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Lie
Chapter 1 Lie
“恭喜，我親愛的伊爾迷，你又撲了個空呢，友情提示，這是你這個月第三次找錯地方了哦。”
聽着另一頭愠怒的聲音，我愉快地挂掉電話，算算時間，大概有七、八個月沒有見面了吧，或許該找個時間回去了。
天知道，有一個滿世界亂跑的對象，對于伊爾迷·揍敵客來講是多麽糟心的事情。
一覺睡醒，床上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伊爾迷頭疼的揉了揉眉心，他是不是該感謝她還沒有徹底人間蒸發，至少還會接他的電話，而不是像小奇一樣，看見他的名字一秒鐘挂掉。
我是伊爾迷從外面帶回來的，在遇到他之前，記憶裏唯一的影像就是黑暗，漆黑如泥的影子，緩緩地流淌下來，粘稠又濃重。
黑色的，可以吞沒一切的混亂顏色，那就是我擁有的一切。
從睜開眼的那一刻，漆黑的世界，慢慢亮了起來，我看見面前有一個黑發的男人，他朝我伸出了手。那雙黑色的，無機質的眼睛，讓我有些許想要親近的感覺。
我茫然地看着他，大腦似乎是一片空白，不知道我是誰，不知道來自哪裏，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這裏。
“你好，我叫伊爾迷。”
語氣平穩，沒有任何波瀾，像是凍結的海面，放眼望去只有一片死寂，但是能看得出來，他好像心情蠻不錯的。
我歪了歪頭，雖然聽不懂，但是好像可以明白他的意思：
“伊……伊路……”
那雙眼睛的主人拉住了我的手，他眨着那黑色的眼睛，把我從地上拽了起來。
他的手…好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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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是伊爾迷。”
不知是怎的，身體似乎剛剛蘇醒一樣，好像從未站立過，我滑稽地爬了起來，幾乎沒有辦法站定在原地，兩條腿都不受控制，顫顫巍巍的。
“……伊爾迷”。
伊爾迷牽着我的手，一步一步帶着我走路。
從開口叫出他名字的時候，我想起來該怎麽說話了，但是依舊記不起來自己是誰，怎麽來到這裏的。
我四下張望，周圍是原始森林一樣的存在，充滿着奇妙的植物，圓溜溜的漿果和卷曲的蕨類，還有些眼睛在暗中觀察着我們。
我皺了皺眉，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太對。
腳下的影子在輕輕晃動着，格外的深沉，濃重的好像有實體一樣。
“潘多拉。”
那雙溫熱的手撫上我的臉頰，強行止住了我的思緒。
平靜的聲音，是伊爾迷，他在叫我嗎？
我回過神來，擡頭看着他：“是我…？”
潘多拉？好奇怪的名字....
“嗯，是在叫你呢。”
身下有着绛紫色的液體，一滴又一滴，從折斷的草上滴落，濃稠得有些發黑，散發着妖異的腥甜。
好像是…我的血？
血不應該是紅色嗎？
下巴上傳來強硬的力道，伊爾迷掰過我的臉，讓我看着他。那雙黑色的眼睛突然放大在面前，幾乎是貼了上來。
好近，近的可以聽見他的呼吸聲。
我聽見他的心髒，強健而有力地跳動，身體肌肉有節奏地起伏和收縮，充滿着力量。念緊緊纏繞在周圍，強大的能量氣場，我甚至都能清晰的看見它們的形狀。
“不可以讓它們伸出來哦。”
我一怔，才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濃稠的影子裏伸出了黑色的觸手，蔓延出去。
剛才窺視着我們的生物，早就消失殆盡，它們在影子裏面掙紮着窒息。
我有些新奇地看着，似乎感應到我的情緒，它們打着轉靠了過來。
正當我想要摸一摸的時候，伊爾迷突然伸手抓住了它，他好像很不滿意我的走神：“沒有我的允許，不可以這樣。”
它們扭曲着，劇烈地掙紮着，最終在他手裏碎成一段一段，落在地上，成了一灘黑色的溶液。
我一個瑟縮，忍不住開始顫抖，好疼，像是生生被剜了塊肉似的。
但是伊爾迷在看着我，我勉強點點頭，學着他那平靜的模樣講道：“好。”
“嗯，”他滿意地吻了吻我的發頂，把手移到我的腰間，耐心地扶着我，“你忘記了很多事情……沒有關系，這些在回去的路上，我會慢慢講給你的。”
不知道為什麽，心底對他就是有一種莫名的親近，讓我願意去相信他的話，于是我繼續點了點頭。
“不過，”他話語一頓，繼續用那種輕輕的，愉快的語氣說道，“我們先來做幾個約定，好嗎。”
我看着他，心下不自覺地泛起一股寒意，黏膩又陰冷的氣息像條蛇一樣從腳下竄了上來，吐着猩紅的信子，舔舐着我的靈魂。
後來，我才意識到，原來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同伊爾迷定下了束縛。
這人啊，當真是有點可怕，可怕到心裏都開始泛起悸動，有一種莫名的沖動。
也是在很久之後，我才可以把這沖動同食欲分辨開來，無法控制地想要把他拆吞入腹，從指尖開始，一點點吞入喉中，嚼碎了骨頭與血肉，在酸裏腐朽分解，最後永遠的融化在一起。
上了回去的船之後，伊爾迷告訴我，我叫潘多拉，是揍敵客家的人，揍敵客家大少爺，也就是他的未婚妻。
我靠在欄杆上，看着陸地化作一個小小的黑點，最後消失在天際。
眼中映出那淡藍色的天空，心裏感覺有什麽斷掉了，我不自覺地伸出手，在空中虛虛地抓着，想要夠到些什麽，影子落在身後，顏色格外的深。
“潘多拉。”
平靜的聲音，像是極地的冰川。
我立馬扭過頭去，伊爾迷正垂着眼看着我，我有些遲疑，畢竟我現在仍然不能很準确的叫出每一種情緒的名字，它們像是不同的顏色和氣味，我只是能感覺到它們而已。
黑色的眼睛沒有什麽感情，好像深淵一樣，深沉的，無底的深淵，一旦墜進去就再也逃不出來。
伊爾迷現在聞起來有點、有點危險，讓我想要跑開。
但是潛意識告訴我，現在一步都不能退開。
我本能地走到他身邊，老老實實地站在他邊上。
伊爾迷是不一樣的，可能是因為以前我曾是他未婚妻的緣故，跟其他人比起來，我格外的喜歡親近他。
其他人…比如那個紅頭發的小醜，雖然他自稱是魔術師，但我就不喜歡他，他看着伊爾迷的眼神叫我不舒服，看着我的眼神也怪怪的。
比如說這種時候。
“喲，小怪物！”
我笑笑，毫不意外地看見幾根閃閃發光沖着他的面門飛去。
“哎呦呦喲，小伊這麽兇哦。”
沒關系，伊爾迷會替我揍他。
伊爾迷正在給家裏打電話，甩出念針的手尚未來得及收回來，見我目光飄向他，他頓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背挺得筆直，黑色的長發垂在腰間，襯得那身體的線條更是幹淨利落。
啊呀，果然還是伊爾迷最好看了。
雖然西索很讨厭，但是我好像并沒有感受到他有太多的惡意。更多的…怎麽說，感覺更多的像是種不嫌事大的，看熱鬧的心理。
除此之外，還有非常強的，非常非常強的警惕心，尤其是在我想靠近他身邊的那個女孩的時候，他雖然在笑着，但是看起來像是随時都會暴起把我掐死。
噫，真是個奇怪的人。
我看着窗外掠過的雲，軟綿綿的，白色的，好像伸手就能摸到。
想不明白，分明我們之前是認識的。
算啦。
我一路小跑着蹦到伊爾迷身邊，同他一起看向隐約露出天際的地面：“伊爾迷，要去哪裏呢？”
“嗯……”他低下頭，似乎在思考着，沒一會，那雙黑色的眼睛注視着我：“我們要回家呢。”
“回家？”
我歪着頭，反複咀嚼着這個詞。
“對，回家。”
伊爾迷推開門，攬着我走上甲板，風呼嘯着穿過我們，吹的他那一頭黑發在空中亂舞，我有些好笑的看着，悄悄伸出了根小指，勾住那烏黑的發絲，它們掠過我的指尖，再次回到風中。
伊爾迷一只手把頭發捋到耳後，然後指着那幾乎是一條黑線的陸地講道：“我們要去巴托奇亞共和國的枯枯戮山。”
我乖巧地站到他身邊，眯起眼，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敏銳的五感，讓我看清了那陸地大致的面貌，它的周圍散發着“生”的氣息。
伊爾迷繼續道：“揍敵客家就在那個方向，”他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在了我的肩上，緊緊的扣着我，“那裏以後也是你的家。”
伊爾迷看着我，那雙黑色的眼睛在我面前，越來越近：“揍敵客家的人從來都不會對家人出手，家人永遠是他們的第一位。”
清朗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帶起溫熱又濕潤的氣息，我抿着嘴，點了點頭。
“好。”
家人永遠是最重要的。
揍敵客家的人對我應該都是很好的，即使他們最開始看見我的反應有點激烈。
我可以聞到他們身上的氣息，尤其是那個白發的男人，伊爾迷管他叫父親。
他一見到我，仿佛身上所有的扇葉都張開了一樣，随時都在警惕着。
我還是不明白……
不過，他們還是接納了我。他們從來不問我失憶的事，只要我在枯枯戮山，就什麽都不會說。
伊爾迷并不總是在家，他經常出去做任務。我不是很喜歡一個人，所以他不在的時候，我會到處轉一轉，看看能不能撈到一個人陪我聊聊天。
這大概就是在揍敵客家唯一不好的事，人太少了。
我幾乎見不到他們的身影，好像總是時隐時現，然後在我看過去的一瞬間消失在視野裏。
當然啦，這并不會有什麽影響，揍敵客家的人氣場都是極強的，強到哪怕隔着千米我都能看見。
在家裏除了伊爾迷，最常陪着我的就是基裘。
說起來，當初看見我她是反應最大的那一個，一邊尖叫一邊以極快的速度沖過來，但她也是後來最允許我親近的人。
基裘在她閑暇的時候，總喜歡會同我講她那最疼愛的三子，他叫奇犽·揍敵客，她同我講她的孩子有多麽出色，每當講道他的時候，基裘身上的氣味都會變得軟乎乎、輕飄飄的，充斥着狂熱的愛意。
“快過來，我可愛的潘多拉。”
基裘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沖我招了招手，臉上的電子眼鏡紅光一閃一閃的，聲音有些尖銳。
“媽媽。”
我走過去，乖巧地蹲下，把頭靠在她的膝上。
“哎呀呀，真乖哎。”
她滿意地揉了揉我的頭發，向後面招了招手：
“安傑莉娅，我新做的那幾套衣服呢，快拿過來！”
管家安傑莉娅無聲地出現，點了點頭，又消失在了庭院。
枯枯戮山好像很小，又好像很大。
我站在鏡子前，任由基裘擺弄着我，一邊整理着衣擺，一邊發出滿意的聲音：“我們小潘多拉真可愛呢啊！”
她站在我的身後，從後方擡起我的下巴，對着鏡子細細欣賞着：“一直很想要個女孩子呢……都怪親愛的！”
華美的洋裝，腰上系着魚骨腰封，層層疊疊的姬袖和裙擺，穿在身上再合适不過。
“嗯……我們小潘多拉已經見過糜稽和柯特了，等下次有機會的話，也見一下小奇吧。”
我微微側過頭，眨着眼看着她：“小奇……”
“是呢，小奇。”她從身後接過來另一套衣服，遞給了我，“你應該看見過他呢。”
說到這，她擡起手，有些頭疼地摸着一側臉頰：“這孩子最近到了叛逆期呢，帶着亞路嘉一起出去了。”
“下次，下次一定叫他過來和你正式打個招呼！伊爾迷也很喜歡他呢！”
伊爾迷也很喜歡？
我點了點頭，忽然就有些期待起來了。
再後來，伊爾迷會帶着我一起去做任務。
他站在高樓之上，黑色的長發在夜空中揚起，同它們融為一體。
“啊啊……!放過我！放過我！我會付你們三倍的報酬！”
我面無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身後的影子迅速的纏上了他的脖子，脆弱而柔軟的脖頸在一瞬間折斷，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鮮血噴湧而出，濺在了衣擺，暗紅色的斑點暈染開來。
“嗯，你做的很好哦。”
伊爾迷從樓上躍下，墜落帶起的凜冽的風，在耳邊發出呼嘯。
“伊爾迷！”
我笑了起來，沖他張開了雙臂，索求獎勵。
他一步又一步，氣定神閑地走到我身邊，俯下身，輕輕抱住了我。
“還有，”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奈，頗為頭疼的捧起我的臉，“說了多少次了，不可以吃這些。”
身後戳着屍體的觸手陡然僵在半空，我趕緊把它們按回影子裏。
伊爾迷嘆了口氣，伸手把濺在我耳垂上已經快要幹涸的血液擦掉。
越擦越紅，帶着整只耳朵都熱了起來，感覺有點奇怪，我微微側過了頭。
“別動，”伊爾迷摩挲着我的臉頰，把我定在那裏：“臉上髒了哦。”聲音很輕，但是不容拒絕，也不容逃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