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博弈（下）

博弈（下）

“老板，要碗泡魯達，帶走。”

蓬頭垢面的女子穿着拖鞋，跨步走到店門口。她一臉倦意地喊着，敏捷的眼神卻在店內上下偵察。

店裏的每個人都一團和氣，過了一會，老板笑吟吟地遞上甜品。

整間屋子，怎麽看都不像是個黑窩。但王磊清知道，越是平常的地方，往往就越不同尋常。回到所裏後，她立刻把甜品拿去化驗，但出乎意料的是，結果毫無異常。

“你覺得，那鬼爺是店裏的人，還是那個店是他的點？”熊鑄掃視檢驗單，輕輕問道。

“這……有啥不一樣嗎？”王磊清疑暈地說。她正攏着雜亂的頭發，嘴裏還咬着頭繩。

“當然不一樣了。如果他是店裏的人，那他就釘死了，到時候圍着他的店就行。”熊鑄将單據折疊整齊，“可如果這個店是他的點，那他就是個過客，後面還有老窩！”

王磊清把頭發紮好，對着熊鑄感慨道：“他藏得可真夠深吶！咱原先一直以為K姐是老大，沒想到最後只是個代表。現在兩邊一頭重，都不知道該先搗哪個了……”

“那就一個都先不抓。”

沉穩的聲音如箭穿過，激得王磊清乍然一驚。

“你确定？”她不敢相信地問道。

“現在動手沒法一網打盡，而且小恩和阿曜也會有危險。那就放任吧，越狂越好！”

熊鑄拉開抽屜，放好單子後使勁一推。他擡頭看着空白的牆面，陰肅的雙眼裏，暗暗卷起了急遽的深濤。

王磊清疑惑地注視着他，她隐隐覺得，他和以前有些不大一樣了。

不知睡了多久，祝靈曜才混混沌沌地睜開眼睛。她皺眉打量着陌生的環境，托頭回憶思忖。等看到桌上的殘棋後，她惶然驚跳，立時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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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姐不知何時已經離去。屋子靜靜地空着，在暮色下溢出一股撩人的昏郁。祝靈曜惘神走出來，蒙蒙之中，她覺得臂上好似有些酸痛。揉着胳膊往上一瞧，一個小小的針眼，頓時把她的思緒全然吞沒。

祝靈曜驀地跑到另一個“世界”的邊緣，翻了一通後，她果然在底下的垃圾簍裏找到了一個廢棄的注射器。注射器的針頭還算新鮮，空筒裏尚存毒液。很明顯，就是不久前才用過的……

祝靈曜瞬間僵成了冰塊，血液和心髒都随着那個針眼失溫凍住了。這時，屋外的風鈴恍然一蕩，發出淩亂的叮當聲。她連忙破冰覺醒，把身旁的垃圾匆匆團回。就在她剛做完的那一刻，黃毛大踏步走了進來。

“阿雲，你好啦！”黃毛驚奇地吆喝着，手裏還捧着一小袋白/粉。

“我怎麽了，K姐呢？”

“大姐去忙活了，讓我給你帶包貨救急。”黃毛對着祝靈曜，一臉嗔怪谄笑，“你說你，手短了就跟我們要呗？一家人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全是些歪貨！要不是K姐發現的早，你就出事了！”

祝靈曜裝作難為情的樣子，道着謝收下白/粉，然後撂下黃毛，火急火燎地跑了。一回去，她馬上從床下拉開自己的貨，撮了一小末“白/粉”放到唇上，細細地舔了舔。

隐約的酸味從粉面裏滲出來，融化後，微微地繞在了舌尖。祝靈曜一點點咂着那滋味，她怵然明白，自己掩飾的假貨裏，被摻了真的海/洛/因！

之前和納森的人“嬉鬧取樂”的時候，她完全沒注意到這似有若無的味道。而且就算發覺，她最多也只會以為是自己的“貨”受熱發酵，絕不會猜到是有人偷做了手腳。

這幾日試探她的混混還不少，也就是說，她不僅沒戒掉毒，而且陷得更深了……

祝靈曜想要站起來，結果一個趔趄，重重摔在地上。一想到K姐對她的“包庇解釋”，她更加驚悚失神。

她什麽時候動的手腳，所有人都知道了嗎？那師兄的假貨……

祝靈曜藏好東西，準備跑出去通知熊恩。可是外面的每一個人都眼神怪異，似乎已然監視上了她。

祝靈曜不敢再輕舉妄動了。縱使再過焦慮，現在，她也不得不沉下性子回屋。

白/粉麻醉的勁頭很快消散，松垮的皮肉又開始收緊顫搐。祝靈曜看着不遠處的“解藥”，一時陷入了猶疑的漩渦。

她本想将它銷毀扔棄，但被蠱惑的身體卻找出了各種留下的理由，更讓她驚恐的是，就連母親的話語，也漸漸不怎麽奏效了……

還卧底呢，你自己都成了煙鬼了！

一些嘲譏的惡言從心裏慢慢湧出來。起初，說話的人還是自己，後來竟然幻化成了師父的形象。熊鑄冷眼瞧着她，輕蔑地說:“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麽不讓你去了吧！”

假的，都是假的……

祝靈曜操起拳頭，一下下地打向額頭。良久之後，腦裏的幻影終于被殺死，腐成了一道青紫的淤痕。她扯着最後一絲理智，将“解藥”遠遠扔掉，只留下了那個K字标志的包裝袋，以備将來充假僞裝。

但是拿起那個袋子的時候，她還是沒能忍住心中的瘾頭。腔中的血腥轉成了一種邪異的甜味，她低下頭，舔了舔刮了殘屑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