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厭惡
厭惡
那是你剛發現自己獲得零點重生能力後發生的事情。雖然仗着自己殺不死你有了勇氣去戰鬥,但因為很疼,你每次只能咬着牙撐下去。
有一回你獵殺了一只野豬,把它用繩子綁在背上,貪圖方便,你選擇爬山回家。
你低估了野豬的重量,高估了自己的體力。
你跌了下去,野豬拽着你往海裏沉。掙紮之中你嗆進好多水,試圖解開身上的繩子,但是當初為了爬山方便,你打的是死結。
你努力不讓自己呼吸,手腳亂蹬中,體力流逝的更加快了。
絕望和海水淹沒了你,肺憋的快要爆炸,你活生生窒息而死。
你的屍體随着野豬沉在湖底。
再次醒來時,你下意識吸氣,水嗆進肺裏,喉嚨咳嗽,張開嘴的瞬間水越進越多。肺部撕裂的痛楚讓你恐慌,你用手狠狠扣着結,指甲迸裂。
你急的想哭,死亡的恐懼如湖水般紮進你的四肢百骸。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你拼命往上蹬腿,野豬卻死死拉住你。
你看見海面上晃蕩的月光,你知道這湖不深,但你上不去。
……
要怎麽樣才能上去?是等到野豬的屍體被魚吃光,還是等到繩子被魚啃斷?
意識混沌中,你不知在此重複了多少遍。大腦因為缺氧發漲,胃部抽搐,反複地吸氣嗆水,像有只手捏爆你的肺部。
湖底有漂亮的珊瑚礁和形形色色的小魚,它們從你的面前游過,似乎不屑吃你,也不屑看到你。就像你對于它們來說,終究只是個長相奇異的過客而已。
你摸到身邊軟軟泥濘的東西,突然意識到往日寧靜美麗湖水下有的不僅是這些,還有無數淤泥堆積的黑暗。
以及一個脆弱的、可笑的、跟野豬為伴葬身湖底的不知名屍體。
殺了我……
殺了我吧……
月色透過海面,你隐約看見一個細細的東西。
你伸出手,将它拽住。那是個小鈎子。
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你把腦袋湊過去,試圖割開自己的脖頸。
鈎子卻猛然掙紮起來,一股力量順着細線拽着你。
被扯出海面的瞬間,你的思維停滞了。然後有人将你拖到松木旁靠着,你這才意識到,自己離開了海底地獄。
銀色的月紗浸潤着瘦小的少女,她左手撐着草地,大口大口呼吸起來。
你的喉嚨像是被人割斷,胸口發出轟隆隆的風箱聲,如一只幹涸瀕死的魚,你的嘴裏發出難聽刺耳的咳嗽嗚咽聲。
“咯……咯……”
你想說話,肺卻難以維持,爆炸般的撕裂感撕扯着你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你終于緩過來,無力癱倒在地上,呆滞地看着天空。夜空繁星閃爍,格外美麗。你想,明天一定是好天氣。
如獲新生。
被月色籠罩的少女,扯出一個微笑。她哭起來,卻只能發出幹啞的嗚咽,聲聲泣血。
沒有任何一種死亡方式比這個更加恐怖。
你緩緩閉上眼睛,聞到身邊飄來一股淡淡的香氣,像是塞西莉亞花。
“你還好嗎?……我能為你做點什麽嗎?”
女孩子的聲音,是救了你的人嗎?
得好好感謝才行……
你撐起眼皮,奶金色頭發少女可愛的容顏落進你的視線。
“你好啊,我叫熒。”她對你溫柔地綻開微笑,眼神帶着試探的含義,顯然是看你的狀态不是很好有些擔心。
噢,我的女神。
你的聲音幹澀又難聽:“你……好……”
“哎,沒關系你不用說話。”她急急打斷你,“只要告訴我你的名字就好了。”
你的思維很混亂,張口慢慢說道:“我……我叫……”
“我叫……派蒙……”
熒眨眨眼睛,笑的很無害。
你在說什麽胡話啊。
你收回聲音,對她努力揚起個沒心沒肺的笑容:“開玩笑的…咳咳……我……叫鹿人迦。”
這個世界的,路人甲。
……
你明明不想去撿神之眼的,腳踝處卻被什麽東西纏住。然後一股巨大的推力隔風襲來,你在空中轉了一圈,以極其詭異的姿勢跌下船。
你下意識抱住往身上砸的神之眼,然後對上了上方萬葉的眼神。
他驚愕地看着你。
你的身體砸進海面的瞬間,你看見他朝你撲來,似乎是想救你。
話說,你剛剛三百六十度轉了一圈,有沒有走光啊?
你還在想着這個問題,身體已經被海水裹挾。
冰涼刺骨的水緊緊纏住你,你下意識蹬腿往上游,腳踝處捆綁着的金屬花朵卻以勢不可擋的力量一個勁把你往下拉。
你在水裏轉了一圈,咕嘟咕嘟冒出幾個泡泡,彎曲身體像個小蝦米似的,你試圖解開那朵花。
不,這花跟嵌進你血肉裏似的,根本不可能。
……阿貝多。
你心裏冷笑,熟練地摸到大腿處捆綁着的小刀,利落地割開自己的脖頸。
比起被淹死,還是這種方式更幹脆一點。好在你自從那時起就做了準備。
先是一道細線,然後血緩慢湧出來,混着海水肆意飄揚開來。
在感受到身體主人脈搏停止的時刻,小花變換角度,将你的屍體拉向岸邊。
萬葉在沖進海裏時,他明明看見你離他不遠,海裏卻沒了蹤影,像是被什麽深淵怪獸拖走似的。
他聽見魚拍打珊瑚的聲音,聽見水草擺動的聲音,卻聽不見屬于你的任何聲音。
他只能在海裏下意識摩挲你的去路,直到海水裏裹挾着被沖釋的血腥氣撲向他。
楓原萬葉在心裏期盼那不是你的鮮血。
然而等他順着血氣游到岸邊,卻看見一個陌生的男人正抱着你的屍體。
“你要帶她去哪?”
楓原萬葉渾身濕透,緊緊盯着男人的背影。他的手握住刀柄,戰鬥一觸即發。
阿貝多抱着你轉過身,他對來人揚起笑容,聲音并無起伏:“做實驗,她是我的實驗對象。”
“你的實驗是殺人?”
楓紅色的眸光冷冰冰的,萬葉上前一步:“把韭菜小姐交給我。”
阿貝多低頭看了看沒有生息的少女:“她在這兒就叫這個名字?”
忍不住搖頭,阿貝多對上少年的視線:“我不想挑起無意義的戰争。你放心,她會沒事的。”
“你憑什麽能證明。”
楓原萬葉并不退步。韭菜小姐那日“起死回生”的事兒他還沒搞明白,倘若真有這樣的能力,也不能交給面前這個可疑的男人。
站在岸邊準确無誤地接到少女的屍體,還美其名曰做實驗,怎麽想怎麽覺得這個人是變态。
阿貝多揚起下巴,他并無炫耀之意,語氣平淡中卻顯得有些高傲。
“就憑,我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阿貝多轉身:“她不是什麽韭菜小姐,她姓鹿。”
“噢對了。”
離開的瞬間,阿貝多抛起一枚東西扔給他。
一個冰涼涼的神之眼,跟少女一樣失去了生命力。
“這是你的東西吧?”
你醒來的時候阿貝多正在記錄。
見你恢複意識,他滿意地在本子上“唰唰唰”寫着東西。
你從床上下來,作勢離開。
“這就走了?”
他攔住你,眼睛在你身上打量。
“我想再檢查一下,畢竟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你轉危為安……”阿貝多很認真地捏住你的手腕:“感謝你邀請我做這次實驗。我收獲很多。”
在阿貝多的生命中,如果要給這個少女定下地位,一定在前者。雖然沒有師傅和旅行者高,但她的神秘已經完全吸引住了他。
你也不跟他多說,配合着他的動作。
除了測量體溫以外,其他的儀器跟指标你完全看不懂,只能百無聊賴地任他使喚。
阿貝多的手輕輕滑過你的脖頸,指尖傳來的觸感溫熱柔軟,你的脖頸幹淨漂亮并無一點傷疤落下。
他忍不住贊嘆:“……生命的力量真是神奇。”
你沒理他,又聽見阿貝多問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麽選擇自殺嗎?”
他撐着下巴:“一開始我本來想采用淹死的方式,這樣的話你身體外部就不會有任何傷口,跟我初次見到你時是完全不同的死法,研究起來也更有意義。”
你眼皮猝然一掀:“要你管?我是說配合你進行實驗,可沒說你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
阿貝多聞言誠懇地向你道歉。
你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氣的胸口發悶。
阿貝多的視線仍舊停留在你的脖子上。
你從來沒有比現在更加煩躁,雖說零點重生的能力異于常人,但是除此之外你也只是個普通人。
而對于阿貝多來說,師父留下的課題很難,甚至超出了他的極限。
世界的真相與意義?神之眼的背後是什麽?生命的誕生,為什麽在她這裏可以如此瑰麗?
他的指尖忍不住用力,冰藍綠的眼瞳沉着光。
你用力揮開他的手,看向阿貝多的眸光淡然。
“阿貝多,我也會痛的。”
你語氣疏淡,起身離開他的卧室。
“還有兩次機會。”
你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厭惡。似乎從當初他縱容愚人衆把你踹進冰湖開始,你就開始輕微的讨厭他。
這種感覺愈演愈烈,你怕自己都撐不到三次時間,就會忍不住拿刀砍他。
……
離開阿貝多居所後,你發現這裏居然是離島最熱鬧的街區。
為什麽阿貝多能在這裏有套房子?!只是因為他跟八重堂有關系嗎?
你覺得離譜,很難接受這個設定。不過倒是第一次逛稻妻的街,看着充滿風土人情的樣子,感覺不錯!
只要忽視周邊人拿着張紙對你的指指點點就好。
你被看的有些懷疑人生,忍不住檢查了一下儀容儀表,并沒什麽問題,為什麽大家都奇怪地盯着你?
你好奇地向兩個男孩子走過去,假裝是天真少女般發嗲:“你好,可以問一下這紙上寫着什麽嗎~?”
衆人驚恐地往後一躲,看你的眼神猶如看貞子。
你:……
你惡狠狠地呲着牙,“八嘎呀路,把紙拿過來!”
在你的恐吓下,男孩哭着把紙遞給你然後跑遠。周邊人看你的目光更加驚懼了。
你試圖揉開皺巴巴的紙,聽見一個清亮有力的男聲穿破街道嘈雜的聲音喊道。
“大家都看一看~有沒有人看到一個白發少年拖着女孩屍體的~就長着紙上那樣~還有一個矮小壯實的男人屍體~”
托馬手裏抱着一大摞傳單,後邊跟着神情恍惚的熒。
自從發現韭菜盒子先生不見以後,托馬的職業生涯發生了動搖。他居然把朋友的朋友的屍體弄丢了!
這傳出去,還當什麽地頭蛇?
想了想,估計也只能是被人偷走。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偷屍體,但總之不可能是屍體自己跑了吧!
沒想到第二天下午,有一個白毛少年來找自己,說是有了屍體的下落。與此帶來的,還有一個少女悲慘死亡的消息。
雖然看少年很冷靜地畫着可疑人物的畫像,托馬還是感受到了少年的壓抑。
“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這個偷屍體的男人!”
他火速弄了許多傳單,上面詳細繪制着可疑人物和少女的模樣,迅速傳遍整個離島。
托馬相信,就算找不出屍體,犯人應該也會露出馬腳。
就在他領着熒四處派發傳單時,他的身體僵住了。
托馬分明看見,街道的不遠處,那個傳單中應該死去的、跟畫像少女長的一模一樣的人,正拿着紙張對着他發呆。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幹巴巴的,在詭異安靜下來的街道裏響起。
“你不是……死了嗎?”
死者本人正拿着自己的遺像呆滞.jpg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