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那土匪窩在另一座山頭上。
“你師父他老人家的兒子怎會被土匪抓去?”
三人隐于林中,待巡視的崗哨把視線移開後,江練壓低聲音問道。
顧飒悄悄道:“他傳給我的求救信裏寫,那土匪瞧上他貌美如花,想搶他當壓寨夫人,但他這人的話,七分不可信。”
江練:“……”
餘下三分怕是也不可信。
雲澹容問道:“你師兄被關在哪了?”
顧飒嘆了口氣:“他沒說。”
又是一輪巡視過去,崗哨上兩人換班。
“這山寨防守還挺嚴密的。”
江練琢磨着該怎麽偷偷溜進去。
“這有什麽,”顧飒道,“進去倒是容易,出來可就難了。”
雲澹容從容不迫:“那又何妨?打出去便是了。”
那少女咦了一聲,轉過頭,興致勃勃地問道:“你師尊是不是很強?”
那可不只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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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練翹起大拇指:“超強的。”
顧飒:“那我就放心了!”
只見她身形一閃,竟然單槍匹馬出現在鐵門前,兩人皆是一驚,又聽顧飒深吸一口氣,中氣十足地大喊道:“李狗蛋!給老子滾出來!騙了人家感情就跑的負心漢!”
江練:“……”
雲澹容:“……”
崗哨本來瞧見外頭來了個人,正戒備着,聽了此話也大驚失色。
他們家老大威名震震,“奪山虎”的名號在江湖上廣為流傳,對自己的本名那叫個深惡痛絕,若不是親近之人哪裏會知曉這個名字!
顧飒見他不動,又怒道:“他人呢?讓他滾出來見我!”
可他老大此時不在寨子裏,陪嫣姑娘出去采花了。
那崗哨猶豫不決,為難之時,探頭瞧瞧她,又瞧瞧他們倆,狐疑道:“那您旁邊那兩位是?”
顧飒信口就來:“我哥哥。”
江練反應極快,向前一步,清了清嗓,振振有詞道:“不錯,我妹子初入江湖就被騙了感情,自然要來讨要個說法。”
崗哨又瞧了瞧一言不發的雲澹容。
那兩人拼命給他使眼色。
雲澹容:“……”
他嘆了口氣:“是。”
那崗哨還有些将信将疑,但感情債這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要不然老大搞不好得扒了他的皮,料想三人在這幾百人的寨子裏也翻不起什麽風浪。
他猶豫再三,還是開了門,将三人恭恭敬敬地請到寨內,又端了幾杯茶,“寨主外出,還請幾位稍等。”
顧飒擡下巴,哼了一聲,倒是一副鬧別扭的樣子,老大欠下的風流債可不好處理,崗哨尴尬,連忙退下去,離開時還是多留了個心眼,派了兩個人在外頭看着。
堂內。
這會兒只剩下他們三人,江練終于可以問了:“你方才喊的李狗蛋是誰?”
“就是那土匪頭子的名字嘛!”顧飒一改剛才小女兒家的模樣,大大方方道,“宋硯——就是我師兄,在信裏告訴我的。”
這怎得連名字都說了,也不把自己被關的地點說一下。
江練心想着趁那頭子還沒回來,不如咱們先悄悄地把寨子轉一圈,熟悉熟悉地形,就是找不到人,逃跑起來也方便,思及至此,他轉過頭,開口喊道:“師尊……”
誰料旁邊座椅上的人忽然偏過頭看他。
雲澹容不緊不慢道:“師尊?”
呃……
慢着,江練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輩分好像有點亂。
這邊還在糾結稱呼的問題。
那面的山道上,兩人一馬遙遙而來。
一大漢牽着馬,馬上騎着個姑娘,懷裏抱着捧鮮豔奪目的彩花,她粉衣翩翩,貌美如仙,眉目間柔情似水,竟是人比花更嬌。
到寨門前停下,大漢殷勤地來扶她,姑娘哼了聲,撇開他手,翻身自己躍下馬。
衣袂翻舞間,脂粉香氣撲鼻,大漢也不惱,笑呵呵地收回手,瞧見來迎接的崗哨,便順口問了句:“我不在時,寨中可有發生什麽事?”
沒想到崗哨遲疑地瞧了眼那姑娘,面色有些猶豫。
咦?大漢一愣,莫非還真有?
他忙用眼色示意有話直說,可那崗哨還在糾結。
姑娘斜眼道:“怎得?有什麽話我聽不得?”
“是,是,”大漢一聽頻頻點頭,轉過頭,怒踹他一腳屁股:“沒眼色的家夥!有什麽話嫣姑娘聽不得?”
那崗哨心想這話嫣姑娘還真聽不得,但瞧他老大瞪眼,生怕自己又挨踢,連忙飛快道,“老大,寨子裏來了個姑娘,自稱是您的老相好。”
大漢一聽,大怒,毫不猶豫擡腿,罵道:“沒腦子的家夥!人家說什麽就是什麽了?我哪來的老相好!”
崗哨又挨了一腳,十分委屈:“可她喊出了您的本名。”
本名……?
這下饒是那大漢也驚呆了。
那姑娘一聽,當機立斷把花往他身上一砸,又呸了一聲,怒道:“負心漢!原來你早有相好!”
大漢滿頭是花,一臉懵:“……誰?”
三人茶都沒喝完就被五花大綁丢到了寨主面前。
那繩子雖然系得緊,但技法不高超,掙脫起來倒是不難,江練心下有把握,便定定心心地擡頭一看,主位上坐着的竟是個明眸皓齒的姑娘,手邊的桌子上放着捧幹淨整潔的花束。
那姑娘面色不虞:“什麽人都能放進來,你這山寨真該修整修整了!”
“是是,”那三大五粗的漢子連忙賠着笑,“嫣姑娘說的是,方才采花累了吧,喝口水。”
他肩上的花都沒拍幹淨,小心翼翼地捧着個小茶杯,正要端過去,那姑娘一惱,拂袖一拍,那杯子摔在地上,立刻碎成三四瓣,那漢子也不生氣,神色緊張地噓寒問暖,“小心小心,沒割傷手吧?”
轉頭又對旁邊的人怒道,“愣着幹嘛!還不去換個好看點的杯子來!”
江練看看,心道莫非這姑娘才是寨主?倘若如此,那本名叫李狗蛋确實不好讓人知曉。
他轉念又想,這麽一說,瞧上她師兄貌美,想搶來做壓寨夫人,似乎也有道理。
念頭轉到此處時,又見旁邊的人忙對那大漢點頭哈腰,“是是,老大您莫急,小的馬上就去換。”
不對,寨主還是這大漢,這年輕姑娘怕不是這寨主的心上人。
一瞧顧飒,她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嫣姑娘看,再一看,後者直接瞪了回來。
咦?莫非顧姑娘是喜歡她師兄?
那嫣姑娘瞧了瞧她,又看了他們倆:“這兩人跟你是什麽關系?”
顧飒大言不慚道:“我哥哥。”
嫣姑娘:“你……”
她你了會兒,啞然無言,顧飒面色淡定,一時之間倒不知道誰才是被綁着的。
最終,她眼一閉,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看着心煩,快些丢出去吧!”
這可不行!江練心想,顧姑娘的師兄連個人影都沒見着就出去怎麽行,那法子一回行,再來可就沒用了,好不容易混進來一趟,至少得摸到個位置吧。
只是沒想到這姑娘如此心善,竟連個地牢也不關就要把他們放出去。
“那可不行!”大漢正色道,“搞不好是有人故意派人來搞破壞,定要抓起來好好盤問。”
不錯,江練欣慰,省了他開口的事。
嫣姑娘張嘴又要說什麽,旁邊人連忙道:“對!對!正如嫣姑娘所說,這寨子是得整治整治。”
她猛地扭頭,狠狠瞪他一眼,那人茫然,又見嫣姑娘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随你們吧!”
“把人帶到地牢去,”大漢喚道,又連忙匆匆追着那姑娘出去了。
旁邊立馬圍上來三四個人,一手來取劍,一手來抓綁住他們的繩子,雲澹容皺了皺眉,“守一”感受到主人的情緒,猛地一振,那人一驚,退開兩步,謹慎地看了看。
這會兒,那劍已沉寂下去,看着沒什麽特別的。
那人左看右看,撓撓頭,這回沒抓那根繩子了,幹脆上手就要抓他肩膀。
江練情急之下出聲喊道:“你放開我……”
說一半突然沒聲了,那押着雲澹容的人詫異轉頭,只見那身着黑衣的男子咬着牙,仿佛難以啓齒般,好半天才不情不願地接上:“……我哥。”
那人瞧瞧他,又看看江練,恍然大悟,靠近些低聲道:“你們兄弟倆關系不好吧?”
雲澹容:“……”
這是他今天第二次嘆氣:“尚可。”
那地牢陰濕不見光,一路瞧過去,全是空空蕩蕩的。
三人分別被關了三間。
再往裏頭聽上去也不像是有聲音的樣子,江練納悶地想,她師兄當真在這個寨子裏?
這不會是已經死了吧?
兩邊的牢房一邊比一邊安靜,那草席墊子太髒了,江練不想坐,他實在閑得無聊,就蹲下來,敲着牆壁玩,他小時候被關在柴房裏,黑漆漆的,沒半點聲音,自娛自樂的法子就那麽幾種。
可這一次,那邊也傳來回音,慢篤篤的,然後順暢起來,節奏輕快。
江練愣了下,仔細聽了會兒,那好像是首曲子。
他對詩詞歌賦一竅不通,若是別的曲子,那必然是聽不出的,只是這一首,他非但聽得出,還會哼——正是那日聽見少女們浣紗而歸時歌唱的《竹枝詞》。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入口處傳來什麽東西倒下,有人暗暗咒罵的聲音,正疑惑之時,只見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飛速閃過,身上還帶着幾把刀劍——竟是方才拂袖而去的嫣姑娘。
她看也不看他,徑直快步往裏走去,腳步聲在隔壁的牢房前停下,那裏待着的是顧姑娘,莫非是要對情敵下手了?
他瞬間緊張起來,連忙站起身往門那邊踱步過去。
又聽顧飒道:“宋硯,你打扮成這個鬼樣子做什麽?”
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