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喪服
番外喪服
奇犽第一次見到那個女人，是在酷拉皮卡的葬禮上，伊爾迷說她會是他的嫂子。
他諷刺地笑了一聲，跟伊爾迷走到一起的，能有什麽好玩意。
那個女人看起來很漂亮，漂亮的都不像個人，倒是和他大哥很配。
奇犽見過很多美麗的人，但是從來沒見過這種，精致的不像人類，渾身上下都極其完美的存在。
黑色的長發和黑色的眼睛，白皙的皮膚和纖細的身段，臉上永遠露着恰到好處的神情。那雙黑色的眼睛，非常剔透，睫毛也很長，她的虹膜顏色非常深，幾乎是純粹的黑色，濃郁至極，像是深淵一樣。
天真，不知是被人保護地極好真的天真，還是裝出來的。
奇犽低着頭，沒兩秒就失了興趣。身後傳來一陣拉扯的力量，他回過頭來，發現是亞路嘉。
亞路嘉拽了拽他的衣擺，眨着眼睛講道：“奇犽，拿尼嘉說她想要出來。”
拿尼嘉？
奇犽幾乎是一瞬間就提起了警惕，即便有承諾，伊爾迷也一定沒有放棄對于她的控制，更不用說拿尼嘉幾乎從來沒有主動要出來過，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嗯，亞路嘉可不可以讓她稍微等一下呢？馬上就好，馬上我們離開這就可以了。”
亞路嘉搖搖頭：“她說她看見了認識的人。”他看着奇犽皺緊的眉頭，說道：“沒事的，如果奇犽不想的話那就算了。”
奇犽怔住了一瞬，拿尼嘉認識的人？
目光在一瞬間轉變了氣勢，電流在指尖和四肢流動。奇犽緊緊盯着伊爾迷的眼睛，想從那裏看出來什麽。
伊爾迷……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他與酷拉皮卡甚至都不認識，是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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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小奇，你在這啊。”
伊爾迷發現了奇犽的目光，穿過人群，走了過來。
“嗯？走吧，去和潘多拉打個招呼。”
奇犽翻了個白眼：“不去。”
話音未落，他就帶着亞路嘉消失在了視野中，只剩下伊爾迷一人站在那裏，望向奇犽消失的方向。
奇犽低着頭，坐在一旁的長椅上，亞路嘉安靜地坐在他的旁邊，不知道在看這些什麽。
是了，他的好大哥可是剛從黑暗大陸回來。
他的好友，酷拉皮卡，則永遠留在了那裏。
帶着他的仇恨，帶着他的喜怒哀樂，帶着他們所有的記憶，永遠埋葬在那裏，再也沒能回來。
他還記得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雷歐力趴在地上，哭的像個孩子，眼淚和鼻涕流了一臉。
小傑不敢相信的沖過去，揪着那人的衣服，大聲質問着：“這不可能！酷拉皮卡，酷拉皮卡怎麽可能沒有回來！”
“那麽多人，那麽多人，都從黑鯨號回來了！”
“酷拉皮卡那麽聰明……”他泣不成聲，“他那麽厲害……”
奇犽走過去，從後面給了小傑一拳頭，把他拖了回來。
“不要給人添麻煩了。”
他也不明白，他也不願意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他們必須接受這個事實。
酷拉皮卡已經死了。
即使他沒有死，他也不可能一個人從黑暗大陸回來。
葬禮來的人并不是很多，人影稀疏，認識的，不認識的，哭着的，麻木的，面無表情的，氣息紛亂，悲恸的情緒如同暴雨前的天一樣，壓的人喘不上氣。
沒有屍體，沒有遺物，有的只是一個衣冠冢，埋葬了曾經的那個鮮活的少年。
或許他就是這麽一個冷漠的人，連朋友的死也是如此，迅速的判斷出最有可能的真相，然後接受它，繼續走下去。
小傑忽然停止了掙紮，抓住了他的胳膊：“奇犽，你哭了嗎？”
奇犽一愣，有些僵硬的往臉上摸去，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卻好像又是麻木的。
他确實哭了，淚水大顆大顆的落下來，他卻一點都沒有意識到，也沒有任何感覺。
是記憶不肯放過他們啊……
直到現在，他還能想起來酷拉皮卡的笑容，在他還沒有踏入複仇的深淵之前，單純而毫無壓力，徹底放松的笑容。
奇犽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對于酷拉皮卡來講，或許死亡才是解脫，擺脫仇恨，遠離一切。
仇恨終歸是空虛的，在恨意煙消雲散之後，他的好友已經千瘡百孔，再也無力活下去了。
奇犽強迫自己把思緒從哀恸中拔出來，目光複雜地盯着那個女人，據他大哥在電話裏講的，他們是在黑鯨號上相識的。
騙人，絕對是騙人的。他的好大哥，到底從黑暗大陸帶了什麽出來。
“小奇，她叫潘多拉，是我的未婚妻，你的嫂子。”
伊爾迷是這麽介紹她的。
伊爾迷把這個女人護得太好了。
所有關于她的一切，都是他親力親為，上心得簡直都不像他了。那女人也是黏他的緊，幾乎每時每刻都待在伊爾迷身邊，在家也好，在外面也好，甚至連出任務也是。
這就導致了在揍敵客家裏，真正認識和了解那個女人的只有伊爾迷一人。
對于她來講，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伊爾迷。
像這樣獨自一人的時候，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奇犽站在窗邊，看着樓底下發呆的女人。
她坐在廊下，楞楞地看向庭院中的樹，那棵樹已經很有年紀了，枝葉繁茂，有陽光落下來的時候，會打出很漂亮的影子。
奇犽看了好半天，才發現她是在看樹上的一只鳥。
那是一只灰喜鵲，正站在枝頭上，有着灰色的羽毛和藏藍色的尾羽，還有白色的肚皮。
他微微眯起了眼，多麽美麗的畫面，好一只漂亮的金絲雀。
還真是沒想到，他的大哥會找了這麽一個花瓶一樣的伴侶，身上沒有一點念的氣息，完完全全像是個普通人。
奇犽忍不住嘲諷的笑了笑，心底的怨念不自覺地漫了出來。
黑鯨號上是發生了什麽，這麽脆弱的人竟然都能活下來，但是為什麽…為什麽啊！
忽然，視線中的人影似乎消失了一瞬，奇犽心下一驚，視線猛地開始尋找着。
開什麽玩笑，在他眼皮子底下人不見了的話，伊爾迷會殺了他的！
可是那個女人的身影似乎完全消失了一樣，在短短的幾秒裏，他沒能找到她蹤跡，就連庭院似乎都安靜了。
不是似乎，而是真的安靜了下來，靜的像塊死地。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就在奇犽下意識的伸進兜裏想要先找糜稽通個氣的時候，她又出現了。
像只野獸一樣，嘴裏正叼着那只鵲。
奇犽的手僵住了。
她看起來竟然還有點不知所措，把那可憐的鳥松開放在手心，看着它咽了氣。
奇犽心下莫名的有了種不太好的猜想，讓拿尼嘉熟悉的…她認識的…不會是，這個人吧。
他更加小心的收斂了自己的氣息，甚至用上了絕，周身完美的同環境融為一體。
那個女人四下張望了一圈，發現沒有人之後，小心地蹲下。
奇犽看見，她的影子動了起來，黑色的影子像水一樣晃動，越來越濃稠，最後伸了出來，上面甚至還在一滴一滴的滴着，黑色的濃稠液體。
她把那鵲放在了觸手上，最後沉入影子裏。
這是…她的能力嗎,那她的能力能用來幹什麽？
他的好大哥知道這件事嗎？還是說，就是因為知道，他才……
“喳喳！喳喳喳！”
空氣恢複了流動，他又聽見了微風吹過，樹葉摩擦的沙沙聲，還有，鵲鳥的叫聲。
奇犽看見那只喜鵲從她的影子裏鑽了出來，活蹦亂跳，她親昵地撓了撓它的頭頂，那喜鵲也溫順的任她擺布。
心下的寒意漫了出來，奇犽目光一凜，必須趕緊告訴父親。
無論如何，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伊爾迷在做的不是他能控制的事。
“喳喳！”
那只喜鵲撲棱着翅膀，落在了他的面前，正站在窗臺上，歪着頭看着他。
奇犽一愣，那女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擡起了頭，也笑着看着他。
渾身竄過寒意，好像連頭發都要炸開了一樣，他逃一般的離開了那個屋子。
後來發生的是他根本想不到的，那個女人從揍敵客家跑掉了，還是跟在他後面跑掉的。
奇犽瞪着個死魚眼，而且她在說謊，她是瞞着伊爾迷出來的，不知道在打什麽鬼算盤。
直到在黑暗大陸上的時候，他才明白，伊爾迷最初為什麽要把她帶回來，在看到酷拉皮卡從她的影子裏走出來的一瞬間，奇犽就想明白了，他咬緊了牙關。
對于拿尼嘉的默認，對于他的放任，讓他們對潘多拉放下警惕。
伊爾迷啊伊爾迷，你打的好算盤！
得虧他發現的早，機緣巧合下，在他動手前先認識了她，成為了朋友……
否則，吃下了他，再創造出來他，能得到一個乖順聽話，又保留自我意識，完全不能忤逆伊爾迷的奇犽。
就憑這一點，在潘多拉決定先出去玩不管伊爾迷的時候，他都能雙手雙腳支持，甚至還想痛罵她為什麽還要和伊爾迷在一起。
想不明白。
她這一去就是好幾個月，生生從夏天到了秋天，伊爾迷都沒有摸到她一個衣角。
在她又一次打過來電話，以一種奇妙的語氣說着伊爾迷又撲了個空的時候，奇犽差點都要可憐起他來了。
這個時候，他剛好因為有些事情在揍敵客家，和幾個兄弟在一起。
“小奇，你回去也要關禁閉哦。”
伊爾迷忽然回過頭來，說道。
奇犽裏馬把他有她電話這句話咽回肚子裏。
果然，做人就是不能可憐伊爾迷。
奇犽沒好氣的叼着根草，雙手墊在腦後，躺在草坪上曬太陽，小傑頭上帶着片大荷葉，一動不動地坐在溪邊釣着魚。
他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麽她最後還是回到了伊爾迷的身邊，他一直以為你會離開伊爾迷，雖然那樣說他的大哥會有點可憐，但是毫無疑問，那是對你最好的選擇。
既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又能抹掉自己的存在的一切信息，甚至拟态成一個全新的人。
不過，最想不明白的，果然還是…...
明明有那麽多種選擇，那麽多種謊話,家人？朋友？
那麽多選擇，為什麽伊爾迷偏偏…...
奇犽又想起來她在帶他們去黑暗大陸的路上，似乎只是随口提過的一句話，像雨水一樣，無色的雨水劃過，除了濕潤的水痕，什麽都留不下來。
“奇犽，好羨慕你呀，伊爾迷從來沒有因為我有過那麽激烈的情緒。”
真的嗎？
他心底的聲音這樣說道。
“小奇，她叫潘多拉，是我的未婚妻，你的嫂子。”
伊爾迷，他的大哥，怕是在見到她的第一面，就做下來他這輩子最沖動，最不冷靜，最失态的那個選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