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脫口而出的稱呼,熟悉的面孔和嗓音,可此刻的心境截然不同。

在場人一愣,看看膽大包天的婢女,又瞧瞧蘭鈴的臉色,迅速低頭,不想攪合進去,免得連累自己。

在外人眼裏,嘉和郡主秀外慧中,端莊大方,定然不會跟一個小婢女計較,可是這麽直接喊郡主的名諱,倒是頭一回見,不知該說這婢女無知無畏,還是說她膽大包天。

衆人等着看好戲。

秦策安手一擡,冷聲讓旁人退下,沒了看戲的機會。

此時雲柔注視他的動作,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她垂眸,趕忙低頭行禮,和旁的婢女一樣,“見過嘉和郡主。”

不管從前如何,她們回不到過去。她不是以前的蘭鈴,現在是郡主,而她,也不是之前的雲柔了。

身份的差距擺在面前,越不過去。

若是和以前那樣相處,蘭鈴別不別扭她不知道,雲柔自己是別扭的,不但別扭,可能還會有麻煩,她最讨厭麻煩,所以,擺明身份是最明智的。

蘭鈴見她低頭行禮,內心跳躍,隐隐有絲得意,昔日兩人同出百花樓,不過幾月,身份截然不同。

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

蘭鈴隐藏喜悅得意,瞧見秦策安看着,忙上前拉起雲柔的手,态度溫和,一副好姐妹的語氣。

“幾月不見,阿柔怎的這般見外,快起來。”

雲柔疏離的抽回自己的手,往後退了一步,保持距離。蘭鈴見狀,低頭看眼,不在意。

“你還好嗎?我一直想回去找你,只是沒機會。”

蘭鈴微微皺眉,表情無辜,可憐的看着她,雲柔笑得牽強,點頭道:“多謝郡主關心,奴婢很好。”

她的嗓音輕柔,甜糯糯的,說着疏離客氣的話,旁人也不會不舒服,但蘭鈴跟她自小相識,輕微的變化,蘭鈴都能聽出來。

客氣,疏遠,就是現在雲柔對她的态度。

既如此,蘭鈴也沒必要裝,她擡擡下颌,端起了郡主的架子,表情高傲。

“那便好,我還想着幫你一把,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說完,蘭鈴目光移向秦策安,笑容谄媚,“殿下,客人還在那邊等着,咱們…”

“我們要回宮,郡主自便。”

秦策安沒看她一眼,對着雲柔眨眨眼,便走了。

沒了逛街的心思,兩人直接回宮。

路上一直沉默,心裏很煩,本來出宮是件高興的事,沒想到搞成這樣。

盛淩的事好說,就像秦策安說的那樣,不該她管,把看見的忘記就行,但蘭鈴不一樣,畢竟是從小長大,如今她貴為郡主,想想真是感慨。

“想什麽?”

從上馬車開始,雲柔就目光呆滞,思緒神游,秦策安大概猜想到她的想法,不好直接說出來,便問她。

雲柔眼睫動動,水眸蕩漾,“我在想蘭鈴,她和楊貴妃的關系。”

“就是我跟你說的那樣,別多想。”

秦策安皺眉看車外,似乎藏了話不告訴她,雲柔哦了聲,不再追問。

她一個小小宮女,主子的事還是少知道的好。

她之前看過話本,上面說,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特別是皇宮這樣吃人的地方。

沉默的氣息持續良久,秦策安轉過頭來,神色複雜的看她。

須臾,啓唇道:“阿柔,我有事瞞着你,會生氣嗎?”

“什麽事?”

不說也知道,秦策安肯定好多事瞞着她,比如今天盛淩的事。

男人一時無言,不知該不該說,最後輕嘆聲,沒把事說出來。

雲柔不逼他,信他一回,他自己說的,要信他。

就這一次。

*

宮裏的日子無聊,不過也過得快,重活不需要她做,秦策安身邊也不需要她伺候,現在他身邊跟着好幾個太監,方便。

雲柔就比較清閑,無事的時候,她就繡花打發時間,至于那日遇見蘭鈴的事,早就抛到腦後去了。

她忘了,可是蘭鈴沒忘記,沒過幾日就找來未央宮,趁着秦策安不在的時候。

未央宮是太子居所,平日進出的貴人不是沒有,大家習以為常,但嘉和郡主來,還是頭一回。

姚春芳是管事嬷嬷,郡主來了自然是要接待,她早就聽秦策安說了蘭鈴的事,可當看見她,還是稍稍震驚。

因為和之前百花樓的她,判若兩人。

“郡主請喝茶。”

姚春芳吩咐人端了熱茶來,随後候在一旁,靜靜的注視她。

蘭鈴先是掃了一圈,心不在焉的喝了口茶,然後問:“太子不在嗎?”

明知故問,今日太子陪陛下去馬場,整個皇宮都知道,作為郡主的蘭鈴怎會不知。

姚春芳颦眉,面色如常,心底不大高興,“陛下今日去馬場,殿下跟着去了。”

“哦,這樣。”

蘭鈴裝作不知道的哦了聲,靜默半刻,又忽然道:“阿柔呢,我許久沒見她,挺想她的。”

“雲柔這會在廚房,郡主要見嗎?”

蘭鈴啊了聲,轉頭望着姚春芳,眼神茫然,眼底卻閃過興奮。

“那便,見見。”她說的為難。

姚春芳皮笑肉不笑,出了門瞬間斂起笑意,揉揉自己兩邊的腮,笑酸了臉。

她回頭瞅瞅,當她看不出來,什麽見見,分明是顯擺來的。

姚春芳不情願的去廚房,把蘭鈴來的事告訴她。

此時雲柔剛洗幹淨手,從廚房回來,瞧見姚春芳過來,還以為是關心燕窩好了沒有。

“婆婆,燕窩還沒好。”

姚春芳前後看看,拉過她的手,小聲道:“蘭鈴來了,在等你。”

“找我做什麽?”她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雲柔以為,那日蘭鈴看出她的态度了。

“不知道,別怕,我在外頭看着。”

姚春芳拍拍她的肩,給她壯膽。

雲柔自然是不怕,就是懶得搭理,但既然人來了,見見也不打緊。

一進去,雲柔就規規矩矩行禮,讓人沒話說。

“見過郡主。”

蘭鈴扶她起來,珠翠碰撞,聲音清脆,“跟我還客氣呢。”

她上下掃視,見她穿着素雅,姿色不減,更添幾分秀麗,不禁笑容勉強。

“瞧你穿的太素了,是不是缺銀子?”

言罷,從頭上取下一支金簪,遞到她手中,雲柔被她忽然的動作驚到,怔了幾息回神,把金簪還給她。

“太貴重,奴婢不能要。”

她往後退,始終記得自己的身份,要有分寸。

蘭鈴見她這般防備警惕,便把手縮回來,面色讪讪。

她咬着唇,眼神委屈,“阿柔,你跟我這麽客氣,為什麽?是怪我嗎?”

雲柔向來心軟,蘭鈴這麽一說,她說話的語氣就軟了幾分,“當然沒有,現在是宮中,要有規矩。”

聞言,蘭鈴面上一喜,立馬拉住她的手,舉止親昵,“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怪我,咱們是好姐妹。”

對,姐妹,之前是,現在不是。

不過雲柔把話藏在心裏,沒說出來。

和蘭鈴寒暄片刻,越說雲柔覺得越不對勁,蘭鈴說話全是圍繞秦策安,三句離不開他。

雲柔不禁疑惑,細細一想,明白了幾分。

她吞咽下,哽着嗓音道:“我不在殿下身邊伺候,不了解。你要想知道殿下身邊的事,不如問問小李公公,他是殿下的貼身太監,他知道的。”

蘭鈴面色一紅,浮現尴尬神色,她擺擺手,解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別多想。”

“哦,那就好。”

又聊了幾句,蘭鈴起身離開,她沒有出宮,而是朝楊貴妃的宮內去。

*

雲柔松口氣,等秦策安回來暗暗瞪了他一眼,他除了長得好看,又是太子,好像沒別的長處。

不如會種地的莊稼漢,至少人家身體好。

“你去哪?”

秦策安見她要走,扯着後領拉了回來。

“回房休息。”

一聽休息,秦策安眸光微凝,閃過算計,“正好,我也該喝藥了。”

“…”

他說的喝藥,可跟旁人喝藥不一樣。

她不行,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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