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松弦
松弦
南街的空地響起了幾下槍聲，那槍聲疙疙瘩瘩，極不幹脆。但刀哥毫不在意，他踢了踢彈殼，把槍随意地扔給下面的崽子們。那些混混的血液早已被槍聲刺激得灼熱沸騰，他們也不顧安全隐患，争着射出幾枚子彈後，集體吹哨歡呼起來。
“哼，下一次見面，我可就玩真的了！”
刀哥看着瘋狂的小弟，笑容變得愈發猙獰。
“咱們要和南街的人沖皮砣？”祝靈曜訝異問道。
她終于瞅好了時機，趁着空閑鑽到了師兄的屋舍裏。但不巧的是，熊恩已經出去辦事了，只剩下了那個陽光少年，坐在窗旁笨拙地學着寫字。
“後天就要開打了，你不知道嗎？”虎牙放下筆，湊過去小聲說，“斌哥出去，一定是傳這事了。”
祝靈曜向窗外瞄了一眼，拉了拉虎牙悄悄問道:“那個小袋裏的白/粉，他吸過嗎？”
“沒有。”
“告訴他別吸，有人下毒掉包，別弄假成真！”
少年目光炯炯，對着她拼命點頭。
“雲姊……”
看到祝靈曜準備走，虎牙忙忙喚住她。可等她回身後，他吞吐了一會兒，又羞澀地低下了頭。
那孩子轉過身去，從桌上的字紙中抽出來深掩的一張，稍稍猶豫後，不好意思地遞了過去。
“你看看這兩個字……我寫得對嗎？”他期望地問道。
“兩個字？這不是四個字嗎？”祝靈曜納悶地一字一念，“文、武、可、可……這喃意思啊？”
Advertisement
“不是！是……”虎牙漲紅了雙頰，張嘴想要解釋，可一着急，反而更說不出話來了。
祝靈曜回頭又看了一遍，這才明白他寫的是“斌哥”。
“你看着，我給你寫一個好的！”
祝靈曜拿了張紙，奪過他的大筆準備潇灑一揮。結果寫到“斌”字的另一半時，她自己把自己給寫彪了。筆下的字亂成了一團糟麻，最後，她不得不捧出虎牙那張分了家的字紙，照着參考了半天。
虎牙壓着聲吃吃笑了起來，他說:“雲姊，你這個‘好的’，寫得可真夠好的了！”
祝靈曜順手抓起旁邊的棒棒糖，堵住了那張合不攏的嘴，然後劃死了那些狗爬的字跡，盡量規整地重新再寫一遍。
“再岔吧，我把這爛字寫你臉上！”她兇神說着，心裏的笑容卻早已浮了上來。
自從執行任務後，她每日都在假面僞裝，已經快忘了真心的歡悅是什麽滋味了。但是此時此刻，在這個孩子的面前，她之前的所有惶恐，好像都随着他的笑聲一同消融淡化。
“喏！”
畫完最後一劃後，她捏紙一覽，得意地甩到了少年手中。
虎牙急忙把糖從嘴裏拿出來，他癡癡地看向那兩個字，怎樣都不肯移開眼睛。而祝靈曜盯着他手裏的棒糖，心中莫名勾起了一種饞欲。
“你還有糖嗎？”她忍不住問道。
“有，都給你！”
少年馬上拉開抽屜，把裏面的糖果全部抓出。祝靈曜一時有點尴尬，覺得自己那麽大一個人，竟然淪落到和小孩子搶糖吃了。
“你給我買這麽多，反正我也咂不完。斌哥也不讓我多咂，說是對牙不好。” 少年善解人意地說。
“算了，不要了，我自己再買吧。”
祝靈曜抿了抿嘴唇，迅速起身離開。推開門後，那舒和的時光瞬間從她身上脫去，新舊兩重憂慮，再一次拂面而上。
祝靈曜沉悶地走回屋子，行至半路的時候，一個混混擤着鼻涕向她跑來。
“跟我去一趟，K姐有事找你。”他攔住她嚷道。
祝靈曜怔忡不已，但面上還是一幅鎮定自若的模樣。她跟着他趕向一個僻靜的場地，還沒走進，就聽到了砰砰的槍聲。
她的心中一陣忐忑，看到場上持着步/槍射擊的K姐後，更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是K姐正凝神瞄準着樹幹上的彈孔，祝靈曜立着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那致命的一發朝自己打來。
砰！
K姐利落地扣了下扳機，一枚子彈又快又狠地發出，擦着樹上的彈孔旋轉飛過。
祝靈曜清晰看完全程，心裏浮過一陣驚惶。她自己的槍法其實也還不賴，只是每次訓練時，師父都笑稱她是“土匪打發”。然而今日一見，她覺得即使是熊鑄，這握槍的姿勢，也絕沒有K姐标準熟練。
那女人的每一個動作都專業有素，就像是受了特意的訓練一般。也許是偏見吧，祝靈曜總覺得，一個毒枭不該有這麽高的水平。
K姐又打了兩下，然後收勢卸了彈匣，把步/槍端給祝靈曜說：“這槍用着有些不利落，麻煩你看一下吧。”
她對之前的事情只字不提，好似它從未發生過一般。那寬柔親和的語氣甚至讓祝靈曜産生錯覺，懷疑那天經歷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幻。
見她這樣，祝靈曜也順勢裝下糊塗。她自然地接過槍來，仔細看了看後，在一個地方調了兩下，大大方方遞了過去。
“這就好了？”
“嗯。”
K姐重新試了試，驚奇地說：“你可真厲害，拆槍修槍都是我見過最快的了！”
祝靈曜聽着這由衷贊嘆，只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可是看着對方的神情，她又覺的自己不好不回應，于是撇開眼嗐了一句說：“世間還有高手呢。有個大神閉着眼睛，9秒都能拆合完一個槍。”
K姐木了下神，一聲槍響後，子彈微微偏了一點。她收了槍放好，點上煙，又靜靜吸了兩口。
“今天還得麻煩你給大夥調一下槍了。”K姐夾煙說着，神色在飛霧中顯得格外迷幻，“後日要和南街的人開打，可不能出了岔子。”
“所有人都去嗎？”
“也不是。怎麽，你不想去？”
“眯有。”
看樣K姐暫時還不想殺她。祝靈曜想着，松了口氣。
她的眸子偷偷一閃，一個主意忽然浮現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