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畢業
畢業
淩熠坐在礁石上，腿随意的搭着，沈星雨站在旁邊揉着他的頭發問：“兩點了，還不不回家嗎？”
淩熠搖搖頭，“不想回去，回去就見不到了。”
沈星雨哄着他，“我又不去哪，明天不是還有畢業典禮嗎，你不睡覺啦？”
淩熠把揉他腦袋的那只手抓着手腕放到面前，另一只手和他十指相扣，“你跟我一起去嗎？”
“你想我跟你一去？”
淩熠點點頭，“嗯，我想。”
“我跟你一起去，現在乖乖回去睡覺好嗎？”
“可我一點也不困，興奮的睡不着，覺得好不真實。”
沈星雨妥協到：“那跟我回家吧，我給你看個讓你覺得真實的東西。”
“什麽？”
淩熠坐在沙發上，抱着沈星雨的iPad，翻着圖庫。
“這些都是我想你的時候畫的，我想…把你的每個瞬間都變成永恒。”
幾十張寫實油畫，有的淩熠自己甚至都不記得是什麽時候，原來這些就是沈星雨視角裏的自己，從愛人的眼裏看到自己的感覺好奇特。
他放下iPad，牽過沈星雨的手，随意地揉搓着堅硬的骨節，纖長的手指暧昧地纏繞在一起，“其實我沒告訴過你，這一年我有過很多次不受控制的糟糕想法，但你總會出現在我瀕臨崩潰的臨界點，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
在你注意不到的地方，你曾無數次地拯救過我。
沈星雨反握了他的手，“跟我在一起，你會害怕嗎？”
在愛人面前總會有很多無端出現的患得患失，畏首畏尾。
淩熠歪頭看着沈星雨，“為什麽這麽問？因為我們性別一樣嗎？”
沈星雨向後靠在沙發上，仰頭看着天花板，“嗯。”
淩熠将一條腿彎在沙發上側身面向沈星雨，捏着他的臉頰強迫他直視自己的眼睛，“不會，我喜歡你是我覺得驕傲的事，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喜歡你這件事就應該敞敞亮亮地曝光在陽光下。
人們總是給喜歡設立标準，高矮胖瘦，長相性別，愛不應該被定義，我喜歡你是因為你在我眼裏如金子般耀眼。
淩熠的眼裏是濃稠的情意，沈星雨注視着他的眼睛，此時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髒剖開，讓他住進去，愛意如堤壩洩洪般勢不可擋。
這個人怎麽會這麽好，在他的喜歡裏，我自慚形穢。
我發誓，就算每一寸筋骨消亡，我也不會停止愛你。
淩熠是被亮醒的，昨晚兩個人躺在客廳地毯上，看着落地窗外的月亮，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到了淩熠睡着。
睡醒時身邊沒有人，他在不清醒的狀态裏下意識地以為是自己做了個美夢，失落感讓他覺得十分不是滋味。
當他坐起身，看清了所處的環境，心跳瞬時遺漏了一拍----沈星雨家的客廳。
尋着動靜，淩熠在廚房找到了沈星雨，兩人均是一愣，而後無可避免地臉紅了，沒了夜色的掩護，緊張無處遁形。
沈星雨：“你怎麽起這麽早？”
淩熠：“你怎麽起這麽早？”
沈星雨：“我時差混亂。”
淩熠：“我被亮醒的。”
默契的問答打破了剛剛沒适應身份轉換的尴尬。
沈星雨溫柔的笑了笑，走過來抱住淩熠，在他頸側貓兒似的蹭了蹭，“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就可以吃飯了。”
淩熠沉浸在這個擁抱裏，好聞的古龍水味，是讓人怦然心動的烏木沉香，“那我穿什麽？”
好問題，沈星雨沒想過，他的衣服比淩熠的大，“那要不你先回趟家…”
淩熠剛睡醒的聲音裏還帶着點鼻音和沙啞，“穿你的。”
沈星雨：“不合身會被看出來的。”
淩熠：“我想被人看出來。”
沈星雨：“你想好要告訴叔叔阿姨了嗎？”
淩熠：“嗯，等會見到就說。”
沈星雨有點不自在地用食指撓了撓下巴，“這麽快嗎？”
淩熠狐疑地看着他，“我怎麽覺得你有點心虛呢？”
沈星雨幹笑了一聲，“沒有，沒有。”
沈星雨做好了早飯換了身穿着米白棉質及膝運動短褲，上身是件落肩桃色寬袖夏款針織毛衣，坐在餐桌旁一邊翻昨天沒來得及看的郵件，一邊聽着浴室裏傳來的漱漱水聲。
如果人生只能由少數的美好瞬間和多數的五味雜陳組成，那麽這個平靜下藏着少年四處沖撞的懵懂情愛的清晨一定是那個少數的饋贈。
淩熠穿了件白色的無袖T恤，薄紅寬松牛仔長褲，背帶只挂了一邊，光腳踩在地毯上，紅珊瑚張揚地墜在胸前，用毛巾随意地擦着那頭軟軟的灰棕色自然卷。
兩個人一不小心穿了假情侶裝。
走到呆滞的沈星雨身前，這樣子讓人好想欺負他，淩熠用毛巾蓋住了他的上半張臉，在僅露出的嘴唇上淺淺地碰了一下，“看什麽呢？”
沈星雨把還沒完全直起身的淩熠拉回懷裏，報複地吻了回去。
怎麽辦，好想做壞事啊！
“看好看的男朋友”，強壓下心裏肆虐的欲望，他在那被吻的紅潤的薄唇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先吃飯吧，不早了。”
淩熠也是微躬着身子不敢靠近，還好等下有正事要做，不然這幹柴烈火的，要是真燒起來，早飯大概率是要放冷再熱了。
沈星雨做了鳗魚飯，淩熠的那條仔細地去掉了魚皮，魚肉細嫩，湯汁鮮甜，“好好吃。”
沈星雨：“喜歡嗎？在國外進步最快的就是做飯水平了，至少你不用愁吃飯了。”
淩熠不會做飯，單純是因為不喜歡，但他挑食。
淩熠：“可我大一要住學校，我們兩個學校又不挨在一起。”
淩熠大一的課太多了，住宿舍要方便一點，沈星雨住在UAL附近，對淩熠這個第一次談戀愛的小菜鳥來說，同居這兩個字很陌生，根本安不到自己身上。
沈星雨：“二十分鐘地鐵，又不遠，天天去給你做飯也不是不可以啊。”
淩熠腦補了一下沈星雨家庭主夫的樣子，一個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沈星雨：“笑什麽？”
淩熠：“沒什麽，就是感覺賺到了。”
洛雯一身精致的絲綢小禮裙，淩書安身着筆挺的西裝，站在一起勢均力敵完美般配，他們在地庫等着沈星雨和淩熠。
淩熠和沈星雨牽着的手走到很近才放開。
洛雯：“生日快樂！我們小熠成年啦！”
淩書安：“生日快樂！我跟媽媽給你準備了禮物，回去你就可以看到啦！”
淩熠：“謝謝爸媽。”
沈星雨：“叔叔阿姨好。”
洛雯等沈星雨走近就熱情地給了他一個巨大的擁抱，“喲，長肌肉了，而且你是不是好像又長個兒了？”
沈星雨哭笑不得，“我都成年了，還長啊？”
淩書安：“什麽時候回來的，也沒提前說一聲，我跟阿姨可以去接你啊。”
沈星雨：“昨天晚上，考完試直接走的，太倉促了就沒跟你們打招呼。”
洛雯：“我聽Steve說了，你在他那做的不錯，上個月還賺了不小一筆呢。”
沈星雨：“賣了個設計，多虧了您我才能認識Steve，我給您和叔叔帶了禮物。”
一對卡地亞的新款手表，還沒公開出售，托Steve的關系買到的。
洛雯：“哇！好漂亮啊！謝謝星雨～”
淩熠：“媽，你就沒什麽想問的嗎？”他确定洛雯剛才肯定看到他倆牽手了。
洛雯十分配合地問：“你們兩個在一起了？”
淩熠：“你為什麽這麽不意外？”
洛雯：“因為，我早就知道你們喜歡對方啊，而且，還是我告訴星雨你喜歡他的。”
淩熠回頭一臉複雜地看着沈星雨，沈星雨尴尬又心虛地別開臉，“呵呵呵…”。
他又問：“爸爸也早就知道了？”
淩書安：“額，我沒有早就知道，你申請學校的時候你媽媽才告訴我的。”
淩熠難以置信：“？？？就我被蒙在鼓裏？我自己的事我竟然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
洛雯挽過淩熠，拉着人往停車位走，“哎呀，不要糾結這些啦，結果是好的嘛，我跟爸爸真心替你們兩個高興，快走啦，畢業典禮可不能遲到。”
都什麽跟什麽啊。
一中的畢業典禮向來隆重，舉辦的初衷是希望給所有高三學生一個沒有學業壓力好好跟母校告別的機會，給高中生涯一個完美的結尾。
所有人都可以穿自己想穿的衣服，按自己想要的方式打扮自己，無論是cosplay還是嚴肅禮服或是簡單常服全憑個人意願，用自己最喜歡的樣子和這個校園留下最後一張合影。
典禮結束後，大家就在校園裏和家長和老師和同學拍照留念。
禮堂門口，淩書安摟着洛雯的肩對倆人說：“我跟雯雯都沒有好好參觀過你們的校園，她今天還專門穿了這麽漂亮的禮服，可不能浪費了要好好拍照才行，你們等下去找同學玩吧，注意安全，聚會或者在外面過夜的話，随時告訴我們你們人在哪就行。”
淩熠：“嗯嗯。”
忽而一個熟悉的音色從周遭雜亂的人聲中精準分離，徑直鑽進了沈星雨耳的鼓膜。
譚思樂又驚又喜，“剛才進去之前我就覺得好像看到你了，還以為是我眼花了，真是你啊！同桌同桌，一年不見有沒有想我啊？”
沈星雨炫耀地牽着淩熠的手舉在譚思樂面前晃了晃，“沒有，忙着想我男朋友。”
譚思樂音量提高了個八度，舌頭差點打了個結，“你們！你們！我就知道你兩個絕對有情況！你們…”
沈星雨不想讓他再語出驚人些什麽，從挎包裏掏出一件球衣蓋在他臉上。
“唔…什麽啊？”譚思樂眼前一黑，一臉懵逼的把衣服扒拉下來，赫然是件貝克漢姆簽名的球衣。
譚思樂瞠目結舌到：“我靠？我！靠！這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對比之下，沈星雨被凸顯得更加沉穩，在談論與淩熠無關的事的時候，他的聲線和語氣就像酷暑裏十八度的空調房，“比珍珠還真。”
“我靠！哥，你別是菩薩顯靈吧，這不得貴死？”譚思樂發自內心的感嘆，他差點兒就要給他哥跪了。
一年不見，沈星雨依然受不了他的誇張，“是教授送我的，我借花獻佛，轉贈給有需要的人。”
Steve教授也是作為禮物從別人那裏收到的，他是少數不喜歡足球的英國人，放在家裏吃了好久的灰，有天收拾東西翻出來，想着年輕人會喜歡，就送給了沈星雨，結果沈星雨對足球的知識儲備僅僅只有一場比賽90分鐘而已，可憐別人眼裏的寶貝又要換個地方繼續落灰了。
譚思樂愛不釋手地抱着球衣：“救命，我好感動，我以為那時候你就是随便說說，沒想到你還真給我帶禮物，我要哭了。”
“說到做到而已“，沈星雨嫌棄地往淩熠身邊靠了靠。
在沈星雨的行為準則裏，有一條是從不輕易許諾自己做不到的事，要為自己脫口而出的每句話負責，“說起來你該謝謝淩熠。”
淩熠懵懵地指了指自己，“我？”
沈星雨看着淩熠的時候就變了張臉，“嗯，你帶我回家，認識了你爸媽，所以我才有機會遇到Steve。”
譚思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打住！請尊重單身狗，同桌啊同桌，你一定要當着我的面搞區別對待嗎？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麽肉麻，鬼上身了吧，剛認識你的時候我以為讓你開口說話是另外的費用呢？”
淩熠被這句話戳到了笑點，“有這麽誇張嗎？”
譚思樂：“有！哦對了，我要把班長叫過來，他現在可是欠了我500。”
淩熠：“什麽500？”
譚思樂一邊在手機上碼字，一邊嘴裏也沒閑着，“就之前你們這樣那樣的，我就跟班長打賭你喜歡他，當時正好買了手辦，就說贏了他給我報銷。”
譚思樂在這裏一驚一乍，加上沈星雨和淩熠站在那本就非常吸引人的目光，更何況靠得那麽近還十指緊扣，引來的不小的關注度。
“快看快看！他們牽手了诶～”
“啊～～帥哥都內部消化了”
“他們看起來也太般配了吧！”
“好幸福，好羨慕啊，我的對象在哪裏啊？”
“咦～兩個男的牽着手像什麽樣子。”
“多好的人，怎麽偏偏是同性戀呢？”
“好惡心。”
周圍的聲音有羨慕，有祝福，有驚嘆，也有鄙夷和不理解，但這有什麽影響嗎？
沒有。
非要說有的話，那也是兩個人更加堅定得把彼此牽得更緊了些。
葉琛被叫過來的時候只當譚思樂在胡謅，直到他親眼看到，“？？你們真的在一起了？”
譚思樂在旁邊瘋狂點頭，“比珍珠還真！都見家長了！”
葉琛：“見家長了，恭喜恭喜！”
淩熠：“什麽見家長啊，不是你想的那樣…”
譚思樂：“哎呀，不要注意這些細節，班長～”他伸手比了個要錢的姿勢。
葉琛：“我什麽時候答應跟你賭了？”
他的确沒答應，但也沒反對，所以譚思樂就當他是下了注的。
譚思樂：“屁啊，不許賴賬！”
葉琛：“好吧好吧，但是拿錢衡量別人的感情太庸俗了吧，我給你換個更好的賭注。”
他在班群裏發了條消息：「今天晚上有空的人去我家私人沙灘開派對」
譚思樂補了一句：「酒水飲料葉少爺全場買單」
葉琛：「喝酒的要查身份證」
「班長大大萬歲！」
「萬歲萬歲！」
「少爺你家門口還缺吉祥物嗎？我可以」
「讓我去參觀一下保姆間，實地考察一下我未來的工作環境」
幾個人分開之前，譚思樂還不忘對沈星雨和淩熠挑挑眉，食指在兩人中間掃了掃，“你倆必須來！”
沈星雨和淩熠在校園裏閑逛，不知不覺間就從禮堂走到了教學區。
淩熠：“說起來，我們似乎沒有過合照呢。”
“是沒有”，沈星雨想了想說：“走吧，我們去個地方。”
高三教學樓沈星雨沒來管，但因為每棟樓構造都一樣，他還是輕車熟路地找了實驗班教室，門上了鎖沒人會來這裏，淩熠轉了轉把手确認打不開，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還是問：“你有鑰匙嗎？”
沈星雨聳聳肩表示否認，“你翻過窗戶嗎？”
淩熠搖搖頭。
沈星雨：“我也沒有，你還想再當一次壞學生嗎？”
淩熠：“想。”
黑板被擦得幹淨明亮隐約能照出人影，所有的獎狀和公告都被撕去，連牆面都重新粉刷過，空蕩蕩的教室像是被清空存檔的游戲，等待新玩家入駐重新打怪升級。
沈星雨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原木課桌上，掏出手機，“我想在這裏留張紀念，坐在這看盯着你的背影發呆，是我那兩年做過最多的事。”
快門按下的瞬間，時間定格在淩熠吻上沈星雨臉頰的那一刻。
這一次，換我看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