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花媽媽掃了圈,神色為難,她小聲對婦人解釋:“這丫頭有人看上了,不日就來贖身。”
君子有成人之美,婦人自然也知道,只是這丫頭她實在滿意,就多問了幾句:“是嗎?不是還沒贖身嗎?”
花媽媽笑嘻嘻的應付,人精般的也看的出來,這位夫人不好惹,思忖幾息,便把王知府的事說了出來。
“是王知府看上了,咱們身份卑微,哪敢跟知府大人鬥啊,您看…”花媽媽暗示她。
婦人聽得出來,垂眸想了半刻,無奈道:“罷了。”
她只看中了這一個,既然她有主,那便罷了,她也不想多生事端。
婦人轉身要走,誰知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雲柔忽然開口:“我跟您走。”
此言一出,在場人面色各異,當然,最詫異的莫過于花媽媽和蘭鈴。前者憤怒,後者不解。
雲柔就當沒看見她們的神色,淡然的走到婦人面前,把方才的話重複一遍,“我跟您走。”她的眼神有絲祈求。
婦人仔細端詳她,初次見面,什麽都不了解,居然要跟她走,不怕她別有目的嗎?
婦人尚未開口,花媽媽就粗魯的扯過雲柔,輕聲警告她:“你瘋了,我可是答應過王知府,你要給他做妾的。”
雲柔甩開她的手,死過一次的人毫不畏懼,“是你答應的,我沒有,再則,你也不想交給王知府一具屍體。”
明晃晃的威脅,花媽媽盯着她的眼睛看,總覺得今日的雲柔不一樣,具體哪裏不一樣,又說不上來。
以前,她可不敢理直氣壯的跟她說話。
花媽媽觀她眼神堅定,好似告訴她,只要王知府來,那麽他看見的,就是她的屍體。
若是這樣,那她豈不是人財兩空。
花媽媽左右權衡,再擡頭看她,咬緊了牙,“好啊,威脅我。”
她冷笑,對着婦人伸出五個手指,“五百兩。”
要是王知府來要人,盡管往她們身上推,而花媽媽,銀子到手,沒得罪人,何樂而不為。
花媽媽想的很好,但是雲柔卻犯難,她怕那婦人沒有五百兩。而且,之前明明是兩百兩,花媽媽坐地起價。
“不是二百兩?”她皺着眉問。
花媽媽得意的笑,“沒銀子免談。”
雲柔不說話,目光怯怯的看眼婦人,沒說話。
她害怕,要是婦人走了,那她的命運和前世一樣,逃不過一死。
怎麽辦?
正當雲柔害怕失措時,婦人淡然開口:“好,五百兩就五百兩,身契給我。”
婦人從袖口掏出銀票,一手交錢一手交身契,花媽媽略顯驚訝,而雲柔則是竊喜。
看在銀子的份上,花媽媽放了雲柔,“哼,算你命好。”
雲柔感激的看向婦人,朝她點點頭,飛快的上樓收拾幾件換洗的衣物,就跟着婦人離開。全然不顧其他姐妹困惑不解的目光。
最後看眼蘭鈴,她欲言又止,有些不舍。
姐妹一場,雲柔好心叮囑幾句,希望她能聽進去。
“我走了。”
她終于能離開這個地方了,真好。
“阿柔…”蘭鈴有話要說。
雲柔輕松笑笑,懂她的意思,“我知道的。”
蘭鈴想離開這裏,所以,日後能幫的,她肯定會幫。
沒有不舍,沒有難過,雲柔歡天喜地的離開這個待了十年的地方。
*
繞過繁華的街道,雲柔跟着婦人走進了狹窄的巷子,她很乖巧,低頭聆聽婦人的話。
雲柔知道了婦人叫姚春芳,家裏有一位公子,買她回去就是照顧公子的,那公子病弱,要常年喝藥,姚春芳年紀大了,精力顧不上,所以才找個丫鬟的。這是雲柔知道的全部。
話是這麽說,但是雲柔可不相信有人花五百兩買個丫鬟,只怕有別的目的。
可不管目的是什麽,先活下來比較重要。
雲柔跟着姚春芳進了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子,院子不大,一眼就能見全部,她站在院中來回看,不大卻幹淨舒适,她很滿意。
接着,姚春芳便帶着她,去見了她口中的公子。
青天白日,房門緊閉,雲柔感覺這位公子是個性格孤僻的人,要不怎麽關門呢?
敲了兩下房門,裏頭傳來的嗓音清潤好聽,但是冷冷淡淡,沒有喜怒。
姚春芳推開門,卻沒有進去,而是站在門口,“這是新來的丫鬟,叫雲柔,公子有事吩咐她即可。”
“嗯。”依舊是淡漠的一聲。
低頭的雲柔不禁好奇,他是什麽樣的人?
好奇心作祟,于是雲柔偷偷看了眼,這一眼,使她呼吸一滞。
昏暗的房內,男人背着微弱的光,挺拔如松,面龐俊朗柔和,他的皮膚很白,是那種不見陽光病态的白,顯得那雙眸更加漆黑深邃,微微垂着,情緒不明,看不透他。
他身形颀長,不是病弱的瘦,可也沒有很健壯,總的來說,就是勻稱。
俊朗儒雅的病公子,俊美的不像凡人,這是雲柔的第一印象。
看得愣神,男人一擡頭,和她視線對上,雲柔心口一慌,漏了一拍,匆匆低頭。
好陰森的感覺,像是生活在黑夜的人一樣,能把你吞噬的不見天日。
情緒還沒緩下來,又聽男人不帶情緒的開口:“沒有我的吩咐,不準進來。”
“是。”
姚春芳帶她見過公子,便把她安頓好,不忘叮囑她,“公子身體弱,每日中午要喝藥,別忘了。”
“奴婢知道。”
雲柔适應的很快,不管是稱呼還是住處,一日就接受全部。
深夜躺在木板床上,她還覺得不真實,如此輕松就逃開了慘死的命運,不得不說,她的運氣有點好。
不過也憂心,那就是姚春芳到底要她做什麽?
真的只是伺候公子?
雲柔不知道,也管不了那麽多,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三日下來,雲柔對周圍熟悉,同時也摸清了院子裏的兩個人。
姚春芳每日忙着煎藥做飯,要不就是出門買菜,倒是跟普通婦人沒區別,至于那位公子,雲柔就看不透了。
他每日在屋內看書作畫,很少出門,就算出門也很快回屋,說話就更少了,那日初見後,雲柔就沒聽過他說話,性格孤僻。
雲柔不禁想,他到底得了什麽病?
*
“雲柔,我去買菜,你在家伺候公子。”
出門前,姚春芳囑咐雲柔,末了又加了句:“不管公子要你做什麽,你都答應,不能拒絕。”
姚春芳說的別有深意,可是雲柔沒聽出來,只當姚春芳不放心她,于是很認真的點頭,“我知道,婆婆放心去。”
姚春芳對她的态度滿意,走到門口又回頭看她,越看心情越好。
公子今年二十,早已到了曉事的年紀,先前姚春芳找了幾個丫頭來,名義上是伺候公子的丫鬟,實則是給他準備的妾室通房,只要公子喜歡,立馬就送進房。
可惜前幾個不夠穩重安分,來了沒一日就勾引公子,被公子扔出去不說,在這裏也待不下去,只好給打發走。
後來姚春芳長了記性,要找個乖巧安分的,聽她的吩咐慢慢行事,日久生情,不怕公子不接受。
所以她看中了雲柔,幾日接觸下來,證明她的眼光沒錯,又乖又甜,軟糯糯的嗓音,聽着歡喜。
姚春芳覺得,五百兩銀子沒白花。
她走後,煎藥的事就交給了雲柔,她皺着鼻子聞到了藥味,苦的想吐,喝下去肯定更苦,真不知他是怎麽喝下去的?
煎好藥,雲柔緊張的敲響了房門,“公子,奴婢能進來嗎?”她始終記得初見時他說的話,沒有他的吩咐,不準進去。
“進來。”
等到秦策安說進來才推門而入,默默把藥放在桌上,然後走到門口等。
秦策安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的把藥喝完,敲敲桌子,示意她把碗拿走,順帶把門關上,他不喜歡把門開着。
這些,雲柔幾日觀察下來,都清楚。
她端着碗回頭看,暗想:他看着身體挺好,除了臉色有點白,不像生病的樣子,是什麽病呢?
雲柔也沒多想,安安分分做着自己的事,期間她偷偷回了趟百花樓,找蘭鈴打聽些情況。
聽到王知府和花媽媽沒打算找她算賬,便松了口氣,安安心心跟在姚春芳身邊。
姚春芳年紀大了,沒那麽多精力,便把煎藥和送藥的事都交給她做,秦策安沒說話,她更沒有意見,畢竟,她現在是秦策安的婢女。
伺候他是應該的。
些許日子下來,雲柔逐漸松散,秦策安雖然不愛說話,但是也沒為難她,兩人倒也相安無事。
直到那日,雲柔親眼見識了秦策安的病。
姚春芳出門給秦策安抓藥,本來雲柔要去的,但是姚春芳嫌她太打眼,怕惹來麻煩,于是就讓她在家,自個出門了。
雲柔在廚房煎藥,每日都要做的事,她已然習慣,一邊煎藥,一邊拖着腮,思緒神游。
忽然,她聽見茶盞破碎的聲音,刺耳響亮,細聽,還有男人痛苦壓抑的嗓音,是從秦策安房內傳出來的。
雲柔大驚失色,慌忙跑去看,來不及敲門,她就進去。
入目便是一地的碎片,男人面色痛苦的靠在桌邊,他彎着腰,手緊緊抓住胸口的衣服,壓着疼痛的聲音。
“啊…啊。”
雲柔愣住,是胸口疼?還有頭疼?
沒時間思考,她趕忙扶住他,“公子,怎麽樣?”
他聽不見雲柔說話,只是極力的忍耐那股痛感,發洩般的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掃落。
以此來減輕痛苦。
“藥,藥。”
雲柔松開他,又去廚房把藥端來,滾燙的藥在碗裏,燙的她指尖緋紅。
“藥來了。”她吹吹。
秦策安痛得聽不見她說話,只感覺到他的肩膀被人摟住,有股異香鑽進他的鼻尖,一直萦繞在他身邊。
好聞,好聞的可以讓他減輕痛苦,舒暢許多。
他漸漸緩下來,大口的汲取那股香味,直到痛感消失。
秦策安擡頭,盯着雲柔嬌媚的面龐看,一言不發。
雲柔被他看得緊張,特別是那雙泛紅的眼睛,仿佛野獸注視獵物的眼神,随時會吃掉她,她咯噔一下,結結巴巴的開口。
“喝,喝藥。”随後松開自己的手。
秦策安看看她,又瞅着那碗藥,問:“你抹了什麽香?”
他的面龐因為痛苦又白了幾分,更顯脆弱。
*
雲柔晚上睡不着,想着秦策安問她的話,問她抹了什麽香。
思索着他是不是不喜歡身上的味道?不然不會這麽問。
以前在百花樓時,她們都羨慕她,很喜歡她身上的香味。
如今看來,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的。
雲柔翻來覆去,索性坐起身來,去外頭走走,誰知剛開門,就看見秦策安走在院子中,瞧這神情,是要出門。
原來他不是不出門,只是在晚上出門,難怪皮膚那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