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苦澀

苦澀

餘謹楓很快用托盤端着兩碗粥和兩籠小籠包回來了，那幾個女生在餘謹楓回來之前就已經離開了。

我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白粥，突然不是很想理餘謹楓，餘謹楓沒有發現我的異常，因為他吃飯時向來不愛說話，所以我倆就沉默着吃完了這頓早飯。

我還在慢條斯理嚼小籠包的時候餘謹楓就放了碗，我吃得很艱難，味同嚼蠟。

主要是因為我心裏頭有事情，該死的餘謹楓，他為什麽就不能主動一點，問我為什麽不高興。

我倆的氣氛有點微妙，不知道他發現沒。

我正在生悶氣，餘謹楓突然出聲道：“你今天怎麽了？”

我心裏一驚，有些慌亂，但還是強裝鎮定地說：“怎麽了？沒有。”

餘謹楓把頭靠了過來，到跟我相隔二十厘米的地方，他開口說道：“你的眼睛告訴我的，你不開心。”

他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臉上，有些癢癢的，我重重吞咽了一下，把嚼碎含在嘴裏的小籠包咽了下去。

“沒有的事。”我把頭偏開，假裝轉注地吃剩下的小籠包，實則我的臉已經紅透了。

我不理解，我不敢想，我大概是喜歡上餘謹楓了，不然不會他跟我說句話我就臉紅，可他明明有女朋友，又何必撩撥我呢？

又或許，是我想多了，我是同性戀，可他不是，他只是把我當成朋友？不能否認朋友之間這樣是很正常的，我只能這樣說服自己了。

日子就這樣平淡如水地流淌着，一個月過去了。

我和餘謹楓幾乎是形影不離，我們像是熟識已久的摯友，失散多年的故交，我們談天說地，分享心情。

這天早上去教室之後我又發了一條朋友圈，這是我今天發的第三條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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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臉紅的夏天終于過去了。】

餘謹楓是第一個點贊的，我看着他的點贊動态不禁有些欣喜若狂，印象裏這是他第一次給我的朋友圈點贊，我點進詳情截了個圖記錄下這個美好瞬間。

我想了想，點進餘謹楓的聊天框。

我：【記錄你給我點贊的第一條朋友圈。】

楓樹：【記得這麽清楚嗎？】

我心裏咯噔一下，我是不是表現得太過熱切太過明顯了，不過我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每條都給我點的人和從不給我點的人我都記得很清楚。】

楓樹：【我不怎麽刷朋友圈。】

我：【沒關系沒關系，那你不用幫我點贊。】

楓樹：【不不不，我點，我點。我每天晚上定時刷你的朋友圈。】

看到這裏我情不自禁地微微笑起來，心裏甜絲絲的。

以前我并不是一個愛發朋友圈的人，是從這學期開學後，我對餘謹楓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之後，我才喜歡上發朋友圈的。

每天我都在分享自己的心情，只是希望他能夠看到。

一想到他以後會經常看到我的朋友圈，給我點贊，我就莫名很高興。

他會讀懂我的言外之意嗎？

有天陽光實在太好了，又不似盛夏一般暑氣逼人，我站在情人谷的日晷下面看着秋風掃蕩落葉，突然油然而生一股孤獨感。

【想見你，就現在。】配圖是情人谷的石刻日晷。

不知道他有沒有讀到這一條，如果他讀到了只是沒點贊，那他讀到的時候會是什麽心情呢？

暗戀就是這樣，一邊想要把這個人藏進心裏不讓任何人發現，一邊又忍不住把這份熱烈的情感宣之于口。

我希望能瞞着他一直喜歡他，又覺得光我一個人知道我暗戀他不公平。我想讓他知道又害怕他知道。

不敢再想，想太多會難過會低迷會淪陷。

學校最近在辦校慶活動，連續三天晚上在大禮堂有文藝彙演，晚上的時候大禮堂人山人海熱鬧非凡，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

雖然我沒什麽興趣，但看着大家熱熱鬧鬧的樣子，心裏的孤獨感莫名其妙油然而生。聽說餘謹楓也會去表演，所以最近幾天他忙着排練，我倆一直沒什麽時間待在一起。

上了半天課了，我累得不行，一上午都沒見到餘謹楓，因為這一堂課是校選課，他沒選這個，所以只得我一個人孤零零地上課。

可一下課我就接到了餘謹楓的電話，他讓我去商場找他，中午一起吃飯。

我心裏還是高興的，因為餘謹楓還挂念着我沒吃飯這件事，還記得約我一起吃飯，所以我興致沖沖地就去了。

坐在出租車上的時候我又發了條朋友圈。

【秋天的風。】

風是楓的同音。意思是秋天我和餘謹楓也在一起。在一起是字面上的意思，不過就算是字面上的我也滿足了。

很快我就到了，不過因為我沒來過這個商場，所以稀裏糊塗地上了二樓。

我跟餘謹楓說我到二樓了，問他在哪裏，他久久沒有回複，我只好四處閑逛，逛進服裝店看看衣服，進飾品店看看帽子，餘謹楓還是沒反應。

我等得有些無聊了，路過一家烤肉店的時候，透過玻璃櫥窗，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于是我趕緊躲在一旁不讓他發現，是餘謹楓，他對面的……是那天那個跑掉的志願者。

他們兩個怎麽會在一起，他們認識嗎？

所以今天這頓飯其實并不是只有我和他兩個人嗎？

他為什麽要帶一個我不認識的女孩子呢？我正猶豫着要不要叫餘謹楓，卻看見他伸手替對面的女孩擦了擦嘴角。他笑得很溫柔，也很幸福。

我心裏突然有什麽東西碎了，咔嚓一聲，再也拼不好了。

答案顯而易見，誰都不可能給一個尋常關系的異性朋友擦嘴，所以這其實是......他女朋友？

他的意思是，讓我和他的女朋友見個面嗎？像小說裏那樣男主把自己的女朋友介紹給好兄弟，是嗎？

可他會知道他的好兄弟其實暗戀他嗎？我只能落荒而逃，跟餘謹楓發消息說我有點急事，先走了，只好下次再約了。

我到底怎麽回事，我在想什麽，餘謹楓有女朋友，他只是把我當成舍友，一個記憶殘缺需要人照顧的室友，我怎麽能對他有非分之想，但凡我有點良心我就不該觊觎他！

可他冷落我，因為女朋友就冷落我。

喜歡的小男孩要放在心裏。

中午我不想吃飯了，心情不好，什麽都吃不下。

餘謹楓給我發消息，他說太可惜了，剛剛沒看到我發的消息，他說他看到鮑師傅門口好多人在排隊，他也好想吃，可是人實在是太多了。

我在心裏幽幽嘆了口氣，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回了他，超過十分鐘不回他消息我就覺得過意不去。我真是沒出息，他一回我，我立馬就原諒他冷落我了。

我的手指停在我給他的備注上，想了想還是不舍得改。

一瞬間我好像失去了分享欲，我點進自己的朋友圈，把最近幾天發過的朋友圈删得一幹二淨。

下午，我有些空蕩的迷離，在校園裏游蕩了很久，好像也沒有地方可去，此心安處是何處呢？

于是我早早到了教室，那個和藹慈祥的中年女老師也早早到了，她站在講臺上了環視着四周，然後對大家說：“這節課檢查作業。”

13:59，教室後門被推開，一行男生急匆匆地進來，他們再行色匆匆，我的眼裏卻只有那個走在最末的男生，是餘謹楓。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仿佛只是看着他，就是這個世間最美好的事。

忽然，他轉頭了，在半空中，我倆的視線彙集，輕輕的碰撞了一下，對他來說無關痛癢，而我，心裏激起千層波浪。

我的微笑有一瞬間的僵硬，像是一個病入膏肓的偷窺者被抓了現行，但很快我便恢複了正常，對着他微微一笑，他也對着我明媚一笑，指着我旁邊的空位問道：“這兒有人嗎？”

我有些受寵若驚，但還是克制住了內心的激動，很自覺地起身讓他進去，我看着他把作業拿出來，是一疊整齊的手寫打印稿。

見人都來的差不多了，老師推了推眼鏡，然後宣布道：“大家盡量兩個同學一組坐在一起，然後跟隔壁的一組交換作業，我們交叉批改。”

隔壁座位坐着我的舍友張俊，他暗叫一聲不好，求助似的看着我，“大哥，以後結義，我讓你當大哥。”

我心領神會，微微笑了，點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而我的作業則是張俊旁邊男生拿到手批改。

餘謹楓湊到我旁邊，他的臉距離我不到十厘米，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熱氣噴在我的耳旁。

我的心髒在胸腔裏砰砰的跳，我不敢有所動作，呼吸的幅度變得微乎其微，仿佛有一口氣堵在胸口怎麽也呼不出來。

“長野，張俊沒把作業本給你嗎？”他溫聲問道。

“沒有啊，他沒寫呢。”我拿起桌上的旺仔拉罐，打算喝一口掩飾一下情緒，哪知道放到嘴邊才發現壓根兒就忘記開了，又不動聲色地放了回去。

餘謹楓卻很體貼地伸手拿過我的旺仔紅罐，幹脆了替我打開了，接着說：“那你豈不是得完全靠想象了？”說罷，他打開一罐草莓汁，猛灌了兩口。

我接過他遞給我的旺仔，然後故作無所謂地說道：“對咯，考驗我想象力的時候到了。”

餘謹楓點點頭，翻開課本掃了幾眼，然後對我說：“我先把每個題的頁碼寫下來，你對着我的抄一份，再去核對這些題的完成度吧。”

我覺得這個方法很好，便等着抄餘謹楓的現成。

張俊伸頭探腦，見老師走到另一邊去了，便把頭伸到我這邊來，偷偷摸摸地說：“大哥，我不求高分，只求能有個75分就好了啊大哥！”

餘謹楓低聲地笑了一聲，但還是被我捕捉到了他的笑意，不知怎的，我的心裏也泛濫起了一陣愉悅之情。

“你今晚上要來大禮堂看我演出嗎？”餘謹楓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的心微微一動，他這算是在邀請我嗎？

“好啊，你要表演什麽？”

“唱歌。”

唱歌，餘謹楓唱歌，應當是很好聽的吧，我沒聽過，但我覺得一定是好聽的。

坐在他的旁邊，我顯得有些局促不安，時間過得好快，一節課一晃眼就過去了，這意味着我這偷來的與他共度的時間被消磨殆盡了。

我有些失落，但還是跟他說了再見。

我先出了教室，但我沒有離開，我躲在樓梯口，看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樓梯盡頭，然後我跟了上去，他的步子邁得很大，我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我緊緊地跟着，不願落後半步，可跟得越近，我的熱情就被水潑得越猛烈。

我可以很清晰地聽見他在打電話，他叫着“寶貝”，問電話那頭“吃飯了沒”，我知道，那個隔着屏幕接收他溫情的人是他女朋友。

腳步漸漸慢了下來，我看着他拐進了左邊的路口，而我沒有再跟，我駐足了好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視線裏，我知道，我該往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