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身份

身份

艙室外殺聲四起,不知到底有多少殺手登船。

百裏無咎雙手握拳,恨不能把這個殺手的腦袋打爛!

此時就算他做個小人,舍棄秋娘子轉身離開,外邊有殺手阻攔,對方會迅速引燃秋娘子身上的火蒺藜,鐵刃四射,他想逃生也沒有多少把握!

這是打算魚死網破啊!

他只能毫不猶豫地給出讓對方滿意的回複,“換她的,如何換?”

秋若華着急地給他使眼神——不要再管她了!

百裏無咎視若無睹。

婦人眼睛往旁邊的矮桌上示意,桌上擺着一把褪了鞘的短劍,鋒利地耀眼。

“只要你把命給我,我就放了這位小娘子!否則的話,你應該懂,三枚火蒺藜足夠這一船的人都死在這裏!”

百裏無咎掃了一眼,唇邊滑過一抹冷笑,雙拳在身側捏緊——他哪裏還有別的選擇?

婦人見他不動,眼睛微微眯起來,“我耐心有限,只給你三個數的時間,一!”

秋若華急得拼命搖頭,奈何被堵住嘴,只能嗚嗚嗯嗯——別再顧念他,自己逃走還能有一線生機!

百裏無咎看到她掙紮時,頸子上被匕首的鋒刃劃破了兩三道血痕,立刻阻止道:“秋娘子,別動!”

挾持她的婦人沒有耐心且暴躁地喊出下一聲,“二!”

“能換這一船弟兄和秋娘子的命,倒也不虧。”他俯身拿起矮桌上的短劍,不放心,“你當真說話算數?可不要我把命給你,你又食言了,我豈不是虧大了?”

婦人哼了一聲,“我石三娘說到做到,絕不食言!”她的匕首又往秋若華頸子上壓了壓,催促,“不要磨磨唧唧拖延時間,老娘最沒有耐心和你們聒噪!”

秋若華看見他握着短劍打量,似乎在思量這一劍紮在哪裏,才能又快又不痛苦?

秋若華看得心驚膽顫,不可抑制地悲傷,急得幾乎喘不過氣,都是自己無用,才會一再的拖累他,不能真的害他丢了性命。

他能為她做到這一步,她還有什麽奢求?

自己想要托付的只有一個四妹,他應該能明白。那枚長命鎖,自己還沒有親手還他,一直放在梳妝臺的抽屜裏,他應該能找到。

秋若華深深地望着他,眼淚止不住地湧出,打濕臉龐,心裏卻是歡喜的——能與他做這十日的虛名夫妻,也沒什麽遺憾了!

眼角的餘光往石三娘手中的匕首一瞥,心一橫,脖子猛地抹過去!

百裏無咎雖然在琢磨短劍,但是并未放松對她們的注意,在秋若華望着他露出釋然的淺笑時,他心念一動,立刻喊道:“不要!”

一直控制她的石三娘也始終繃着精神,無論是人質死亡還是突然冒出的第三者,稍不留神都會令她功敗垂成,故此秋若華的頭一動,她也立刻反應過來,受過訓練的殺手,将匕首移開,并未離遠,仍在她脖頸附近,以妨百裏無咎突然出手。

饒是如此,匕首的刃還是在秋若華雪白的頸子上留下一道血痕,殷虹的血珠滲出來,落進衣領。

石三娘氣急,握着匕首用手柄在秋若華的肩背上重擊一記,“賤人!”

秋若華痛得悶哼一聲,白了臉色,身子軟下來。

石三娘又将匕首抵在她脖子上,急切地逼迫道:“你還不動手?真的要看她先一步死在你面前?”

百裏無咎确認秋若華的性命無憂,懸着的心才放下,對石三娘道:“你別傷她,我的命給你就是!”

短劍在手中刷刷轉,挽出漂亮的劍花,接着便被他雙手倒握劍柄,猛地刺入胸膛!

有血從指掌縫隙時流出,滴在腳下的艙板上。

秋若華驚恐地睜大眼睛,甚至忘記了哭。

石三娘雙眼死死地盯着他,壓抑不住得逞後的激動笑容。

百裏無咎右手将短劍撥出,左手緊緊捂住胸口,鮮血在淺淺星郎色的羅袍迅速洇開。

短劍當啷啷落在艙板上,震得劍身上的血珠四下濺落,百裏無咎也支撐不住,雙腿軟軟地跪倒,深深地看了秋若華一眼,身子向前一撲,趴地上不再動彈。

好大一會兒,秋若華才醒過神來,瘋了似地掙紮,他怎麽可以這樣死掉?這會讓她一輩子都愧疚的,寧可死的是自己!

石三娘又在她肩上重重一擊,秋若華疼得胸口發悶,一口氣險些沒上來,無力再掙紮。

真的死了?石三娘伸長了腳去踢他的肩背,見他沒有反應,忍不住離開秋若華,走近兩步,握着匕首準備在他背心上再補一刀!

匕首遞出的剎那,一直趴在地上的百裏無咎霍然擡手,迎上來扣住她的手腕!

石三娘悚然一驚,再想出手已然遲了,百裏無咎抓住她的手腕,擰身擡腳狠狠踹到她小腹上。

石三娘慘叫一聲摔出去撞在艙室的木牆壁上,又彈回來落在艙板上。

百裏無咎從地上跳起來,擡起左手吹着,痛得嘶嘶吸冷氣。

秋若華被眼前的變故驚得緩不過來,石三娘顧不上疼,擡頭看過來,發現他胸口只有血跡,并無創口——這個狡猾的小子,方才用短劍劃破左手,制造了自戕的假像。

石三娘又氣又恨,撿起摔倒時落地的火折子撲向秋若華!

百裏無咎閃身擋在秋若華前邊,揚手砸出一拳,石三娘右手握着匕首朝他的手臂砍過來。

對方不能拿秋若華威脅他,百裏無咎出手再無顧忌,放開手腳和石三娘厮殺。不過秋若華還在交椅上綁着,不能挪動,百裏無咎顧忌着她,又赤手空拳,面對狀若颠狂的石三娘還是有些掣肘。

幸而盈川這時進來,揚手抛出一把劍,“三郎!”

百裏無咎一拳逼退石三娘,往上一躍,接劍在手反手刺出!

石三娘的匕首短小,面對長劍吃虧,一招不慎,被百裏無咎劃破咽喉,當場了結!

百裏無咎的足尖勾倒矮桌,擋住石三娘的屍體上半邊,轉身走到秋若華面前。

盈川已經繞過來用刀割斷秋若華身上的綁繩,将她身上拴的火蒺藜解下,破壞了引線隔窗丢入滾滾漢水中,火藥遇水,立刻就廢了,被人撈走也害不了人。

秋若華手腳能活動,立刻跑到百裏無咎身邊,拉開他的手,察看他身上是否有傷口。

“我沒事,作戲騙她的。”百裏無咎寬慰她時,一直看着她頸子上的傷口,“盈川,帶金創藥了麽?”

盈川趕緊從随身荷包裏取出小瓶金創藥,打開塞口,“我幫你灑在傷口上?”

百裏無咎伸出未受傷的右手,讓盈川把藥粉倒在他指尖上,他小心地替她塗在頸上的傷口處。

秋若華正用手帕替他裹住左手血淋淋的傷口,可惜傷口深,血流得多,帕子立刻浸濕了。

盈川從袍角撕下一條布料,過來也幫忙纏他的傷口,刻意在手腕血脈處用力勒了勒,血流得緩下來。

秋若華擡眼看着他,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跟他說,可惜船沉得太快,耽誤不得。

“盈川,帶上兵器,我們走!”

百裏無咎右手握着秋若華的手,帶她跑到船頭,屬下另外弄了一條漁船過來,引他們上去。

殺手已經被清理掉,自己這邊有幾個受了傷。這一番打鬥,早就吓得附近的船只劃走,有些個膽大的看熱鬧也躲得遠遠的。

他們剛登上漁船,便有差役駕船圍過來,張弓搭箭口中喝斥,“大膽匪徒!竟敢在漢水上殺人放火,眼裏還有沒王法?快快放下武器伏法,否則亂箭齊發,叫爾等死無葬身之地!”

百裏無咎将秋若華擋在身後,凝神戒備。

盈川提刀站在船頭質問道:“你們是哪個衙門的?怎麽不分清紅皂白?明明是我們遇刺,被迫自保,怎麽把我們說成匪徒?”

嗖地一聲,一支羽箭射來!被盈川揮刀打落。

領頭的差役喝斥道:“匪徒頑固,妄圖拒捕!我等為百姓安危計,迫于無奈只得将爾等射殺!兄弟們,放箭!”

這是要咬死他們殺人放火的匪徒,扣個帽子殺掉了事!

“住手!”百裏無咎朗聲喝止,大步走到船頭,面朝那領頭差役,從衣襟內摸出一塊銀質令牌,高高舉在半空,高亢地聲音在漢水之上遠遠傳開。

“腰牌在此,爾等看清!我乃是寧遠将軍、東宮左衛率府率百裏無咎,奉殿下密令來此辦案!哪個膽敢放箭,定斬不饒!”

包圍在漁船四周的差役聽得清清楚楚,頓時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連領頭的也吓了一跳,“你、你……你是寧遠将軍?你說是就是?老子怎麽知道你不是騙子?”

“騙子”兩個字,讓百裏無咎忍不住扭頭,餘光瞥了一眼身後的秋若華。

秋若華已然呆住,事情一環接一環,連綿不斷,她覺得自己的腦袋裏塞了千百只蜂子般嗡嗡響着,根本無法思索任何事情。

只有一句話,在心頭反複回響——“我并非與你定有婚約的侍讀李恒,而是東宮左衛率府的百裏無咎”。

他……真的不是李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