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縫隙
縫隙
陸長野不想在醫務室久留，于是我扶着他一路回了宿舍，我也不是沒有提過我要背他，可他這次死活不肯，說自己只是軟組織拉傷了，不是殘廢了。
真是一生要強的男人。我嘆了口氣。
宿舍門沒鎖，只是虛掩着，燈光從門縫裏透出一條線來，把門外的陰翳分割成兩方天地。
陸長野推門而入，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的書桌前坐下。
“陸長野，好點了嗎？”餘謹楓走過來，目光在陸長野的腳踝上停留了幾秒。
陸長野态度不是很好，甚至沒擡頭看餘謹楓一眼，只是悶悶地“嗯”了一聲。
張俊頗有些忿忿不平地瞪着陸長野，很明顯他剛剛和餘謹楓進行了一場談話，談話的結果如何不言而喻。
我覺得此刻的氣氛頗有些糟糕，我站着也是坐也不是，頗有些裏外不是人的滋味了，于是我順勢就把剛剛在路上買的盤撻拿出來分給大家。
“來來來，餘哥，嘗嘗這個吧，張俊，長野，你們也嘗嘗。”我遞給他們一人一個。
“謝謝。”餘謹楓雖然有些失落的樣子，但還是很有風度。
所幸他們幾個都接過了，并且不約而同地表示好吃，并且問我是在哪買的。
我把定位發在寝室群裏，張俊和餘謹楓便讨論者明天要去購進一些新品，這時候空氣裏尴尬的氣氛才算是消減了一些。
學校最近要開展新生杯籃球比賽，我們學院照例該出一支隊伍。
我以為陸長野會參加，因為他平時總是有很多時候在籃球場打籃球，誰知道他卻跟我說他不會參加，我問他為什麽，他說不想和一群體訓生混在一起。
我覺得陸長野和體訓生多少是有點不可言說的故事的，可他不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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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厭體訓生這句話有些似曾相識，上次餘謹楓遲到的時候陸長野也說過這句話。
可餘謹楓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體訓生，他只是參與體育部的活動比較多而已。
上古代文學課的時候，陸長野聽着古文老師侃侃而談竹林七賢中的嵇康，聽着聽着就想到午飯去了。
陸長野給我發了條微信。
【今中午吃什麽】
我想了想，一時之間想不出有什麽想吃的。
【不知道，你說呢。】
那邊好一陣沒動靜，幾分鐘之後才回複。
【昨晚的皮蛋瘦肉粥不錯，在哪買的，我們去店裏吃吧。】
我還真說不出那是在哪兒買的，畢竟是餘謹楓讓張俊送來的，無奈之下我只好求助于餘謹楓。
【後街的吉祥馄饨。】餘謹楓這樣回複道。
于是我也這樣回複陸長野。
陸長野當即拍板，中午就去吉祥馄饨吃了。
下課之後我倆優哉游哉地晃到吉祥馄饨，到了之後才發現這兒的生意是真的火爆。
陸長野往裏張望了一下，确實沒什麽空位了，可他實在是想吃昨晚的皮蛋瘦肉粥。
“我們和別人拼個桌吧。”陸長野最終這樣和我說道。
“好吧。”
手機在震動，我解鎖一看發現是餘謹楓發來的消息。
【林語，看右邊，要一起拼個桌嗎。】
我往右邊望了望，見是餘謹楓和張俊正坐在一張方桌旁，他倆對面的兩個位置都還是空着的。
我覺得這事兒還得征求一下陸長野的意見。
“陸哥，張俊和餘哥也在這兒，他們那桌有空位，問我們要不要去拼桌。”我對陸長野努了努嘴。
“不用。”陸長野淡淡地瞥了一眼餘謹楓，眼裏是說不清的情緒。
“老板，要一碗皮蛋瘦肉粥。”陸長野對前臺正忙碌的中年女老板說。
女老板樂呵呵地說：“剛好今天的原料只夠做一碗了，小夥子來的真是時候。”
“我要一碗蝦滑馄饨。”我對老板說。
“好嘞。我這店裏也沒空座了，要不你們跟我來，我帶你們去拼個桌。”老板四處張望了一番，最終目光停留在餘謹楓的臉上。
“坐那兒吧，小夥子人客客氣氣的，昨晚我們快打烊了，他也是來買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和一份蛋黃燒麥。”
昨晚上，陸長野想到昨晚上自己吃的也是皮蛋瘦肉粥和蛋黃燒麥，他覺得這事兒實在是有些巧了。
“昨晚上的皮蛋瘦肉粥是誰買的？”陸長野狐疑地看着我。
我覺得這回肯定是瞞不住了，老板神助攻了，我無奈地聳了聳肩，示意他看餘謹楓。
“是餘哥買了讓張俊帶來的，陸哥，其實我不懂你對餘哥為什麽有這麽大的敵意，我覺得他人挺好的......”我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小到我倆都聽不見。
“我......”陸長野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出來。
不遠處的餘謹楓正專心吃着粥，他的動作很輕柔，慢條斯理，有條不紊，可以看出是受過極好家庭教育的。
為什麽呢，陸長野想，其實餘謹楓和他并沒有什麽過節，只是餘謹楓在籃球場上飛奔的身影和他記憶裏的一些人重合了，而這些人在那段時間曾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壞印象。
一開始陸長野覺得餘謹楓和他們一樣，一樣沒素質，張口閉口都是一些粗鄙言論，一樣蠻橫不講理，以自我為中心，一切得聽他說了算，可後來陸長野漸漸發現餘謹楓可能并不是那樣的人。
他明辨是非，找體育部部長理論，明明是好心想送自己去醫務室，可是自己卻拒絕得那麽斬釘截鐵，盲目排斥，甚至在被自己拒絕後仍然悄悄給他買皮蛋瘦肉粥。
餘謹楓并不是如他想的那般，反而是另一個極端。
極端細致，極端溫柔。
陸長野心裏那座高高圍起的鐵牆有了一絲輕不可察的晃動。
我扯了扯陸長野的袖子，陸長野最終還是端着粥坐到餘謹楓對面了。
“你好。”餘謹楓客客氣氣地和陸長野打了個招呼。
“你也好。”陸長野生硬地回答道，他有些不自在。
“可以麻煩你遞張紙給我嗎？”餘謹楓指着陸長野手邊的抽紙。
陸長野抽了一張給餘謹楓。
“謝謝。”餘謹楓低聲說。
還挺有禮貌，陸長野在心裏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