跑到了他面前,像剛才那樣邀請,壞壞的,叛逆而妩媚:“今晚,來我房間嗎?”
既然已經荒唐,那就荒唐到底吧。
他沉默不語。終于沒再問那該死的,紳士的“可以嗎介意嗎”
只單手扣住她後頸,低頭,完成那個在屋檐下就該發生的吻。
答案不言而喻。
兩人渾身濕透,所經之處都留下了一片水跡。
“叮”一聲,電梯門打開。
他擁着她邁出,吻随着落下。走廊的牆壁挂着複古銅鏡,兩人糾纏擁吻的身影一閃而過。
她被他帶着走,步伐淩亂,有點跟不上。他看出她的無助,便摟着她的腰,托起她的臀,半抱起來。
在路過8004時,他快速刷了房卡。
孟璃回神,“不是去我的房間.....”
房門還沒關,他便将她抵上牆壁,呼吸越來越熱,“我的近一點。”
然後,他壞笑一聲,故意用她的話術:“不要将時間浪費在選房間這件事上。”
作者有話說:
說一下更新時間。
沒有固定時間,手速慢,什麽時候寫完什麽時候更,入v以後盡量(我說的是盡量)日更,偶爾有事的話會請假,理智催更互相理解,感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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