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片狼藉的街道上黑泥翻騰, 殘破的骸骨緩慢升起一節一節支起軀幹, 漆黑的災禍在空中飛舞凝結，彙聚出頂盔掼甲的戰士, 沉默着舉起了手中的戰斧。
她默默地關上了游戲平臺。
更多的身影從黏稠的黑色液體裏站起來，他們都穿着被腐蝕的制式銀質盔甲, 手臂之下是不斷滴落的黑泥，黏液緩慢地淌過武器展露出泛着冷光的鋒刃，這些半人半怪物的存在不緊不慢地向前移動, 雖然走得并不算迅速, 但顯然目标就是這兩個侵入皇城的外來者——
“他們是皇城的守衛。”
雷神沉聲說着, 眼中逐漸閃爍起電光，炫目的雷電環繞着姆喬爾尼爾, 噼裏啪啦撕扯着空氣，像是無數條亂舞嘶鳴的雷蛇。
“神域的人被污染有很多階段, 這是最糟糕的, 他們已經完全和災禍融為一體，大概腦海裏只剩下自己的職責, 驅逐所有不屬于這裏的人。”
話音未落，艾莉娅就發現這些人都在緩慢地調整角度姿勢以及手中武器指向, 似乎他們的目标都是雷神, 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樣。
艾莉娅冷靜地看着一個滿身都在淌黑泥的守衛從自己面前經過。
索爾：“……”
雷神剛剛陷入戰鬥，才用錘子甩飛了兩個守衛, 他們手中的利刃被砸得四分五裂, 化作無數飛旋的黑色黏液, 很快在手邊重新凝結彙聚。
與此同時，他們發出了嘶啞破碎的怒吼，破損的頭盔掉落，額頭上生出了尖長的犄角，背後骨架伸展，綻開了滿是破洞和裂口的皮膜，化作一對損傷程度嚴重、看上去根本無法飛行的蝠翼，在空中旋身動作迅猛地撲向了下方的神明。
“……他們是華納神族！”
艾莉娅愣了一下，“我以為……華納人的翅膀是羽翼？”
“誰告訴你的？”索爾面對這種級別戰鬥很輕松，只是這真的很煩，這些敵人可能要打很久才會消失，而且那也不意味着他們死了，“只有風屬性的華納神族才是羽翼，如果是繼承海洋之力，可以變成海龍，你們和海龍族本來就是近親——”
“好吧，”艾莉娅看着那兩個守衛頭頂的犄角，忍不住摸了一下額頭，“雖然我有點好奇為什麽人形生物能和龍族是近親，但是……”
她當然不介意上去參加戰鬥，只是雷神實在太輕松了，基本上來幾個錘飛幾個，根本不需要幫助，冒然沖過去可能還會讓大家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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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話說回來，艾莉娅其實沒有和別人一起作戰的經驗，偶爾面對共同的敵人，譬如和小蜘蛛在皇後區遇到災禍怪物，也是先後輸出沒有真正的合作。
女孩有些困惑地擡起頭，望着那些塔樓和平坦或傾斜的屋頂，它們在妖異的紅月之下像是鋪成了一條通往地獄的道路。
“重點是，”艾莉娅拔出劍來準備上房，“這意味着我可以直接進到裏面嗎？我覺得你可以在外面等我，反正也沒有誰理我——”
話音未落，振翅聲從天而降迅速迫近，龐大的黑影覆蓋了街道。
艾莉娅不久前剛從妖龍手裏救下了一個小精靈，而且習慣性地經常和自己的鷹切換視野，一般情況誰想要從頭頂攻擊她，只要速度沒有達到無法捕捉的程度，就根本算不是偷襲。
一頭被災禍侵蝕全身漆黑的妖龍俯沖而下，氣流拂過背後寬大的膜翼，大張的利爪如同十根剃刀，似乎輕而易舉就能撕開獵物的身體。
金發少女持劍的右手一震，勝利之劍的劍刃拉伸扭曲，化作環環相扣的鏈條，在空中甩出一道鬼魅般的黑影，頂端的爪鈎已經攫住了妖龍的右腿，她再次用力一扯，龍族發出一聲尖利的嘶鳴，直接被從空中拉落到地面上，在墜落聲中摔得黑泥四濺。
那些因為軀體遭到破壞而散落的黑色黏液四處迸濺，有些幹脆就落到了她的手上，在接觸皮膚的瞬間消弭于無形。
艾莉娅本來想趁着怪物倒地沖上去輸出一波，看到這個忍不住停了下來。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白皙的手背，透過皮膚隐隐能看到蜿蜒的淡青色血脈，不曾流露出半點被污染的痕跡。
吸收災禍也許并不是随時随地的，艾莉娅這麽想着，假如是面對那些被災禍污染的人，而且不是完全與黑泥融合的狀态，理論上說應該是輕度污染、譬如不久前遇到的那個小精靈，她只要觸碰對方應該就可以完全吸收。
不過，假如是面對災禍中誕生的怪物，鑒于他們曾經也是鮮活的生命，只是現在完全失去了理智，而且肉體被過度侵蝕已經和災禍融合了——
她也不太确定這個解釋有沒有問題，只能暫時這樣理解，面對這些生物，未必是觸碰就能吸收，恐怕還要先進行戰鬥，達成諸如部位破壞等等條件，在前置條件發生之後，才能真正發生吸收。
“……”
艾莉娅覺得自己的思維可能要被最近頻繁接觸的游戲信息同化了。
另一邊的雷神沒見到她撲上去吸收那頭正在掙紮起身的妖龍，頓時松了口氣，“你有沒有想過，艾莉娅，即使你小的時候未曾接受訓練，按照神域人的身體，你根本不可能被幾個中庭人打得進醫院。”
其實我現在也沒接受過訓練，艾莉娅轉着手裏的勝利之劍，默默地看着正在吐黑泥的龍族，“我告訴過你，我那時候和現在根本不一樣，我身上槍傷的複原速度是分鐘計算的，曾經我切菜割破手指都要幾個小時，身體素質就更別說了……我的體育課成績也就是比普通人好一些而已。”
“也許就是因為你吸收了太多的災禍，在那些人将你劫走的期間，這讓你的身體停止生長、意識陷入沉睡、還弱化了你的體質，直到你在中庭度過十幾年才複原。”
那是因為我被炸死還買了個游戲。
艾莉娅點點頭，“前幾個月我吸收過兩次，并沒有感覺中了任何虛弱的Debuff……但我知道你就是想盡理由在阻止我這麽做。”
索爾丢出了錘子，任由姆喬爾尼爾将那頭嘶吼的妖龍頂到天空中，“你之前說得對，沒有人能真正阻止你做想做的事，我總不能真的把你關起來吧。”
女孩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說得好像你能做到一樣。”
雷神接住飛回的錘子笑了起來，“我真希望你在這裏成長，我們一定能成為好朋友——”
這個詞也許不太合适，畢竟對方的母親是他的姐姐，是否有血緣關系并不重要，他發自內心地視自己的兄弟和姐姐為一家人，完全可以交付後背與信任的那種，當然，有時候弟弟确實很讓人頭疼，不過……
也可能是他不太習慣成為長輩的緣故，艾莉娅出生之後，他覺得自己多了一個日後可以一起探險一起打架的對象，然而，一個神域人的成長太漫長了，許多年過去，小姑娘還是愛神懷裏那個軟乎乎的團子，不會說話也不會走路，每天就知道睡覺——
當然，這對于神域人來說是很正常的，誰要是出生幾十年就能說話走路才讓人覺得恐怖，只是，心态浮躁好動的青少年沒有那麽多耐心而已。
不過，洛基那時候似乎很喜歡她……
索爾總覺得自己下意識裏遺漏了什麽關鍵的部分，譬如說為什麽弟弟現在表現得如此抗拒。
艾莉娅不知道雷神在想什麽，她正穿過一條狹窄的坡道橋梁，兩側的牆壁部分是傾塌的，橋下方的海水一片漆黑污濁，而且還咕嘟咕嘟冒着大個的氣泡，裏面浮動着髒污的骸骨，這周圍的氣味很奇怪，配合這個畫面，就像有人用糞湯煮骨頭一樣。
她被這個形容惡心了一下，躍上那些淩亂堆積的磚塊，後面追逐而來的妖龍呼嘯着壓低了身子，一頭撞進了這條位于廢墟中的狹窄通路，寬大的膜翼橫掃而過，本來就殘破的牆壁頓時全部塌了。
數不清的磚石、還有牆壁破碎之後滾出的鐵球、亂七八糟的金屬器具，從上方直接傾瀉而下，這條路本來就是個下坡，上方滾落的東西頓時彙聚成一場混亂的泥石流，在雜亂的響聲中叮呤咣啷地洶湧而來。
艾莉娅習慣了地獄邊境裏的戰鬥，那裏面任何一個落腳點都可能在任何時候坍塌分裂粉碎，任何一個看似安靜無害的小轎車、廣告牌、垃圾桶等等工具或設施，都可能在下一秒□□控着直接丢到她臉上，所以她很習慣在不穩定的場景裏戰鬥，包括在任何一個狀态面對偷襲和圍攻。
不過這皇城中的居民家裏都是些什麽玩意，挂一個布滿尖刺的鐵球在牆上當裝飾品嗎——
她縱身躍上即将坍塌的牆壁，甩出手裏大劍化作的爪鈎，扣住了旁邊一棟高塔塔頂的欄杆，試圖将自己拉上去，沒想到剛一用力，蔓延着黑泥而無法辨認原本色澤的圍欄悉數斷裂，甚至整棟塔樓都搖搖欲墜。
“……”
看上去就好像是在提醒你該減肥了一樣——
在她即将被那些垃圾卷走沖到糞池裏之前，Steam的游戲庫界面忽然毫無征兆地跳了出來，艾莉娅正想關掉它，忽然發現《怪物獵人：世界》的安裝結束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開始鍵居然是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