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月色下的男人穿着黑色玄衣,與黑夜融為一體,不分彼此,唯有雪白的皮膚醒目,那雙漆黑的眸越發深沉,仿佛黑淵,深不見底,吞噬着一切。
全身散發陰森的感覺,不像正常人。
雲柔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本就混亂的情緒此刻更加緊繃,她吞咽下,剛想轉身,就見秦策安側頭看過來,和她目光對上。
他似乎怔了一下,好似忘了家裏多了她這個人,不過很快,他神色平靜的收回視線,淡定的朝門口走,開門出去,消失在黑夜中。
雲柔尚未反應過來,人就沒影,她沒趣的回房,也沒了散步的心思。
此刻躺在床上,有了幾分睡意,一會的功夫,雲柔便進入夢鄉。
繁華街市,燈火通明,熱鬧的盛京好似有節日,大家沉浸在歡快的喜悅中。
街道中,男人身姿卓越,寬肩窄腰,步履緩慢的走在人群裏,月白的衣袍随着走動輕擺,飛舞間,衣擺的金絲銀線耀眼,添了幾分貴氣。
男人轉頭,赫然是秦策安的臉,此時的他依然俊朗,臉龐有了血色,再也不是病态的白,像個正常人一樣。
只是沒過一刻,人群忽然騷動起來,大家到處亂竄,不知發生了什麽。
秦策安站在原地不動,雲柔急了,忙道:“怎麽了?快走。”
“快走…”
*
四月的天,雲柔醒來出了一身汗,膚白的臉頰起了一層紅暈,汗濕的發貼在面頰,添了幾分嬌媚。她坐在床上,擦拭額頭的汗,腦中不禁回想方才的夢境。
她夢見秦策安了,為何會夢見他?
雲柔想了許久沒想明白,不過她肯定的是,秦策安以後肯定不是現在這樣。
他每日不是讀書就是作畫,說不準以後高中,當了官。要是那樣的話,她跟在他身邊,也有好處。
她好好幹活,混個一等丫鬟,月錢多了,她可以攢起來幫自己贖身,那時候,她就自由了。
雲柔這般想着,嘴唇微微上揚,掩飾不住的高興。
她望着微亮的天,俨然沒了睡意,索性穿好衣裳下床,簡單的洗漱,就去院子裏打掃。
過了好一會,姚春芳起來,笑呵呵的誇她勤快,順便問她習不習慣。
雲柔輕輕點頭,自動忽略昨晚看見秦策安出門的事,她不想多事,只當沒看見,要是秦策安問起,她就說忘了。
又是午時,到了秦策安喝藥的時辰,雲柔心驚膽戰的端藥去他房內,今日稀奇,她還沒敲門,裏頭的人就知道她來了。
“進來。”
雲柔深呼吸,希望他別提昨天的事,不然,她怎麽回答?
屋內一如既往的昏暗,門開後,陽光照進來,能看見空氣中的顆粒。
雲柔不安的放下藥,然後退到一旁,“公子,喝藥了。”
秦策安多看了她兩眼,坐下時溫和道:“站過來。”
雲柔聽話的站過去,就站在秦策安身邊,垂下的手偷偷絞在一起,很是忐忑。幸好,秦策安一字不提昨日的事,他們默契的想把昨日的事忘記。
她寬心了,安安靜靜的等他喝完藥,她好把碗拿出去。
只是今日奇怪,往日喝藥都是一口喝完,眼下倒好,小口小口的抿着,動作極其優雅,但是很慢。
對雲柔來說,是種煎熬。
殊不知,秦策安是故意的,他只是在确認,昨日聞到的香味,是不是她身上的?
現在他可以肯定,是她身上的香味,似花香,不是濃郁刺鼻的花香,是清新幽香,清清淡淡,聞着舒适。
異香萦繞在鼻端,他全身舒暢,胸口沉悶的感覺也沒了,從未有過的通暢。
不可否認,他喜歡這個香味。
秦策安餘光瞥了眼身旁人,瞧見蔥白的手指,正纏繞在一起,他忽然想到,昨日就是這雙手,扶着他的肩膀。
又看了兩眼,他斂眸,一口喝完了藥。
雲柔拿着碗退下,照舊把門帶上,約莫一個時辰後,姚春芳進去,沒一會就喜滋滋的出來,去找雲柔。
此刻的雲柔在院子晾衣服,瞧見姚春芳找她,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事。
“婆婆,您找我?”
姚春芳連連點頭,面上克制不住的笑意,“今個起,你專門伺候公子,我就不管了,年紀大了,想歇歇。”
雲柔不知她的盤算,愣愣的哦了聲,本來就是她伺候公子,也沒差別。
見她這般乖巧,姚春芳接着叮囑兩句:“穿的漂亮點,別太素了。”
她沒幾件衣裳,再說,一個丫鬟穿那麽漂亮幹嘛?
雲柔想解釋,不過姚春芳不等她說話,就推她去沏茶,秦策安要喝。
“好,我去。”
沏茶對她來說簡單得很,一會的功夫就沏好茶了。
送去給秦策安,雲柔轉頭想走,又被他叫住。
“過來倒茶。”
雲柔折回去,老老實實在他身邊伺候,看他喝了一口又一口,就是不讓她走,她心裏困惑。
“婆婆要你做什麽?”他忽然問。
“要奴婢好好伺候您。”
秦策安笑的意味不明,擡眼瞧她,道:“會伺候人嗎?”
雲柔颔首,這十年來,別的沒學會,端茶倒水倒是會。
“會。”
男人輕笑,他覺得不會,要是會伺候,就不是此刻的模樣。
秦策安放下茶盞,轉頭回到書案後,“出去吧,有事再進來。”
她收拾一下出去,順便把門帶上,站在門口頓了會,雲柔覺得秦策安溫和有禮,好相處,一點架子沒有,是個好主家。
而屋內的秦策安則背着手站在原地,閉上眼睛深深呼吸,吸取她留下的味道。
好香,仿佛她沒走一般,還留在屋內。
*
晚上端水進去,雲柔觀察他神色,見秦策安沒說話,她便留在屋內,聽候吩咐。
她轉着水眸,猶豫着要不要把話說出來?可她又怕秦策安不同意,豈不是惹人嫌。
“你有話說。”不是疑問,是肯定。
雲柔咯噔一下,暗嘆他眼力真好,一眼就能看出來。
她猶猶豫豫,說:“明日想出去一趟。”
她想去找蘭玲,問她要點胭脂水粉,秦策安不喜歡她身上的味道,她要抹點水粉,把香味蓋過去。離開百花樓時,她就帶了幾件衣服,眼下她沒銀子買,只好去找蘭玲借點。
“想去便去,跟婆婆知會一聲即可。”
秦策安溫柔笑,沒問她去哪就同意了,雲柔興高采烈,暗想他很好說話,這麽快就答應了。
出去時,雲柔臉上挂着笑,看秦策安的眼神,都寫着你是好人幾個字。
剛跨出門檻,又聽男人用清潤的嗓音說道:“晚上不必守夜。”
“奴婢知道了。”
她一笑,純淨的眼更亮,閃着溫暖的光,是他眼中沒有的。
雲柔知道晚上為何不用守夜,因為秦策安晚上要出門,今晚也不例外,她趴在窗口,看見男人穿着黑色玄衣出門,不過今日他手裏提着一把劍,不知去哪?
直覺告訴她,不要管那麽多,知道的越多,越不安全。
所以等木門關上,她就去睡覺。
*
翌日。
雲柔清早就去百花樓找蘭玲,她知道清早大家在睡覺,不會注意她,她比較放心。
幸好她在百花樓時和底下的人關系好,所以讓他們帶句話,他們是願意的。
半刻,蘭玲帶着倦意出現在側門,笑嘻嘻的朝她跑來,“阿柔,你還好嗎?”
“我很好。”雲柔有些歉意,“就是暫時幫不了你。”
她知道蘭玲很想離開百花樓,也想要自己幫她,但是眼下,她無能為力。
“不打緊。”
蘭玲毫不在意,随即問她來意,雲柔見她不在意,便把來此的目的說了。
“這事簡單,你等我。”
她看着蘭玲進去,眨眼的功夫,又跑出來,遞給她一個小匣子,裏頭全是胭脂水粉。
雲柔接過,感激的看蘭玲,“謝謝你,對了,有事你來找我。”
“知道知道,快走,別被花媽媽瞧見了。”
花媽媽放過了她,不代表歡迎她,要是見到她,定然會冷嘲熱諷的。
還是趕緊走。
雲柔抱着匣子飛快的離開,回了小院子。
她在房內塗脂抹粉,然後左右聞聞,香味有點濃,她自個都嫌棄,但是能掩蓋身上原本的香味,也值得。
走過姚春芳身邊,留下濃郁的香氣,人走遠了還能聞見。
姚春芳回頭看,暗嘆這丫頭開竅了,知道打扮,看來公子納妾的事情更近一步了。
雲柔端藥去秦策安房內,一進門香氣也随之灌入,書案後的男人眉頭微皺,掀起眼皮朝她看。
随後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她。
“抹粉了?”
她心虛點頭,慌亂的眼睛亂瞄,“嗯。”
秦策安沒生氣,只是讓她擡頭,略顯嚴肅的笑着,“雲柔,以後不許塗脂抹粉,知道嗎?”
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卻是警告。
眼眸含笑,可不知為何,雲柔感到有寒意從腳底升起,好似之前的溫和,都是僞裝。
她注視秦策安,輕輕的應了聲,想問他是不是不喜歡她身上的香味,但是眼下的情況,她不敢問。
只好離他遠遠地,好讓身上的味道散了些。
離開時,秦策安又忽然一反常态,道:“不用關門。”
她站在原地不動,以為自己聽錯了,從她來時就知道,他的房門一直是關着的,不管白日還是晚上,房門從沒打開過。
現在他說不用關門,雲柔以為他中邪了。
“不用關?”她問。
秦策安笑意深深,“對,不關門。”
雲柔哦了聲,照他的吩咐辦,沒關門,就那麽敞開着,以至于姚春芳過來,還以為雲柔忘記關門了。
“這丫頭,門都忘記關了。”姚春芳順手就帶上。
此時,裏邊的秦策安阻止她,“婆婆,開着吧。”
姚春芳頓了頓,随即高興的眼眶濕潤,“诶诶,好。”
自從中毒後,他便整日把自己關在房內,白日黑夜,門從來都是緊閉。
現在他肯開門,曬曬太陽,姚春芳別提多高興。
暗嘆五百兩沒白花。
四月的春光正好,陽光是溫暖的,不刺眼,房內明亮,也看的清晰。
秦策安一擡頭,倩影落在眼底,他的目光随着身影移動。隔着些許距離,他仿佛聞見了香氣,舒暢,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