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未央宮的宮女太監多, 稍微有點動靜就驚動其他人,此時聽見動靜,紛紛站在廊下和院子中看。

膽大的更是在議論,小聲說着發生了何事?

姚春芳立在不遠處看, 搖頭嘆息, 随即, 她擡手一揮,語氣嚴肅,“都下去幹活, 站在這裏做什麽?”

姚春芳是未央宮的管事嬷嬷,之前在先皇後身份伺候, 後來跟在太子身邊, 是宮裏的老人, 宮中娘娘見了都要給三分薄面,更別說太監宮女了。

被她這麽厲聲一說,旁人不敢多待,眨眼的功夫人就都跑了。

姚春芳喟嘆, 看了眼跑進跑出的雲柔,有些無奈。

她和秦策安的事, 讓他們自己說清楚,此刻旁人不便插手, 等兩人緩緩再去勸解,興許能聽進去。

姚春芳把人支走,自己也跟着離開,把地方空出來, 随兩人鬧騰去。

這邊,雲柔聽說了賜婚的事, 氣得翻江倒海,心情難以平複,有種被人背叛的感覺,朝秦策安吼了幾聲,立馬跑回房間把婚書拿出來,準備還給他。

她可不是死纏爛打,想着攀高枝的人,她不會在這裏礙手礙腳的。

“還給你。”臉上無淚,眼眶卻紅了,豆大的眼珠在眼眶中,欲墜不墜,楚楚可憐,瞧得人心疼。

秦策安低頭看,沒接,俊朗的眉間夾着幾絲煩躁,“不聽我解釋嗎?”

雲柔強忍着,既然他不接,那便放在桌面上,不管。

她低頭不語,咬着唇瓣,控制自己的情緒,她不想質問,更不想哭,不想把自己的脆弱擺在他勉強。

他不是說要解釋嗎?那便聽聽。

秦策安見她快要哭了,越發煩躁,平日的克制理性在此刻都不好使,但想到她會誤會,他就深吸下,打算把事情說清楚。

上前拉過她的手,被雲柔甩開,又拉,又甩開,如此幾次,雲柔煩了,便順着他,将手放在炙熱的掌心。

但是眼睛沒看他,淡淡的撇過,盯着一旁的柱子瞧。

“我年歲到了,一直沒娶太子妃,臣子着急,早朝提出來父皇也是順水推舟,至于太子妃的人選,楊貴妃從中吹了不少枕頭風,所以你想,楊貴妃為何撮合我和郡主了。”

雲柔沉默,眼眶的淚低落,她快速抹了把,對于秦策安的話半知半解,早知道他會娶太子妃,只是沒想到會是蘭鈴。

她對姐妹共侍一夫沒什麽興趣。再說楊貴妃,她怎麽知道貴妃的用意?

大概是覺得只有郡主才配得上太子吧。

想到這,雲柔心情複雜,身份是無法選擇的,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

瞧她不說話,眉頭還是皺着,秦策安就知她沒懂其中利害。

男人耷下眼睫,藏住眼底戾氣,溫柔開口:“楊貴妃育有五皇子,又有昌國公做靠山,不出意外,将來五皇子登基的勝算很大。可是現在我回來了,他的勝算就少了,把嘉和郡主塞給我是明智的選擇,将來不管是五皇子登基,還是我登基,他們都不虧,現在懂了嗎?”

雲柔昂頭看他,杏眸蕩漾,閃着水光,無辜茫然的嬌态,似懂非懂。

她抽了下鼻子,掩飾難受的情緒,“哦,懂了。”

“你懂什麽了?”

嘴上說懂了,心裏還在懷疑他。

秦策安覺得,他要說的更明白點,“我答應賜婚,但不會娶她。”

“我是利用她。”

他說的直白,就是利用。

雲柔微微震驚,啓着唇沒說出話來,半晌合上唇,動了動,還是沒說。

男人面無表情,只有在看她的時候露出些許笑意,秦策安承認,方才她知道的時候自己是心慌了,怕她生氣,怕她不理他。

以前他對雲柔的喜歡,沒有那麽純粹,可是現在,他的心滿是她。

一日不見,便想念得緊,是他自己無法言說的想念和渴望。

是的,就是渴望,他渴望得到她。

“我說的都是真話。”

從前說的是,現在說的也是。

可是對雲柔來說,真話假話都不要緊,而是今天的事讓她充分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兩人的差距。

她配不上他。

雲柔吞咽下,為此事感到遺憾,語氣苦澀,“我懂了。”

不是懂他,是懂了尊卑。

“陛下賜婚很好,郡主也很好,只是,蘭鈴終究沒做錯事,別說利用她這種話。”

蘭鈴有些心機,但罪不至此。利用她這話,不大妥當。

“你怎知她沒做錯事?”

雲柔看過來,疑惑問:“她做錯了什麽?”

她做錯的事不能說,秦策安自然不會告訴她。

“以後告訴你。”

男人抱住她,手摩挲她的後頸,感受血管的跳動與滑膩,秦策安深吸下,聞到了舒心的香味,用無辜的語氣說道:“要是娶了她,我可就被她糟蹋了,你忍心?”

“我要是被糟蹋了,你可怎麽辦?”

雲柔不說話,察覺他的手不老實,迅速的抓住男人手腕,推開他。

“殿下,婚書還給你,之前的話就當沒聽過,奴婢出去了。”

她說的認真,綿軟的語調說出最客氣的話,秦策安惱火。

他明白她的意思。

男人驟然起身,眉間蘊着幾分暴躁,他把婚書塞進她懷裏,語氣不容拒絕,“我說過的話作數。”

房門緊閉許久,沒有風進來,有幾分窒息感。

雲柔大口呼吸,深深看了他一眼,“殿下不是要送奴婢出宮嗎?時辰不早了,該走了。”

送她出宮的事也沒解釋,罷了,現在看來都不重要,反正就那麽回事。

怕她知道他和蘭鈴賜婚的事罷了。

秦策安發現她态度轉變太快,隐隐不安,“不出宮,就在未央宮待着。”

待在他身邊最安全,別一個不留神,人跑了,他上哪找去。

雲柔點頭,不出宮就不出宮,眼下話說明白了,相處起來也方便。

“是,奴婢知道了。”

出門前,雲柔把婚書重新放在桌面上,随他處置。

門一開,光線明亮刺眼,暖風拂過臉頰,夾着沉悶的氣息。

桌上的紙張被吹起,随後輕飄飄落在地上。

秦策安望着倔強的背影,又低頭看看婚書,一時之間心緒不寧。

他蹲下身子,剛撿起紙張,便感覺胸口抽痛,持續不斷的疼,額間瞬間冒汗,手用力到泛白,平整的紙被捏得微皺。

一手捂住胸口,緩緩起身,連呼吸都是疼的。

這下他不用裝疼了,是真的疼。

但是,她生氣了。

*

雲柔躺在軟榻上,望着頭頂許久,想了很多,但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忽略了什麽。

現在心裏太煩,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她翻個身,不想了,什麽時候想起來再說吧。

從窗口望,瞧見清冷月光,朦胧似紗帳,看不清樹影。

雲柔按住胸前,決定了一件事,還是當秦策安的侍女吧,月錢不少,過得也好,該知足了。

這般想着,她的心情緩和,阖上眸,沒過多久就睡着了。

次日醒來已是上午,過了早膳的時辰,這一覺,她睡得很久。

雲柔穿好衣裳,整理床鋪時看見了壓在枕頭底下的紙張,是婚書。

昨日還給秦策安了,過了一晚,又到了她手裏。

她回頭看窗,暗罵一聲,那厮定然是翻窗進來的,真可惡。

早膳來不及吃,雲柔就去找秦策安,她想問問,他到底是何用意?

門口站着他的貼身太監小李公公,雲柔注視緊閉的房門,問:“殿下在嗎?”

小李為難,遲疑幾息回她:“雲柔姑娘,殿下這幾日太忙,在休息,不見人。”

不見人?

她颦眉,怎麽又跟之前似的?白日休息不出門,難道晚上出去?

雲柔不信,他要上朝,要和朝臣議事,不可能白日休息的。

“是嗎?我在這等着。”

別是躲着她。

雲柔有時候很倔,決定的事情,一定要做。

就如此刻,她想見秦策安,就一定要見到他。

小李為難,看了眼房門,繼而轉頭繼續守着,至于雲柔要在這裏等,那便等,殿下今日是鐵定不會見她的。

等了很久,雲柔腿都酸了,裏邊依舊沒動靜。姚春芳看不下去,過來拍拍她的肩膀,“過來,婆婆有話說。”

雲柔移動腳,酸的打不了彎,慢吞吞跟在姚春芳身後,“婆婆。”

到了無人的地方,姚春芳回頭看她,“昨日殿下犯病了,疼了半宿,現在還起不來。”

聞言,雲柔怔了怔,表情擔憂,“現在好了嗎?請禦醫了嗎?”

姚春芳搖頭,“殿下的病旁人不知曉,更不敢讓旁人知曉,被他人抓住把柄,多生事端,所以沒請禦醫,”

“殿下自回宮就沒犯過病,昨日犯病來勢洶洶,可殿下愣是一聲不吭的扛過去,不知道多疼。”

別說他疼,雲柔聽了都心疼,可他是怎麽有力氣爬窗進來送婚書的?

姚春芳瞅着她,眼神懇求,“你把藥端給殿下,你們兩的事,等病好了再說。”

她見過秦策安犯病的模樣,眸子猩紅的吓人,疼起來把自己的胸口抓出一道道血痕,不知昨晚他是怎麽熬過去的。

雲柔點頭,不等姚春芳把藥給她,便進了他的房間。

這次小李沒攔她,讓她随意進去,等她進去後立馬把門帶上,屋內獨留兩人。

男人躺在榻上,側臉輪廓立體,俊朗不凡,只是面色蒼白,病弱得很。

他在睡,呼吸是輕的,雲柔靠近,坐在床邊,上下掃了眼,目光停留在胸口。

她記得他胸口有舊的傷痕,是他自己抓的,那麽昨晚,他抓了沒?

雲柔抿唇,顧不上羞恥,擡手緩慢解開系帶,剝開裏衣,還沒看清楚,便見男人動了動。

嘴裏下意識喚她的名字,“阿柔,阿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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