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烏托邦
第11章 烏托邦
◎孟璃,你回來了。◎
孟璃發了燒,即便睡着了,也一直睡得不踏實。腦袋一直都昏昏沉沉,但也能感覺到有人在不停地給她擦身體,直到後面慢慢退燒,身體的沉重感這才有所緩解。
然而睡眠還是淺,半夜一個激靈便醒了過來。
房間裏只亮着一盞床頭燈,光線昏黃,她視線模糊了一瞬,盯着酒店的布局,也沒多想,第一反應還以為是在自己房間,皺着眉嘤咛了聲,剛準備翻個身,摟着她腰的胳膊就立馬動了動,似乎被她驚醒,下意識摸了摸她的額頭。
孟璃愣住,渾身僵硬,反射性屏住了呼吸,閉上了眼睛。
因為,她突然意識到,她此時此刻,跟一個男人躺在一起!
靳時躍就躺在她的身後,他們就像一對交疊的湯匙。
他沒有穿衣服,灼熱又堅硬的胸膛緊貼着她的後背,即便她身上穿着浴袍,可他的體溫還是非常強勢又溫柔地穿過布料包裹她的身體。
就如他這個人一般。
他的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确定沒有發燒後,他的手這才放下來,只不過沒有挪開,而是順着往下,輕輕放在了她的手臂上。
像哄小孩子那樣,上下摩挲了兩下。也像是睡意惺忪時不經意的一個動作,溫柔親昵得不像話。
随後無意識地吻了吻她的後頸。
孟璃就這麽躺着,一動不敢動。感受到他柔軟溫熱的唇,她宛如觸電,霎時間收緊了手指。
過了好一會兒,他沒有動靜了,确定他已經睡着了時,孟璃這才敢睜開眼睛。
這一刻,她的腦子裏像是放了一部倍速電影,他們從海灘到房間所做的事情,一一在眼前浮現。
難以相信。
她跟一個男人一夜情了。
她居然把第一次給了一個陌生男人。
她真想撬開自己腦子,看看裏面是個什麽構造!
從海灘那個失控的吻開始,所有的走向都便已經形成了連鎖效應,一發不可收拾。看似水到渠成,實際荒唐到了極致。
倒也不是後悔,就是上頭那個勁兒過了之後,她的羞恥心便瘋狂地敲擊着她。
她不知道該如何在清醒時面對他。
她不知道別人一夜情之後是如何從善如流地處理,反正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趁着他沒醒趕緊跑路吧。
不然.....光是想想明天.....就肯定會是一場社死到腳趾扣地的世紀大尴尬。不巧,她是個非常怕社死的人。
孟璃将他搭在她身上的胳膊擡起,放到一邊。
然後起身。
慢得不能再慢,輕得不能再輕,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中途靳時躍一共發生了三次肌肉記憶,那就是去尋她,吓得孟璃每次都趕緊将自己的胳膊遞過去,讓他摸一摸親一親。
簡簡單單的一個起身、下床,宛如耗了一個世紀那麽長。
終于掙脫出來,她反手就是一個迅速收拾東西逃離犯罪現場的大動作。
裙子,鞋子,連同內衣褲都是濕答答的。
不過,都是被他簡單洗過挂在了洗手間。
孟璃紅着臉收自己的內衣褲,耳根子都是燙的。
光着腳踩在地毯上,加快腳步往外走,可就在路過床邊時,她卻停下了腳步,扭頭看了過去。
靳時躍還保持着側躺的姿态,胳膊搭在一旁,被子只蓋到了腰。
鬼使神差地,她竟然朝他走過去。蹲在床邊,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他的臉半埋進枕頭裏,睫毛長而密,陰影落在高挺的鼻梁上,菲薄的唇是粉色的,下嘴唇還有一個咬傷。
那是她的傑作,疼起來就拿他出氣,他非但沒生氣,反而還喜歡得很。
孟璃看着他。
心想。
他還真是深得造物者的厚愛,哪裏都長得标志,妖起來比女人還好看。
有了對比,她覺得以後肯定不會再遇到像他這樣完美的人了。
他的呼吸輕淺,均勻有序。胸膛緩緩起伏着。
這樣看,身材是真的好。
每一塊肌肉,每一根線條都恰到好處。
腦子裏又冷不丁閃過那些沖擊性極強的畫面。
從浴室出來,她跌跌撞撞跪到床上,他在她身後,就站在床沿邊。炙熱的大掌死死扣着她的腰,連同腿根都是麻的。
她像是突然喪失了語言能力,只能含含糊糊地亂哼,臉上不知是浴室的水還是流下的淚,走投無路之際,她的手胡亂地往後推,推到了他堅硬的腹肌,他的呼吸急促,每一塊腹肌都在不停地鼓動。
她将他往後推,他卻順勢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往後一拉。
她被迫直起身,下巴也被他攫住,艱難地轉過頭與他接吻。
........
孟璃閉上眼,猛搖頭,将那些羞恥的畫面甩出腦海。
倏爾起身。
在離開前,又深深地看他一眼。
不由想起,他看她時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溫柔瞬間,生病時的悉心照料。
也不知道突然間怎麽了,胸口就像是糊了一層薄膜,透不上氣,悶得很。
只嘆了口氣。
“再見.....”
她無聲地說出兩個字,可驚詫地發現,她竟然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與她如此親密過的人,她竟然不知道他是誰,連同道別都不知是面對的誰。
她下意識想摸摸他的臉,伸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也對。
露水情緣,本就是一場天亮就結束的限時游戲。
保持神秘,保持距離,保持理性,才是該有的分寸。
孟璃悄無聲息溜回了自己的房間,走時還不忘替他蓋了蓋被子,關了床頭燈。
現在才淩晨四點。
她剛剛退燒,身體還虛得很,多走幾步路都感覺頭暈目眩。
坐在馬桶上,簡直就是一種煎熬。
因為,一上廁所,就疼得厲害。不止如此,坐下,走路,都是如此,總有一種異物感。
她撲到床上,哀嚎着滾了幾圈。
下一秒,她又猛地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
不對,等等。
不得不再一次打開回憶的閥門,回想着昨夜的每一個細節。
她怎麽好像聽見,他叫了她的名字。
而且還不止一次。
他怎麽會知道她的名字?
難不成......是她一上頭就告訴他了?
畢竟,她上頭那會兒,還答應和他在紐約見面。
這樣一想,也不是不可能。這玩意兒,上起頭來,就跟嗑-藥了似的。
但她心裏就極其不平衡了。
她就只知道他的年齡,其餘一概不知。
年齡是真是假都還無從得知。
哎。
孟璃又是長嘆一聲。
之後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不過天快亮的時候,她就麻溜兒起床了,收拾東西,繼續逃離犯罪現場的大動作。
退房了之後,孟璃又去了定在市中心的酒店辦入住,繼續打卡洛杉矶其他景點。
好萊塢山,星光大道,博物館,格裏菲斯天文臺。
她帶了一個支架,拍了很多照片,但她從來不喜歡發朋友圈,只能發在某書。
并沒有發自己的自拍,全是風景照。
某書就是她的樹洞和垃圾桶。
記錄生活,吐苦水,發洩,發瘋,想說什麽說什麽,不用擔心誰會認出她。
不過可能發的東西都太雜,經常負能量滿滿,所以導致于她從上大學那年注冊,玩到現在,這麽多年也才十個粉絲而已。
毫不誇張,真就只有十個。
在發完筆記後,她甚至發現,又掉了個粉絲。
成了個位數。
點開一看,更是樂得不行。
僅有的九個粉絲,其他八個要麽是已經注銷賬號,要麽就是因違反《社區規範》而被投訴封號了。
不過好在,還有一個存活的粉絲。
這個粉絲,她有印象,經常點贊她的筆記。
這粉絲就像一個僵屍號,頂着的還是某書的自帶頭像和昵稱。他經常點贊,并且是她筆記的唯一一個贊,也時常給她評論,久而久之,她便記住了他昵稱的數字尾號。
這一次也是如此,發了沒多久就收到了對方的點贊以及評論:【洛杉矶最近天氣陰晴不定,小心感冒。】
孟璃回複:【确實,前天晚上突然下大雨,還發了場燒,這美利堅太不友善了,就這麽對待遠道而來的客人~】
對方也回複很快:【那現在身體好點了嗎?】
孟璃:【滿血複活。】
對方:【那就好,have fun.】
孟璃無意間點進了他的主頁。
簡介和資料還是什麽都沒有。
0粉絲,0獲贊,1關注。
唯一的關注是她。
而且ip地址還是在南城。
其實她以前就懷疑過這人會不會是認識她的人,她幾乎沒有異性朋友,可如果非要說身邊的異性的話.....确實有一人。
那就是梁單。
可如果真是他,那他的目的是什麽呢?她不認為梁單會做這樣的事情。也不像。
或許真是巧合。
畢竟她從沒有在社交平臺透露過自己任何隐私。沒人知道她的名字,年齡,長相。
孟璃沒多想了,也沒有再回複他。
扔開手機就睡了。
在洛杉矶又慢悠悠地玩了幾天,她飛去了紐約。
來美國旅游,大多數都是自駕繞着美東或美西大環線玩一圈,可惜,她沒有那麽大的能力,除了錢包不太允許之外,她其實對美國其他城市也不太感興趣。
洛杉矶是因為夢想。
去紐約,大概是想着,都來美國了,再怎麽也要去一次傳說中的“世界的十字路口”看看吧。
估計以後,很難再來一次了。
她早晨去了中央公園散步。
也去了時代廣場,感受到了世界的十字路口”的繁華,看到了帝國大廈的震撼夜景,最後一天去了布魯克林大橋看日落。
紐約的日落和洛杉矶的日落不太一樣,但都很好看。
一如既往拍了許多照片。
日落垂暮,直到夜色降臨,她這才離開,緩緩沿着大橋往曼哈頓的方向走去,輝煌夜景如期而至,璀璨的燈光落在河面波光粼粼。
她戴着耳機聽歌,這熙攘擁擠的環境中隔絕所有熱鬧,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她的藍牙耳機丢了,從下了飛往洛杉矶那趟航班後就找不到了,可能是落在飛機上了。她在洛杉矶随便買了一根便宜的有線耳機,好在音質不錯。
一邊走,一邊發着筆記,将今天拍的日落照片。
配了文案:【紐約最後一天,完美結束。】
發了不到兩分鐘。
她的那個唯一存活的“真愛粉”便準時到來。
點贊評論,一個不少。
【旅行要結束了?】
孟璃看到後,回複:【是的。】
本不覺有異,可她突然發現,他評論下方的IP竟然也變成了美國。
她下意識問:【你也來美國了?】
對方秒回:【嗯,我在紐約。】
孟璃一驚,這麽巧。
手在屏幕上打字:【你也來旅游......】
還沒打完,就又收到了他的一條回複:【我也在布魯克林大橋,現在。】
孟璃:“........”
她幾乎是反射性擡頭,快速掃過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可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愚蠢後,便又立馬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
這真是巧到令人發指。
她還冷不丁起了雞皮疙瘩。
她收起手機,沒有再回複了。
沒必要再回。也不知道回什麽。
萬一對方提出一起游玩,該怎麽辦?無論如何,還是小心為妙吧。
在紐約待了兩三天左右,打卡了一些必要景點,其餘時間全都是随便走走逛逛。紐約物價高到離譜,不論衣食住行都非常貴,她也沒有那個經濟實力多待,所以象征性地來過後,便匆匆回了南城。
當下飛機站上南城領土的那一刻,壓抑的情緒才抽絲剝繭地一點點蔓延,那種悵然若失的割裂感越拉越大。
她打車去了自己租的住處,這裏離她曾經上班的學校很近,就在學區房區域內。只不過小區挺老舊,電梯時常壞。
今天也好巧不巧,她趕上了電梯壞的好時候。
只能步步維艱地搬着笨重的行李爬到六樓。
氣喘籲籲地來到門前,摸出鑰匙。
然而插了幾次都插不進去。
她仔細看了一眼,發現鎖居然換了。
她打電話詢問房東,房東說是她母親換掉的,說是之前那個鎖壞了,她母親便幫她換了把新的。
孟璃握緊了手機。
當初之所以租房子來住,就是借着上班的由頭從家中搬出,劉玉琴問她要了出租屋的鑰匙,她聽話地給了,可劉玉琴一次也沒來過,她便重新換了一把鎖,并且沒有給劉玉琴新鎖的鑰匙,也沒有提過。
孟璃大概能猜到,肯定是她離開南城後,劉玉琴來找過她,發現門打不開,所以一氣之下便撬開了門鎖,現在又故意換上一把新鎖,讓她回來之後沒有地方可去。
劉玉琴的作風,她早該習慣才對。
孟璃坐在行李箱上發了很久的呆,最後還是回了家。
該來的總歸要來,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
問題本身就不單單只是一把鎖這麽簡單。
她站在熟悉的家門前,反複做了好一會兒心理建設,那些措辭打了一遍又一遍腹稿,最後終于鼓起勇氣按了門鈴。
說來可笑,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她居然不知道密碼,想進去還得像登門拜訪的客人按門鈴,等待主人來開門。
而迎接她的,估計沒有一張笑臉。
在他們眼裏,她也并不是需要客氣對待的客人。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來開門的并不是劉玉琴,也不是她父親孟江國,而是.....梁單。
對方看到她,明顯愣了一下,溫潤斯文的面孔浮現出一絲驚喜的笑意,“孟璃......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