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回家

回家

沒走兩步,餘謹楓的手機又響了起來,陸長野體貼地說:“你有事兒的話就去處理自己的事兒吧,我一個人逛逛也行。”

可是餘謹楓幹脆地挂斷了電話,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我沒什麽急事,陪你比較重要。”

陸長野心裏很感動,他輕輕拉起餘謹楓的雙手,拉近了二人的距離。

他用臉頰緩緩蹭着餘謹楓的臉頰,濕潤的嘴唇在餘謹楓的脖子上輕輕烙下一吻。

“親我。”陸長野聲音慵懶地說道。

餘謹楓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一把摟住陸長野的腰,把陸長野抱進懷裏,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陸長野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晚上陸長野和餘謹楓沒打算回宿舍,兩人在超市裏買了一大袋菜,帶回了出租屋。

陸長野在洗碗槽裏洗菜,餘謹楓切菜、炒菜的動作一氣呵成。

“我來幫你炒這個菜吧,你歇會兒。”陸長野從餘謹楓背後抱住了他,把下巴擱在餘謹楓的肩窩處,深嗅着餘謹楓的氣味。

餘謹楓趁機偏頭在陸長野額頭上落下一吻,他說:“你會炒菜嗎?”

陸長野理所當然地搖搖頭:“本來不會,但我看你炒,已經回來。”

“好吧,那你來吧。”餘謹楓把鍋鏟遞給陸長野,兩人換了個位置。

陸長野手拿着鍋鏟,笨拙地翻炒着鍋裏的菜,鍋裏突然冒起一股白煙,把陸長野吓了一跳。

餘謹楓大笑着搶回鍋鏟,打趣道:“你還是坐在外面等吃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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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長野癟了癟嘴,回到洗碗槽邊開始洗碗。

“以後你做飯,我刷碗。”陸長野坐在餐桌旁說道。

餘謹楓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寵溺地看着陸長野說道:“我做飯,刷碗也歸我,我哪舍得你刷碗。”

陸長野雖然一副傲嬌的模樣,但嘴角止不住地上揚,這已經暴露了他內心的喜悅。

“哦。”陸長野臉上風輕雲淡。

餘謹楓靠近了些,打趣的目光停留在陸長野的嘴唇上,他說:“你就用一個字打發我?”

“嗯。”陸長野依舊故作不冷不淡的模樣。

“你是在敷衍我?”

“沒。”

餘謹楓一把拉起陸長野的手臂,陸長野旋身而起,落入了餘謹楓的懷抱。

“你再說一遍。”餘謹楓用指尖挑起陸長野的下巴,舌尖輕輕劃過陸長野的嘴角。

陸長野摟住餘謹楓的脖子,把他的頭低低地壓了下來。

“我不說。”陸長野挑釁的目光落在餘謹楓的嘴唇上。

兩人鬧了好一陣才肯吃飯,吃飯的時候,餘謹楓說:“過幾天就放寒假了,你跟我回家吧。”

陸長野猶豫了一下,反問道:“見家長嗎?可是我們才剛在一起不久。”

餘謹楓失笑:“你想見家長的話也可以,我馬上跟我爸媽出櫃。”

陸長野責備道:“瞎說什麽呢,你不怕你爸媽把你腿打折啊?”

餘謹楓搖搖頭說:“我爸媽會支持我的所有決定。”

陸長野眸光一黯:“沒有哪個父母會支持自己的兒子和一個男人談戀愛吧?”

“小野……”

“我吃飽了。”陸長野撂了碗,往卧室走去。

中學的時候,陸長野似乎有一種不懼一切的傲氣,他從不諱談自己同性戀的身份。

他認為,性取向是自己的選擇,別人的看法并不重要,也沒有人能幹涉他的選擇。

可當他向父母坦白的時候,父親狠狠地揍了他一頓,并且聲稱要和他斷絕父子關系。

從那以後,陸長野和家人的關系便僵持住了,父子倆一年到頭說不上幾句話。

寒暑假回家的時候,陸長野也只是把自己鎖在卧室裏。

父母于他而言,就好像是兩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小野,你怎麽了?要是不想跟我回家的話,我不會勉強你的。”餘謹楓的出現打斷了陸長野的回憶。

陸長野搖搖頭說:“我不是不願意,我只是害怕。”

“怕什麽?”餘謹楓坐在陸長野身旁,握住了他的手。

“我怕我們不到幾個月就分手。”陸長野頭微微低垂,語氣有些失落。

餘謹楓微微一笑,輕輕地抱住了陸長野:“小野,你在瞎說什麽呢,我們才剛在一起,你就已經想到分手了,你對我這麽沒自信嗎?”

“我不是對你沒自信,我是對我自己沒自信。”陸長野眼眶微微發紅,聲音也微微顫抖着。

“好了,小野不哭。”餘謹楓輕輕地拍着陸長野的後背,“小野,只要你一直愛我,我這輩子都不會放手。”

“嗯,我會一直愛你的,你不可以不愛我。”陸長野伏在餘謹楓懷裏低聲哭了起來。

餘謹楓和陸長野是三天後回宿舍的,那時候我正和張俊在宿舍打游戲。

他們兩人是手牽手進來的,我和張俊并不覺得詫異。看起來獨處這幾天,他們兩人的感情更深了幾分。

餘謹楓問我們,寒假回家還是留校。

張俊說,他準備回家,這可能是大學的最後一個能回家的寒假了。

他們問我有什麽打算,我愣住了。

我該去哪兒呢?

新年是家人團聚的日子,親友們圍爐團坐,共話一年的得與失。

回家嗎?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去哪裏找我的家?

我到底是誰?我到底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陸長野和餘謹楓和我到底有什麽關系?

我好像被一種深重的執念困住了,它緊緊地牽引住我的心,攥住了我的呼吸,我無論怎樣也逃不出去。

晚上,我孤單地躺在床上。

陸長野和餘謹楓照例不在宿舍,張俊今晚也不回來。

于是宿舍裏只剩下我一個人。

今年的最後一晚,是我一個人在寒冷的夜裏度過的。

聽餘謹楓說,陸長野會和他一起回家過年。

我想到了最開始漂浮在半空中時的所見所感,那片浩渺無邊的雪原,那場浩大盛放的煙花,那一次次輕吻,一場場美夢。

莫非,我那時候看見的,其實是寒假時候的他們?

小野,小野,小野……

長野,長野,長野……

是誰一直在我耳邊叫陸長野的名字,明明宿舍裏只有我一個人,怎麽會有別人的聲音。

我心裏驚慌不已,可眼皮卻越來越沉重,思緒也逐漸沉入靜谧的海底,動彈不得。

小野,小野,小野……

長野,長野,長野……

是誰,到底是誰,誰在說話……

我是謹楓啊,長野,快醒醒……

謹楓?

餘謹楓?

他怎麽會在這裏,他不是正和陸長野在校外甜甜蜜蜜嗎?

對了,他在叫陸長野。

莫非陸長野也在宿舍?

我好像掉進了一片冰湖,湖水冰冷刺骨,我不停地打着寒戰,上下兩排牙齒相互磕碰,發出陣陣響聲。

救救我,救救我吧……

冰水從我的鼻子裏灌了進來,又變成了滾燙的熱淚,從眼裏鑽了出來。

我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埋在心底的名字:餘謹楓

有誰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好暖,好厚實。

他說:“小野,醒來吧。”

我一把推開他的手,我問他,誰是小野。

他說,我就是小野,他愛我。

我說我只是一只飄無定所的游魂罷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我不可能是陸長野。

更不可能有人愛我。

那個人一把抱住了我,他跟我說,只要我一直愛他,他這輩子都不會放手。

淚水如泉湧一般奔騰而出,我像是被冰湖裏的水嗆了個結實,猛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

意識突然變得清晰起來,是誰把我從冰湖裏拖了出來。

我感覺耳邊一片嘈雜聲,有男聲,有女聲,他們好像在吵架。

我從他們的對話中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戒同所,小叔,失憶,姜棋。

姜棋這個名字好像觸到了我的記憶神經,我隐隐約約記得,曾有個笑起來面帶春風的男人鄭重地把一朵紫色的小花送給我。

我叫這個人姜棋。

對,沒錯,這是在戒同所裏發生的事。

我記得,我在戒同所裏被電擊,被毆打,被侮辱。

為什麽我會到戒同所裏去?是爸爸媽媽把我送進去的嗎?

耳邊的争吵聲越來越大,我聽見一個男生說:“舒憐,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嗎?”

舒憐,舒憐,舒憐……

這個名字莫名讓我一激靈,後背生寒。

我好像做了一場漫長又煎熬的噩夢,夢裏,舒憐這個名字反複出現。

我讨厭這個人,因為……她是餘謹楓的女朋友。

餘謹楓,餘謹楓,餘謹楓……

啊——頭好痛!

誰是餘謹楓,誰是餘謹楓——

為什麽想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心會痛成這樣,像是要碎掉。

“你好,我叫餘謹楓。”

“我是餘謹楓。”

“餘謹楓。”

“他是餘謹楓。”

“餘謹楓,我恨你!”

無數畫面在我腦海中交纏飛舞,在半空中升騰打轉,最後彙作一個巨大的光團。

光團猛地炸開來,像煙火的火星一般墜落,落到我的手上,身上,臉上。

好燙,好痛,好難過。

我想起來了,餘謹楓,是我的男朋友。

舒憐,是我男朋友的新女朋友。

我猛地彈開了雙眼,一片白光猝不及防地闖入我的視線。

“都不要吵了。”我絕望地躺在病床上,撂下這幾個冰冷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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