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次日一早,秦策安複太子位的消息滿城皆知,成了大街小巷議論對象,衆人談起他,皆是一副感慨的神情。
廢太子,貶為庶人,如今複位,又是太子。經歷坎坷,好在結果是好的。
不止宮外熱鬧,宮內一樣熱鬧,未央宮內一片喜慶,為秦策安高興,流水一般的賞賜進了未央宮,看花了眼。
秦策安坐在上位,神色淡漠的看着進出的太監宮女,并沒有很高興的樣子,對于賞賜,他不在意。
雲柔站在姚春芳身旁,眼睛盯了他半晌,默默垂下,一晚的時間,他又成了太子。
身份天差地別,縱然昨晚說清楚,可雲柔心裏依舊不舒服,不知道日後他們要如何相處?而且她出身青樓,被人知道的話,很難待在他身邊。
哎,走一步算一步,眼下只能先這樣了。
雲柔無聲嘆息,眼神更加落寞,她捏着衣袖,一下一下的揉着,把衣裳揉皺了,同她的心一樣,難以平複。
“阿柔,想什麽呢?”
姚春芳面帶喜色,但瞧她興致不高,不禁想起了昨晚看見的一幕,雖說兩人對外沒說關系,但姚春芳看得明白,早就知道雲柔和太子的事。
只是秦策安沒提起過,如今又複位,姚春芳正為兩人煩心,不成想就看見昨晚那一幕。
她喜歡雲柔,性子乖巧,又單純善良,她要是陪在太子身邊,定然是好的,太子能開心些。
可是現在看她,怎麽不高興?莫非在害怕?
姚春芳想了一圈,是了,肯定為自己以後發愁,她拍拍雲柔的肩,關切道:“你別擔心,婆婆一直站你這邊,不會讓人欺負你。”
姚春芳是怕日後太子妃進門,雲柔受委屈才說這話的。
可她不知道,雲柔想的比她多,也比她複雜。
“謝謝婆婆。”
雲柔勉強笑笑,姚春芳一直對她不錯,沒虧待過她,還把她從百花樓贖出來,她是感激的。
只是有些事,不可勉強。
姚春芳滿意笑笑,把她的手放在掌中,輕撫她的手背,慢慢安撫。
須臾,殿內恢複安靜,前來送賞賜的宮女太監退下,只剩未央宮的人,殿內被奇珍異寶裝滿,耀眼的明珠閃着光,如同星星,把黑夜照亮。
秦策安優雅起身,手指随意波動托盤內的珠寶首飾,嘴角撇撇,含着冷笑,似乎看不上他們。
他抽回手,轉身欲走,腦海忽然閃過什麽,使他停下腳步,在衆多華麗昂貴的首飾中挑挑揀揀,随後挑了幾件素雅的簪子步搖,拿在手中看,接着笑了笑,看向角落的雲柔。
這幾支簪子适合她。
秦策安朝她走來,雲柔除了緊張就是心虛,她怕別人知道他們的關系,用異樣的眼神看她。
但秦策安似乎不在意,竟當着衆人的面,直接朝她過來,“你過來。”
雲柔縮下脖子,搖頭不語,她并不想過去。
她偷偷擡眼看,察覺殿內人看她,被秦策安一瞪,又飛快的轉頭,但他們的注意力,還在雲柔身上。
這種情況下,她自然不想他靠近,免得日後成了衆人的讨論對象。
秦策安哼了聲,沒那麽多耐心,她不過來,只好他過去。
男人在她跟前停住,高大的身影覆蓋她,把刺眼的亮光擋住,順便遮蓋了她潮紅的面頰。
雲柔低頭看兩人交疊的影子,一瞬間恍惚,不過很快鎮定,“殿下。”
她的稱呼變了,以前是公子,現在是太子殿下,她知道分寸。
秦策安倒沒在意她的稱呼,只覺得她嗓音軟糯,好聽極了,特別是喚他的時候,心情愉悅。
他把選好的簪子別在她發間,自顧自的欣賞兩下,然後又把其餘的簪子和步搖一同別在發間。
雲柔只覺得腦袋重了許多,不安的搖晃,他手上的力道也沒個輕重,蹭到她的頭皮了,有些疼。
“嘶,不用了。”
她往後躲,呼出的香氣灑在他胸口,鑽進華服裏,秦策安喉結滾動,問:“弄疼了?”
“多謝殿下,無功不受祿。”她不想要。
男人呆了半刻,随即輕笑,“你功勞最大,拿着。”
雲柔擡頭,看見他別有深意的笑,拿着就拿着,可以賣錢。她不再拒絕,把頭上的簪子一根一根拿下來,玉蘭簪子,海棠步搖,蝴蝶金簪,全是她沒見過的。
她乖乖收下,眼一撇,瞧見許多人睨她,眼神怪異,讓她不舒服。
雲柔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但是沒辦法,她解釋了也沒用,他們不會信的。
*
“诶,你說雲柔是主子嗎?”
未央宮的小廚房,兩個小宮女無事閑聊,聊着聊着就說到了雲柔。
太子對她的态度跟別人不同,姚春芳對她也好,未央宮的人看在眼裏,私下都在議論,雲柔是主子還是奴婢,或者,以後會是主子。
她們不敢當面說,怕太子責罰,只會在背後小聲議論。
饒是雲柔無意聽到過幾次,此刻再聽見,心情還是複雜。
“不知道,現在不是以後也會是的,你是沒看見太子對她笑,笑得很溫柔。”
另一個宮女點頭,她也看見過,“也是,不知道太子會給她什麽名分?是侍妾,還是側妃?”
兩個宮女笑嘻嘻的,完全沒注意門後的雲柔,嘴裏嘀嘀咕咕說個不停,“她的身份,估計是個侍妾,不過也比咱們好,以後生個孩子,榮華富貴全都有。”
“哎,是呀,羨慕…”
雲柔抓着門框的手收緊,指尖用力的有點疼,她深吸下,轉身離開。
她心裏難受,每次想起她們說的話,雲柔留下的心就動搖,因為她們說的對,她的身份,只夠當妾,其它的別想。
雖說秦策安承諾過她,但冷靜下來想想,跟天方夜譚沒區別。
哎,好煩。
雲柔空手回去,姚春芳納悶的問她:“燕窩呢?”
她撓頭,支支吾吾的說忘了,其實是沒拿。
姚春芳沒怪她,早看出她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知在為何事煩憂,問了也不說,姚春芳便沒問了。
“好吧,你把這些人參送去皇後宮中。”
雲柔往旁邊看,點頭,“這就去。”
不能一直閑着,閑着容易胡思亂想,現在的她應該找點事情做,讓自己忙碌起來。
去給皇後送東西最好,可以到處看看,她來宮內,還沒好好看看呢。
雲柔捧着人參去皇後的坤寧宮,因為第一次去,所以走了不少彎路,問了好幾個人,才到坤寧宮的門外。
皇後在休息,她沒見着,是皇後身邊的嬷嬷出來接待,寒暄兩句後,她就離開坤寧宮。
回去的路上走得慢,本想從禦花園繞回去,但她不知禦花園怎麽走,便作罷。
低頭走路時,不知不覺撞到一個人,她趕忙擡頭,是個年紀大的宮女。
雲柔往她身邊看,一看吓了一跳,不知是哪個宮的娘娘,正一眨不眨的注視她。
“奴婢見過…”
她是誰?雲柔沒見過,只看她面貌雍容,華服在身,應該是宮裏的娘娘。
“放肆,這是貴妃娘娘。”
宮裏只有一位貴妃,便是五皇子的生母,楊貴妃。
“見過貴妃娘娘。”
雲柔反應快,立馬行禮,低頭垂眉,怕把人惹着了。
楊貴妃本想直接走,可她瞧着她走的方向是未央宮,就多問兩句:“哪個宮的?”
她的嗓音是好聽,但雲柔卻聽出了冷意。
“回娘娘的話,未央宮。”
話落,楊貴妃妩媚的眼一亮,懶懶的哦了聲,随即又問:“聽說太子身邊有個貼身宮女,你認識嗎?”
貼身宮女,說的不就是她嗎?
問一個小宮女做什麽?
雲柔心跳的好快,忽然感受到了宮內的壓抑和危險,看似不經意的話,可細想,又充滿危機。
難怪姚春芳要她小心,現在總算知道了。
“奴婢…”她支支吾吾,要是不說,楊貴妃會治她的罪吧。
雲柔不知該不該說,就在她為難時,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來,“貴妃娘娘。”
楊貴妃臉色微變,很快鎮定,回頭道:“原來是太子,剛從陛下那回來?”
秦策安微笑點頭,朝她拱拱手,眼睛瞥了雲柔一眼,神色如常,“是。”
他來回看看,背脊挺的比直,“哪個宮的小宮女?”
裝不認識她,雲柔是沒想到的,轉念一想,如此也好,省去許多麻煩。
“奴婢是未央宮的。”
在楊貴妃的打量下,秦策安仰頭哦了聲,“是嗎?怎麽沒見過。”
他的眼睛沒多看一眼,臉上挂着笑,似乎真沒見過她,楊貴妃信了。
“太子不認識自己宮裏的人,真是奇了。”
楊貴妃想知道他的弱點,所以才打聽,可是,秦策安是不會表露出來的。
“是呀,本宮怎麽就沒見過?”
秦策安側頭看了眼,無辜的笑,他是最會裝的,雲柔知道。
楊貴妃面色讪讪,手一揮,不甘的走了。
*
人一走,雲柔瞬間輕松,她擡頭看,眸光清澈,顯得秦策安做錯了事。
“怪我裝不認識你?”
她搖頭,不怪他,可也想不通,“該回去了。”
雲柔走在他前面,意識到犯錯,又走到他身後,“以後別跟我說話,也別看我,就跟剛才一樣。”
“你在得寸進尺。”
秦策安能接受在外邊裝不認識,但私下不行,他要和她很親密,還要親親她,要她身上的幽香纏繞自己,他才滿足。
“以後就在未央宮,沒事別亂走。”
“為什麽?”她不明白。
男人低下頭來看他,眼中蘊着不懷好意,“我要把你藏起來,要是哪個男人多看你一眼,我就殺了他。”
雲柔張張唇,低罵了聲:“瘋子。”
秦策安為何對她有那麽強的占有欲?明明她不是很重要。
“該回去喝藥了。”
可能是病沒好,所以才這樣。
“別喝藥,回去讓我抱抱。”
抱兩下,親三下,弄四下,他就不會犯病。秦策安想得美。
雲柔轉過來定定的凝睇他,從前秦策安陰森殘暴,嗜血冷酷,像個黑暗的魔鬼,如今倒像個人了,卻改變不了的瘋。
“你還是喝藥吧。”
雲柔哼哼,暗想他現在怎麽不晚上出門了?
嗯,應該是不敢,要是提着劍出門,會被當成刺客抓起來吧。
哈哈,那樣就出糗了。
雲柔憋着笑,心情好了不少。
秦策安跟在身側,盯了半晌道:“不就是想出門,罷了,盛淩生辰帶你去。”
“好好。”
雲柔毫不猶豫答應,反應慢一拍的問:“盛淩是誰?”
男人挑眉,“沒告訴你?就是帶你好姐妹走的人。”
帶蘭鈴走的人,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