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艾莉娅覺得自己可能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金發少女站在橋上眺望着殘破的皇城, 這座淩駕在晦暗海面上的城市, 此時正籠罩在慘淡的夜色之下，鮮紅的血月落在水中反s出末世般的深紅, 所有的星辰都消逝無影，那些壯美的宮殿和高塔被黑暗侵蝕, 映着月色只剩下無盡的絕望。
她默默收回了萊瓦汀，剛剛被利刃貫穿的妖龍發出尖利的嘶鳴，撲扇着翅膀飛入了皇城深處。
艾莉娅回頭看着那個從家裏跑出來的小精靈, 小姑娘有一雙尖尖的耳朵，背後一對色彩斑斓的鱗翅，像是闖進黑暗世界的小蝴蝶。
“……你在這裏做什麽？”
小精靈還飛在半空中, 伸手抹了一把眼淚，她的手背被妖龍的爪子擦傷了, 傷口已經在愈合, 她也擦掉了血跡，然而，透過蒼白的皮膚，隐隐能看到淡青的血脈泛起了黑色, “嗚嗚嗚陛下……謝謝你……我就知道你沒死……”
艾莉娅看着她的手沉默了兩秒, 發現這小孩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被災禍污染了，“我不知道你說的确實是我，還是你把我認成了光明神……這個可能性應該沒有吧, 畢竟我們倆性別都不一樣。”
“陛下？”小精靈眨了眨眼睛, 似乎這才看清是怎麽回事, “……我以前遠遠見過你……你好像沒有這麽矮。”
“好的，你認錯人了，”艾莉娅搖了搖頭，“聽着……”
話音未落，更多的精靈們來了，也許是這個小女孩的家人，他們急匆匆地從森林方向飛出來，身上的武器都沒收起，臉上充滿了焦急，看到小精靈安然無恙的時候松了口氣，緊接着就見到了拎着勝利之劍的金發神族，頓時紛紛驚呼。
“他們說的是真的！”
“戰神殿下回來了……”
“那是萊瓦汀？！”
“她長得真像是陛下——”
“她會願意成為我們的國王嗎……”
小精靈的父母激動地上前表達了感謝，他們住在這附近的森林城堡裏，雖然經常被妖龍s擾但是不願搬走，已經有很多人被災禍污染，成為了怪物或者直接死去。
Advertisement
艾莉娅和他們談了兩句，更多的精靈們只是站在一邊低聲議論着，其實她都能聽見他們在說什麽，這些人不願離開家鄉的心情也能理解，畢竟亞爾夫海姆被污染得太厲害，無論住在哪裏都躲不開災禍，即使搬到阿斯加德，除非有家人或者很有錢，否則也很難直接住在仙宮周邊的城市裏。
“我能問你們個問題嗎，”金發少女壓低了聲音說，兩個精靈好奇地點頭，顯然也發現她其實很好說話，他們倒是也習慣這樣的神族，畢竟前任國王就從不會表現得高高在上，“我聽見有些人質疑我是否願意成為這裏的國王……我以為，嗯，我以為這是按照血緣關系繼承的？”
“哦，殿下，你不要誤會，沒人會懷疑你的血統，我想那些人是說，”一個精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因為王冠遺失在皇城廢墟的深處，沒有人知道它在哪裏，有些人可能會認為你應該取得王冠，那是高等光精靈們打造的稀世珍寶，他們認為只有光明神才配擁有這樣無上榮耀的冠冕，不過，你們都是血親，而且在我們看來如果繼承這樣的王國只會給你平添許多麻煩——”
這個精靈的妻子一邊觀察着艾莉娅的臉色一邊接口說：“你從不需要對這些負責，殿下，無論你怎樣選擇我們都能理解，我們認為你不需要證明自己，陛下曾經無數次想要将他的王座贈予你，并不是因為在他心中這個王國無足輕重，相反的……”
“他愛着你，如果你不曾被人擄走，在神域長大，說不定他會向你求——”
“嘿！”雷神怒氣沖沖地從天而降，他勉強保持冷靜沒有舉起手裏的錘子，畢竟精靈們不是好戰的神族，他們武力值不低但卻沒那麽經得起折騰，“你們在說什麽！”
艾莉娅：“………………”
艾莉娅深吸一口氣，“我聽見後面那個動詞了。wap.kanmaoxian”
精靈們沉默不語地看着兩個神族。
索爾開始感覺面對外甥女像是突然老了一千歲，小姑娘依然很淡定，似乎只是有些意想不到，“你母親的父母是親兄妹。”
艾莉娅聳了聳肩，“我知道啊。”
“你們華納神族……”索爾有點無奈地說，“有這樣的……傳統，雖然未必結婚，但是很多人都……然而這是不對的。”
這時候，有個精靈低聲說，“只是阿薩神族認為這樣有問題*。”
索爾不這麽想，“那是因為這樣确實……”
“等等，停下，天呢，”艾莉娅難以置信地看着他，“現在是讨論這種事的時候嗎？我沒有那種傾向，謝謝，而且我的血親都已經不在了，我母親的靈魂都不願見我，你可以放心了。”
“抱歉，”雷神有些糾結，“其實洛基……好吧，不說這個，大概是我們兩個種族有太多不一致的習慣了，我小的時候走在街上都能遇到阿薩神族和華納神族吵起來，更別說那些結婚的人了……嗯，我沒有說你一定要和阿斯加德人結婚，我只是說，不，這不重要，我也剛和女朋友分手……”
艾莉娅和一群精靈們都無語地瞪着他。
“好了，”前者點了點頭，“這就是大多數人認為我不是國王的原因，因為我應該找回光明神的王冠……這倒像是個正經又清晰的任務，探索皇城廢墟。”
畢竟她在中庭長大，也可能是游戲玩多了，也可能本來就還在中二時期，雷神搖了搖頭，“沒有什麽是你應該做的，我帶你回來并不是想讓你過得比在中庭還要糟糕。”
“不，其實這裏不錯，我不需要躲監控，不需要聽見那些……”
金發少女欲言又止地停頓了一下。
這裏還是在皇城的邊緣，所有人都能看見彌散的黑霧、騰飛盤旋的妖龍，還有肆意蔓延的災禍，像是無數漆黑的觸手席卷在橋梁上，天空的顏色都變得暗沉又晦澀，精靈們不願多待，那對父母拉過自己的女兒，讓她向戰神殿下道謝。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說了聲謝謝，似乎還是很迷惑為什麽國王陛下變矮了這麽多，艾莉娅也依然不明白她怎麽能把自己和光明神弄混，不過——
艾莉娅走過去動作輕柔地握住小精靈的手腕，她的手指按住小姑娘手背上的傷痕，一陣奇異的觸感頓時順着皮膚相接的地方鑽入指尖。
金發少女慢慢掏出一塊巧克力放到她的掌心，“這是中庭的甜點，送給你。”
小精靈歪頭看着她又說了聲謝謝，後者這才松開了手，看着前者手背上的血管顏色已經複原。
這些精靈們根本不知道孩子受傷了，畢竟他們過來的時候，戰神殿下拎着勝利之劍，妖龍剛剛被趕走，并不知道其實艾莉娅來晚了一步，他們再次道謝行禮然後紛紛離去。
艾莉娅回過頭，雷神正一言不發地看着她。
少女若無其事地回看過去，“怎麽了？”
“我看見了。”
艾莉娅一臉無所謂，“我又沒做什麽傷天害理違法亂紀的事，你看見就看見吧，順便，無論我在這裏出了什麽事，你都不需要有負罪感——親愛的舅舅，反正按照神域的年齡來算，我成年了，再說，我知道你不是因為怕自己感到愧疚，我知道你在關心我，但是，我發誓這真的沒什麽！如果有些人真的在一千年裏都用我吸收災禍——”
“你現在看上去确實沒問題，但那不代表永遠沒事！”
“你不要詛咒我好嗎。”
雷神現在看上去很像想把熊孩子關起來的家長，“……一定有其他的辦法。”
“假如你是我，你會像我剛才一樣做嗎。”
索爾沉默下來，答案無疑是肯定的，但是從旁觀者的角度——
“假如你是我，你會什麽都不做任由這種事發生嗎？”
女孩有些詫異地看着他，“……我大概會勸你不要這麽做，但你執意要這樣幹，我也沒有辦法，畢竟那是你的選擇。”
見鬼。
“還有，我現在這裏是因為我喜歡，否則沒人能*我，”艾莉娅想了一下，将他們之前的對話補完，“再說，能肆無忌憚地打架，怎麽可能比地球糟糕。”
索爾勉強沒再說剛才那個話題，“中庭人的生命很脆弱，至少，我是說大部分……你小的時候沒有這種感覺嗎？”
“嗯……”
艾莉娅想了一下，她不想說游戲的事，只能半真半假地回答：“還好吧，我從來沒有生過病，而且受傷總是會好得比別人快，但是也沒有現在這麽過分，那種感覺就像是……誰把我封印了，然後最近因為某些原因才逐漸恢複？”
“也許是災禍，”索爾又開始憤怒了，“我不敢相信那些人居然一直用你吸收災禍！而且他們可能确實用某些魔法影響了你，芙蕾雅甚至都不能找到你，她多次用自己的血定位你，但是似乎一直失敗，她跪在血泊裏哭泣，傷口愈合得很快，只能不斷割開手腕，那些血染紅了她的裙子——”
小姑娘低下頭沒有說話。
雷神不禁有些後悔談起這個話題，“等等，你在中庭……以前也會經常受傷？”
“有時候，”艾莉娅滿不在乎地說，看到對方的神情只好解釋了幾句，“不，不是你想象得那樣，舉個例子，我上中學的時候有個賤人的男朋友喜歡我，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我們甚至都沒說過話，忽然有一天她帶着人把我堵在衛生間裏，我一打三，最後四個人全都進醫院，不過我是最先出院的，而那個人的牙都被我打掉了，她的父親找上門要揍我，我祖父差點開槍了，嗯，後來很混亂，但還是解決了。”
索爾：“……”
對于見慣戰争和死亡的神明來說，這些小孩子之間的小打小鬧似乎都不算什麽，然而，發生從曾經的當事人身上，那樣的感覺旁人都無法理解。
“等等，我記得剛才還是白天？”
亞爾夫海姆的皇都是光明神的神城，在精靈們心裏這是無上至高的天堂，如今它失去了希望的晨曦，災禍蔓延在繁榮光輝的城市裏吞噬了光明，以及所有的神性與生機。
他們經過漫長的橋梁走進了皇城邊緣，金發少女詫異地擡起頭來，這個位面顯然病得不輕，尤其是這片災禍泛濫的地域，黎明消逝晝夜全然傾覆，日光再不曾灑落這片廢墟。
唯有一輪妖紅的血色弦月高挂天穹，映着千百黑暗侵蝕的宮殿，那些堅實的高牆和扶壁之上，黑泥的痕跡填滿了每一道繁複卷曲的雕紋，曾經停駐過諸神車駕的路面坍塌斷裂、堆積着散落的磚石和滾落的半截牆壁。
街道上到處都是散落的黑色粘y，就像誰在這裏打翻了無數個石油桶，仔細觀察那些y體甚至還在沸騰翻滾，依稀能辨認出其間掩埋的被污染的骸骨。
艾莉娅忍不住打開steam看了一眼。
好吧，她并沒有在精神失常的時候購買《黑暗之魂3》，雖然現在看來也沒什麽區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