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潮雨
潮雨
可他們并沒有很快再見面。
方市氣候溫暖濕潤，自從到校報道後，連着幾日都是陰雨綿綿。因着雨天出門不便，徐野這幾天都沒有機會約周然他們出去玩。
終于到了周末，沒有課程安排，參加的社團也沒有什麽活動，徐野總算找着了空閑約人。他在三人群裏發了消息：今天晚上要不要出校門到外面玩？
周然很快應了“好”，于圓倒是一反常态，隔了一段時間才回複“可以”。
到了傍晚，徐野便開始在寝室裏收拾整理，室友見他準備出門，提醒他別忘了帶傘，說晚上可能大概率會下雨。這幾日相處下來，大家都很友善，關系也都很融洽，也算給大學生活開了個好頭。
徐野到了約定的地點，另外兩人還沒到。他開學以來第一次出校門，心裏新鮮感十足，站在路燈下四處張望。約莫着是這幾日一直在雨天的緣故，現在街上人并不是很多，都匆匆地趕着自己的路，沒時間像他一樣細細觀賞夜景。
整座城被覆蓋在一片朦胧中，晚上高樓霓虹、車流街樓一一燃起，光融進水霧，暈開顏色，濃墨重彩似名家筆下風景油畫。路燈寂寞地亮着，直到一個颀長的身影映入眼簾，打破了這份恬靜。
周然手裏提着一盒東西，邁着輕快的腳步向徐野走來：“路上有事耽擱了，讓你等久了，要不要吃蛋糕？”
徐野看了看盒子，上面印着一家口碑很不錯的甜品店的店名，四塊撒了糖霜的慕斯蛋糕整整齊齊碼在一起。徐野用手拿起一塊嘗了一口，一下子就被味道給俘虜了，三兩下吃完，正要擦手，周然就遞過來了紙巾。
空氣中還帶着多日連綿細雨的濕潤，一股一股地翻湧着潮熱的氣息。周然的手白皙纖長而又筋絡分明，這樣周到的待遇讓徐野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于圓終于到了，出門前還特意上了點淡妝，她一見到兩人就誇張地連聲告罪：“抱歉抱歉，讓兩位久等了。”
周然将蛋糕遞給她，問她要不要嘗嘗，她立馬歡欣鼓舞地接了過去，一邊吃一邊誇贊，随後從挎包裏拿出紙仔細地擦了手，随後問有什麽安排。
徐野提議到附近新開的一家火鍋店吃飯，聽同學們說，味道很是不錯，且剛開業不久，價格上也比較友好。另外兩個人自然沒有異議。到了店裏，人頭攢動，幾乎都是學生聚餐，三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位置，點完餐便開始聊起了天。
“兩位感覺大學如何呀？是不是比高中自由多了？”于圓一副過來人的口吻。
“确實挺不錯的，沒有那麽多課業，室友也很好相處。關鍵是，想出門玩就出門玩。”徐野十分配合回答道。随後兩個人一齊将目光望向一直認真聽話的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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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可以，比我想象中的好。”
兩人對這模棱兩可的回答“嗤之以鼻”，又開始追問各種事宜，周然也老老實實地一一回答。
服務員很快就上好了菜，火鍋的湯底翻騰着滾波，冒出撲鼻的香氣。總算打斷了兩人不住的追問，都開始專心吃起飯來。徐野涮了片最喜歡的牛肉，掐着時間等到差不多熟了，迫不及待地就往嘴裏送，果然燙了嘴。
見他被菜燙了嘴，于圓吃着東西也不忘笑他“猴急”，反倒被牛肉咬了舌頭。周然将剛剛送的一瓶冰鎮過的飲料打開，送到他嘴邊：“燙了？喝點水壓一壓。”
徐野趕緊接過來喝了一口，好半天才把那股刺痛感緩了下去。于圓對周然照顧徐野的行為早就見怪不怪了，故作生氣地沖着周然說道：“哈，可真貼心啊，不知道我會不會有這種待遇。”
徐野替她開了飲料，遞給她：“當然可以。我來替你服務。”
于圓撇了撇嘴，幽幽地說了一句：“你倆幹脆合為一體算了，不然我可真是：三人行，必有一條酸菜魚。”這話一出，飯桌上幾人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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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于圓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打開手機一看：幾十條未回複的消息——都是一個人發的。她立刻一臉蕩漾地跟兩人告了辭，說有要事辦。然後美美地一個人“忙”去了。
她這副樣子，兩人就算是傻子也該看出來了。徐野對周然打趣着說道：“她剛剛還在飯桌上抱怨呢，給她發消息的人怕是要暗自罵我們了。”周然含笑看着他，替他理了理卷起一點邊的衣領，看了看時間：“誰敢罵你。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不然寝室關門，咱倆可就得睡大街了。”
兩人相伴着走到地鐵站，大概是恰好趕上晚高峰，周末大家都出來玩兒了，顯得有些擁擠。好不容易擠上車，座位早就沒有了，兩個人只好面對面地貼在一起站着。地鐵很穩，但還是有些微搖晃，擁擠的人群緊緊貼成一團，摩肩擦踵，根本拉不開距離。
遽然之間，車廂小幅度晃悠了一下，人群一下子跟着往一邊倒了倒，徐野後面站着一個背着背包的乘客，跟着這一“倒”，背包輕輕頂了一下徐野的後背。他猝不及防往周然那邊倒去，周然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要扶他，但還是沒能抵得住這趨勢。
剎那間，徐野腦子“轟”地一下——雖然徐野已經盡力避開了，但他的嘴唇還是不可避免地貼着周然的頸側輕輕擦了過去。
縱然只是一瞬間，那種觸感卻一下子激起了他全身的感官，整個人都僵住了。
因着雨天所帶來的某種潮濕感在整個車廂似乎加重了，隐隐發起了熱。
徐野心虛地不敢往別的地方看，哪怕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小插曲。周然好像并沒有察覺到，只是将他小心扶穩了，低聲說：“小心。”
在整個回家的路上兩人都默然不言，周然把徐野送到校門口，看着他進了校門自己才回學校。徐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祟，總覺得周然後面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就像冬天深夜裏的星，發着幽寒的微芒，但是很安靜，就像映着無言的潮汐，在寧寂中暗含着沉潛勃發的湧動。
嘴唇擦過頸側時，他腦子一片空白，整個世界都驟然停滞。周然身上很幹淨，并沒有因為人潮擁擠而沾染上其他味道。
他貼上去，就像吻上了一片雲。
想到這裏，他趕緊拍了拍自己的頭，自己罵自己：想什麽呢你。只是一次意外而已就想入非非的，那可是和你一起長大的發小。可是根本沒有多大的用處，那種感覺太清晰了，就像在自己唇上刻了烙印。
他腦子混沌地回到寝室。室友大明正在分發自己買的零食，見了徐野，十分熱情地招呼他：“回來得正好，快嘗嘗這個，我今天才到的零食。”随即将零食抛了過來。
徐野伸手接住：“謝了。”
另一個室友阿東神秘兮兮地問他：“出去約會了？一副魂不守舍，失了心神的樣子。”約會？好像也沒有說錯。但自己真的表現得這麽明顯嗎？
“沒有，就和表姐還有一起長大的發小出去聚了個餐。”
幾個正準備圍上來八卦的室友聽了，都興致缺缺地失去了八卦的欲望，轉身幹自己的事去了。
徐野洗漱完畢，爬上了床，才想起打開手機查看有沒有消息。只見周然十幾分鐘前的一條信息孤零零地躺在頁面上：到寝室了嗎？
到了。徐野回了過去。
周然沒有立刻回複。徐野開了局游戲玩了起來，沒過多久，一條信息彈了出來：嗯。早點休息，晚安。
不知道為什麽，徐野差點兒沒拿住手機，窗外又下起了雨，落到地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徐野并不覺得冷，反而像被雨滴燙了一下。
【好，你也早點睡，晚安。】周然回了一條消息。沒等周然回複，關上手機，閉目躺在了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