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一向挺直的身板被病痛折磨的直不起腰, 臉色蒼白,唯有那雙猩紅的眸子顯眼。男人一手抓住桌沿,一手緊緊扯着胸口的衣裳,疼痛欲裂。
他掀起眼皮, 看見一雙瑩白圓潤的腳在跟前, 男人面色沉了沉, 手一揮,“出去。”眼眸更紅。
聽他的話,其他人立馬出去, 雲柔猶豫幾息跟着轉身,誰知被秦策安扯住手腕, 責怪的語氣問她:“你去哪?”
雲柔看着門關上, 屋內只剩他們兩人, 方才反應過來,秦策安說的是別人,不是她。
“快把藥喝了。”
現在天沒亮,這碗藥是下人連夜煎好的, 他的病反複發作,便時刻備着, 以防萬一。
只是,現在秦策安不願意喝藥, 沒看一眼。
“不喝,拿走。”帶了幾分任性的語氣。
地面冰涼,三月的寒意從腳底滲透,蔓延到全身, 雲柔冷得打顫,盡力控制好語氣。
“不喝會疼, 快喝。”
她擔心他,秦策安看得出來,其實他現在沒那麽疼了,聞着熟悉的香味,痛苦緩解了些許。就是還有點抽痛,不過他能忍耐。
倒是她,赤足走來,地上涼不說,還會被人看見,她怎麽就不知道。
秦策安忍着疼,在她驚訝的眼神中,把人抱起,朝床邊去。
雲柔不安的雙腳蹭着,綿音怯怯,“做,做什麽?你現在該喝藥,快放開我。”
秦策安充耳不聞,将人放在床上,随即跟着躺下,手攬過纖腰,摟進自己懷裏。
他的嗓音喑啞,暗了些,低沉沉的拂過耳畔,“你是我的解藥。”
氣息纏繞,雲柔察覺到了異樣,她沒動,小心翼翼的擡頭,看見男人性感的喉結和下颌,她把手擱在身前,悄悄保持距離。
“好點了嗎?”她問。
秦策安呼吸平穩,似乎不疼了,但沒回答她的話,一直沉默。
須臾,雲柔打哈欠,本就沒睡好,這會更困了,她從窗口縫隙看,天沒亮,還可以睡會。
雲柔縮在他懷裏,緩緩阖上眸,聽着強而有力的心跳入睡。
剛睡着,身旁的人便低下頭,目光灼灼的凝視她,須臾,輕嘆聲,在她頭頂蹭了蹭,閉眼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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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已是中午,身邊沒了人,雲柔立馬掀開錦衾,想穿鞋,發現過來的時候沒穿。
她懊惱的拍下腦門,光着腳下床,腳心剛觸到地面,冰涼的感覺讓她縮了縮,還沒站穩,門就被推開,秦策安從外頭進來。
手上拿了她的繡鞋,另一只手拎了她的包袱。
見她跳上床,把腳蓋住,笑了笑,“現在害羞太晚了。”是笑她昨晚不穿鞋跑來。
雲柔面上潮紅,眼睫顫了顫,“把鞋放下。”
秦策安睨她眼,依她言把鞋放下,但人沒走,“餓了嗎?”
現在是中午,她是餓了,可她也沒心思吃飯,昨晚想到的事還沒問。
雲柔整理好儀容,洗漱好,問:“李伯來信了嗎?找到藥了沒。”
李田去雲貴已有大半年時間,按理說該來信的,不知秦策安收到沒有?
她就是想知道,能不能找到藥?
雲柔期望的看着他,等他回答,“來了,沒找到藥。”
她的心當的一聲,掉落谷底,找不到藥,意味着他的病好不了,會死。
她的喉嚨難受,哽住了般,發不出聲音,半晌,雲柔眉間舒展,笑得牽強。
“沒事,總會找到的。”
要是一直沒找到藥,秦策安死了怎麽辦?
還有,他後來娶了誰?
雲柔滿腹心事,頭微微垂着,沒精神,秦策安歪頭注視,摸她的頭頂,道:“先用膳。”
她哦了聲,随便吃了點,吃完後想出門,又被秦策安攔着。
雲柔不高興,憤怒的瞪他,實在氣不過,便捶打床榻,把自己的手打紅了。
秦策安無奈,只答應讓她回去看一眼,至于要見範青,想都別想。
“阿柔,別惹我生氣了。”
她逃跑的事秦策安沒追究,已經很克制脾氣了,要是再惹他生氣,只怕沒那麽好敷衍。
雲柔毫不猶豫點頭,她去了在揚州的住處,住的時間短,但她有了感情,她在這裏過得很惬意。
現在要離開,她不舍得。
秦策安跟着她,雲柔沒法去見範青,只好寫了一封信,放在房內,要是範青來了,可能會看到。
雲柔最後看了眼屋子,戀戀不舍的轉頭離去。
兩日後,她跟着秦策安離開了揚州,前往盛京。
路上走得順利,風平浪靜。
雲柔甚少說話,每次都是安靜的待着,要不就是坐在秦策安身邊,沒跟旁人說話,就連盛淩,她也只是看眼,沒搭理他。
想到盛淩幹的事,雲柔腦子第一反應就是,他不是個好人。
在樹林休息時,秦策安和盛淩去了密林中,不知幹嘛去了。
雲柔左右看看,表情不對勁,現在跑路,會被發現嗎?
她抿唇,神情緊張,剛擡起一腳,就有人從後邊拍她的肩膀。
“嘿。”
雲柔吓得咯噔一下,唇白了,“誰?”
回頭看,是一位女扮男裝的姑娘,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她雖然穿着男裝,但胸前鼓鼓囊囊,唇紅齒白,眼含秋水,雲柔一眼就看出是姑娘。
“你是誰?”她上下打量,覺得眼熟。
“我叫江漁。”
江漁的嗓音好聽,笑得明媚燦爛,能感染人。
“你是雲姑娘,我見過你。”
雲柔張唇,茫然的盯着她,她是什麽時候見過她的?
正想問,江漁便搶在她前面開口,“在盛府的時候,我被關在屋裏,見過你。”
雲柔想起來了,原來是她,難怪看着眼熟,下一刻,雲柔又想到,她是秦策安口中真正的郡主,那她自己知道嗎?
知道盛淩找人頂替她嗎?
雲柔不好直接問,便笑笑,“你怎麽在這裏?”
江漁在她身邊坐下,埋怨道:“哼,盛淩怕我跑了,上哪都帶着我。”
她被人時時看着,可不舒服了。
現在看到雲柔也這樣,兩人算是同病相憐。
“你為什麽要跑?你不喜歡他?”她靠近了些,說話的聲音小,怕人聽見。
江漁不知想到了什麽,臉頰微紅,“也不是,就是不想被關着,他看得太緊了,我透不過氣。”
“哦。”
雲柔以為,江漁知道自己的身份,現在這語氣,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她看不懂。
兩人随意寒暄幾句,過了半刻,秦策安和盛淩從密林中出來,看見兩人湊在一起,微微一愣,然後大步朝這邊來。
江漁立馬起身,“他回來了,我先走了。”她以最快的速度上了馬車。
雲柔一眨不眨的看,暗嘆:肯定是盛淩威脅她了。
以至于秦策安坐下時,她朝他冷冷的哼了一聲。
“她惹你了?”
雲柔冷淡的回句:“沒有。”
随後上了馬車,沒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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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邊她和江漁聊過幾次,彼此熟悉些,姑娘家有了許多私密的話。
也是後來,雲柔才知道,江漁對盛淩做的一切都知曉,甚至知道盛淩找人頂替她的事,意外的是,江漁完全不介意,甚至不想當那個郡主。
雲柔忍不住問她:“為什麽?”
當時江漁的神态她記得很清楚,對于昌國公,她有恨,“那種府邸,能有什麽好人?”
雲柔說不出話來,昌國公的确不是好人。
對于此事,雲柔後來沒再提過。
坐在馬車內,秦策安挪過來,一把摟過她,靠在她耳邊道:“別攪合別人的事。”
雲柔否認,“我沒有。”
秦策安深吸下,将他們的事随口解釋,“江漁的母親是被昌國公弄死的,所以她恨,至于她和盛淩,別管。”
“馬上就到盛京了。”
秦策安想,他們趕緊成親,免得她又跑了。
可他不知道,雲柔不願意。
“蘭鈴呢?”猶豫許久,還是問了。
男人手指勾住烏發,在指腹纏繞,一圈一圈,仿佛繞在心上。
秦策安漫不經心的說:“死了,一杯毒酒。”
雲柔捂住唇,和夢中一樣,蘭鈴是和毒酒死的,不同的是,她沒和秦策安成親。
說不上什麽感受,自小長大,現在蘭鈴死了,心裏終究不是滋味。
人命在皇權面前,不值一提。
“你為她傷心?”秦策安問。
雲柔別開臉,将他的手拍開,“我不想進宮。”
“因為我殺了蘭鈴?”
她沒說話,進宮算什麽,她始終是個局外人。
現在跟秦策安說這些,他聽不進去吧。
雲柔往旁邊挪了挪,這一舉動,惹惱了他。
秦策安面無表情的把她拉回來,手使勁圈住她的腰,用了些力,雲柔皺眉,感到了疼。
“回京後,我們成親。”
他說過要娶她,就一定娶她。
現在礙事的人都死了,也不用演戲給誰看,是時候成親了。
“不行。”
雲柔對上他的眼,嚴肅的說道:“你以後會娶別人。”
“娶誰?”
秦策安松了松,眉目含笑,“阿柔,你不在的時候,我全身疼,你不心疼我嗎?”
“跟這個沒關系。”
雲柔不能說出口,可是她也很想知道,秦策安會娶誰?
不管那人是誰,都不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