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春扉

春扉

一個晚上顧北扉和路辰也沒搞懂她倆到底在吵什麽,還吵得不可開交,像是在比賽,而且雙方勢均力敵,不相上下。

顧北扉給路辰加塊肉。

何可希:“1:1。”

“這也算?!”蕭潔道。

路辰起身給顧北扉倒杯水。

蕭潔:“2:1。”

路辰倒水幫顧北扉洗頭。

蕭潔:“3:1。”

“都說了是特殊情況!腿不能動!”何可希氣炸毛了。

“是你先從夾菜開始算的!”蕭潔道。

顧北扉和路辰面面相觑,既而托着下巴思索。

“腿不能動?”顧北扉說。

“夾菜?”路辰挑眉。

“你悟出什麽沒有?”路辰看向顧北扉。

“沒有。”顧北扉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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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進廁所。

水溫調得适當,路辰用手試了試,找一個椅子讓顧北扉坐下。

“其實我能自己洗。”顧北扉說。

“沒事,我想給你洗。”路辰說,“小時候都是你給我洗澡,我還沒給你洗過呢。”

顧北扉一驚,他該不會想給他洗澡吧。

“辰辰,我的腿還沾不了水。”顧北扉說,“過會兒我自己擦擦身體就好了。”

“我給你擦?”路辰問。

“不不,不用。”顧北扉說。

路辰笑了一聲調侃他,“等會兒喊嫂子來給你擦?”

顧北扉沒說話。

他低下頭,将黑發浸潤到水裏,感受着路辰的指腹按壓在頭皮輕輕按摩,涼涼的洗發水滴在後腦勺,被路辰抄進頭發裏揉搓。

想來顧北扉曾經給路辰洗了這麽多年頭發,路辰還是第一次給他洗,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路辰頭發短,小時候更短,洗臉的時候順便就洗了,他還從來沒有洗過這麽長的頭發,又軟又滑。

上一次摸到這個發根的時候是喝多那天,路辰将五指都插進去,按着他哥的後腦勺與他抵死纏綿,使勁擁吻。

每一次回想起那天的場景,路辰都覺得腳步發軟,呼吸都變輕了。

在這個狹窄的浴室裏,只有他和顧北扉,不說話的時候彼此的呼吸都聽得到,那些畫面不受控地鋪展在眼前。

路辰使勁甩了一下頭,不能這樣,嫂子還在外面,不是已經決定了嗎,要好好做他弟弟。

“辰辰?辰辰?”顧北扉喊了好幾聲他才回過神。

“怎麽了?”路辰說。

“可以沖掉了,你發什麽呆?”顧北扉問。

“哦,好。”路辰剛想幫他洗掉,沾着泡沫的頭發在手裏變換出一個搞笑的形狀,他突然玩心大起,又捏了幾下。

“你在幹什麽?”顧北扉無奈。

“我沒玩過這麽長的頭發,給我玩玩!”路辰說着開始給他捏造型。

泡沫在頭頂塑型,被路辰雙手裹住兩邊往上捏,顧北扉幹脆坐直任他弄,眯着眼睛看他玩得開心,像三歲小孩。

“哈哈哈!”路辰趴在顧北扉跟前,兩只手在他頭頂不斷撫弄,顧北扉實在覺得好笑,“你幼不幼稚!”

一滴泡沫滴在路辰鼻尖又掉下來淌過嘴唇,顧北扉看着,很自然地伸手托着他的下巴,拇指從他的唇上輕輕帶過。

這動作熟悉無比,路辰眼睫輕顫,心跳漏了一拍,上次兩人親到一塊之前顧北扉就做了這個動作。

做完顧北扉才察覺到這個動作的不妥,二人對視片刻,來不及等暧昧發酵,浴室門口晃來兩個人影。

“3:2!”何可希迅速說。

“重來!”蕭潔說。

“嘭——”

門被關上了。

屋內兩個人:“?”

“快洗掉吧!”顧北扉說。

“哎~就不洗!”路辰把他頭發全部豎起來,豎得高高的,顧北扉忍無可忍站了起來。

“哎,你別站起來!”路辰說。

“我自己洗!”顧北扉說。

他單只腳剛往前挪了一點,腳一滑——

“哥,小心!”路辰大喊。

門開了。

只見顧北扉把路辰抵在牆上,額頭碰在一起,顧北扉一手撐着牆,一手扶着路辰的腰,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

回頭對上那兩個人的眼神,他倆同時道:“意外!”

誰知那倆根本不理他們。

“哈!”何可希道,“3:3追平!”

“再來!”蕭潔說。

“嘭——”門又關了。

屋內兩人:“......”

“說了不要亂動!”路辰說,“你再摔一次我看誰救你,以後成了瘸子,媳婦都不要你!”

顧北扉笑起來,“那你要我?”

“我要你?我照顧你一輩子嗎?我還得娶媳婦呢,你給我當媳婦嗎?”路辰問。

顧北扉:“......”

怎麽又繞到這個問題上了。

“你看,你又不當,你要是當,我倒可以考慮考慮。”路辰說着又把他抱起來了,顧北扉剛要掙紮,被路辰按住,“別動!”

門又雙叒叕開了。

“4:3!沒有任何異議的4:3!今晚我就是大獲全勝!”蕭潔說。

“特殊情況我都快追平你,等好了肯定甩你八條街!”何可希說。

“切!”兩個人同時扭頭。

屋裏倆人:你倆有事嗎?

沖幹淨頭發後,路辰想幫顧北扉擦一擦身體,衣服脫下來之後二人都有些局促。

顧北扉從裏到外都很白,典型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看他平時沒路辰運動的次數多,但肌肉勻稱,該有的一點不少,甚至比他的還好看。

毛巾沾水只擦拭了半個身子,路辰被顧北扉握住了手腕,“我自己來吧。”

路辰望着他咽了下口水,“好。”

他慌不疊地逃出去,顧北扉也愣坐在原地平複了很久。

真是糟糕,以後幾十年,想跟他出去蒸個桑拿,泡個溫泉都做不到嗎?

兩個說外星語的祖宗終于走了,顧北扉洗完出來,路辰站在床頭給他吹頭發,黑發吹得蓬松又柔軟,被路辰撩在指尖把玩。

“哥,你怎麽這麽軟。”路辰笑。

顧北扉從鏡子裏瞪了他一眼,“你才軟。”

“你最軟。”路辰笑着,玩頭發的手下移到臉蛋捏了捏。

顧北扉的皮膚很潤,像蒸得蓬起來的小饅頭,又像雲朵形狀的棉花糖,比牛奶還滑,他早就想捏了,如今一試,果然手感上佳。

臉在路辰手裏變換着各種形狀,顧北扉任他玩了一會兒,“辰辰,該回家了!”

“我不想回家。”捏臉的手未停,五指并攏覆在上面來回揉搓,“你不在家,我根本就睡不着,之前去華江找你那次,我其實已經失眠很多天了。”

顧北扉望着他,輕輕笑了一下,“你在這怎麽睡,跟我睡?明天還上課,這麽小的床擠一夜很難受的。”

“不難受,我就喜歡跟你擠在一塊。”路辰說。

顧北扉上床後掀開被子一角,拍了拍床面。

路辰嘻嘻笑着,爬了上去。

剛想跟他哥挨在一塊,低頭一看,他兩邊臉頰印着通紅的手指印,一直往下延伸到脖子。

顧北扉察覺到他帶着笑的眼神,警惕地後退了一下,“你幹嘛?”

“哇,哥,你怎麽這麽好玩?”路辰撲了過來,沒忍住笑出聲,雙手又捏上他的臉頰,“一捏就紅啊!”

顧北扉望着路辰那雙近在咫尺的眸子,裏面閃着細碎的亮光,好像又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新奇玩意。

他第一次看到這雙眼睛,是第一次救下他那天,顧北扉敞開了一扇門,為冰天雪地裏的小孩辟一條歸路。

他領着小孩穿過一道劃分家與孤鬼的門扉,接他來到他的春天裏,從此兩個無家可歸的小野貓蜷縮在一起,相互依偎,因為彼此而成就了家。

那晚顧北扉和路辰也是一個被窩睡覺,小孩被窗花吸引,表現出巨大的興趣,顧北扉看到這雙眼睛,才知道一個人對好奇的事情有多大的渴望,才知道一個人的求生意識有多強。

在遇見路辰之前很長一段時間裏,顧北扉都表現出對生活的無感,甚至找不到一絲一毫繼續下去的意義。

那時候距離他母親出事已經過去了三年零四個月,最長的一段時間他有兩個月沒有開口說話。

一個健全的人,一直不開口說話是什麽感受,他不需要交流,只需要進食,睡覺......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做着相同的事情,上學時找不到歸屬感,回到家只身面對一扇門,他像是被這個世界孤立出來的個體,有他沒他都沒差。

救下路辰的前幾天,他剛好被告知母親要換新藥,換新藥不過是借口,意思是,母親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陪完她這兩年,就跟她一塊走。

那是那兩年顧北扉堅定不移的想法。

直到後來救下路辰,他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多有趣的事情。

哪怕是一個沒見過的窗花,眼睛裏都可以閃出光芒,那細微的一丁點閃光,便可以打消他自殺的念頭。

這個世界很奇怪,有人在拼命求生,有人卻想死。

想死的人打開了一扇門,剛好救下那個拼命求生的人。

有些事情顧北扉從未給路辰講過,後來路辰經常會後悔自責,“哥,你是不是後悔救下我,如果沒有我你會更好!”

顧北扉不語,只是望着他微笑,溫柔從眼底洩出來與他渴求的目光交彙。

路辰總以為是他拖累了顧北扉,是他帶着一身麻煩與冰冷闖入顧北扉的世界。

其實他不知道在他來之前,那扇門扉後面沒有春暖花開,燕語莺啼,那裏一片荒蕪,寸草不生,只有一個躺在床板上奄奄一息的婦人和一個深夜窩在牆角思索着何時終結自己生命的啞巴少年。

他只是進來了,以為這有多美好,從來不知道這些都是他帶來的。

路辰把顧北扉按在床上,還在捧着他的臉玩,顧北扉輕輕摟着路辰的腰,想把人按進懷裏抱一會兒。

可他還跟那年玩窗花的小孩一樣,一刻閑不住,一點都不老實。

“辰辰,躺下讓哥抱一會兒。”顧北扉說。

“哥你好軟,要不以後就叫你顧阮阮吧!”路辰捏着他兩個臉蛋往兩邊扯平。

顧北扉臉拉下來,“什麽顧阮阮,別亂給我起外號!”

他是沒有想到,有生之年會得到比匪子哥更難聽的名字。

“阮阮,你是我的顧阮阮!”路辰笑。

顧北扉往後撤開一定距離。

晚上熄燈後他們摟在一起小聲說話,路辰總是逗他,顧北扉又想到白天那個檢讨。

“不是我寫的,寇崇他們寫的!我真是服了,一人五百字都要互相抄!頭沒給他們打穿!”路辰說。

“喔......原來不是你寫的啊!”顧北扉拖長語調點了點頭。

路辰好笑地擡眸看他,“怎麽,你很失望?”

顧北扉悄悄點了點頭,“有點。”

路辰興奮了,又湊過來摸他的臉,“哥~你怎麽這麽可愛啊~!”

顧北扉皺眉扒拉掉他的手。

“雖然不是我寫的,但是內容都是真的,你還別說,他們很會寫我心裏是怎麽想的。”路辰說。

顧北扉把他摟緊,兩人貼得很近,“怎麽想的?”

路辰湊到他耳邊,戲谑的聲音故作随意道:“就是......我愛你啊。”

“......很愛很愛。”

顧北扉怔住了,一顆心髒被塞得鼓鼓囊囊,懸在空中,飄上飄下。

他望着路辰,也湊去他耳邊,語氣認真,輕聲道:“我也愛你,辰辰。”

“......非常,非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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