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楚黎正捂着眼睛艱難從地上往床上爬,唐芸緊張上前,楚黎卻推開唐芸指了指靠近陽臺一側的地板,白色紗簾被窗口逸進的風吹得微微卷起,紗簾下有一只打碎了的花瓶,這才是剛剛聲響的“罪魁禍首”。
“媽媽,我沒有掉下床,剛想過去清理一下那個花盆,你就進來了……”楚黎乖巧坐回到了床上。
唐芸松了口氣,先給楚黎的眼睛重新上了藥貼好紗布,而後拿來了清潔工具打掃一地狼藉,唐芸在做這一切的時候,楚黎一直靜靜躺在床上,偏過頭,唇角微微抿起,用自己露在外面的一只眼靜靜看着卧室門外立着的蘇洛,蘇洛亦是回望向楚黎,他們兩個誰也沒有說話,空氣裏靜的可怕。
唐芸打掃好房間正準備離開時,楚黎突然開口叫住了她:“媽媽,你們聊天,可以去書房嗎?那邊隔音比較好,說實話,你們聲音太大,我有點兒睡不着。”
唐芸面色複雜看了一眼立在一側的蘇洛,這個提議她早在談話開始前就跟蘇洛提過,但卻被蘇洛拒絕了,她和楚黎都想到了的問題,蘇洛不可能想不到,因此唐芸盡可能在與蘇洛對話時注意着自己措辭,以免被楚黎聽到什麽不該聽的。
蘇洛沒有在意唐芸的注視,只意味深長直勾勾望向楚黎,楚黎回報以禮貌無辜的微笑。
經過一番折騰,唐芸與蘇洛兩人在“楚黎出言”挑明了會聽到他們談話的情況下,将談話地轉移到了書房,進行到一半的問詢再次開始,除了談話地點的轉變,唐芸的情緒也在短暫的停頓後有了很大的轉變,神色坦然語氣平靜,她之後所有回答,幾乎都在蘇洛意料之中。
“大學剛畢業的孩子對未來迷茫很正常,換工作、亦或是重新進入校園,都是常有的事,安安之前也跟我提過想繼續念書的打算。”
蘇洛收起資料,似是準備結束問詢:“唐女士,您覺得在方昊的葬禮上,‘吳偉’為什麽會跟您說那樣的話?”
“我知道你的女兒做了什麽,我會找到證據……,你覺得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唐芸面色未變,只盯着蘇洛露出了一抹淺笑,此刻的她像極了某種角度的楚黎:“蘇警官,這個問題我也不清楚,我當時只下意識覺得我的女兒可能會有危險,我必須帶她去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另外,那時候關于我女兒的流言滿天都是,我帶她去深藍療養院,同時也想證明,我的女兒雖然曾經患病,但那時包括現在,在沒有醫生做出明确診斷的前提下,我不希望任何人肆意污蔑我的女兒。”
“我的女兒,沒有病。”
“那請問,您在看到深藍療養院的監控之後,又作何感想呢?”蘇洛的問題令唐芸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她眼睫微垂,左手指尖微微轉動起了右手無名指的戒指,似是陷入了某種沉思。
“唐女士?”
唐芸再擡眸時,面色已然恢複了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靜:“已經過去的事,我沒什麽好評價的,如果蘇警官一定要問,我只能說,真正有病的該是方家人才對,你們最應該要查的人,該是他們!”
蘇洛的耳機裏傳來了“刺刺拉拉”的電流聲,她摘下耳機收起一應文件點頭道:“你說得對,我們的人已經去H市調查了,聽說你後天約了張醫生的診療,我們等張醫生看過再聊,感謝您的配合。”
“對了,唐女士,因為案件尚未偵破,所以你如果要出門,還請你先跟我們商量,我們好随時做調整,包括下樓扔垃圾之類的……”蘇洛瞥了一眼被唐芸放在腳邊的垃圾袋,禮貌笑了笑。
唐芸應聲點頭,拎着垃圾袋去了廚房,三人“各司其職”各自忙碌,這個家也因着唐芸的歸來,多了絲絲縷縷的煙火氣,蘇洛在唐芸的盛情邀請下,吃到了最近饑一頓飽一頓奔波中難得的六菜一湯,飯桌上一向沉默的楚黎也變得話多了起來,且終于放棄了她那“魔鬼吃了都能立地成佛的清心寡欲蛋糕”,幹掉了整整半碗大米飯和三碗湯,排除眼下的案子,蘇洛看中的“楚黎的家”,終于變得像個家了。
連日奔波幾乎沒有合眼的白瀚宇在去往H市的飛機上,昏天黑地睡了一覺,落地後,白瀚宇是被劉城硬拽下飛機的,在去往吳美芳住所的路上,白瀚宇仰頭靠在來接他們的警車椅背上續着“回籠覺”,手機“叮叮咚咚”響個不停,被白瀚宇一把掏出來丢給了劉城。
那是白瀚宇的工作機,幾個常跟他在外面跑的人都知道密碼,手機裏除了工作沒別的,劉城特意調小了手機音量,一條條翻看信息,如有需要立刻予以回複的,再酌情叫醒白瀚宇,一般情況下,這種酌情,都是不存在的。
沒多久,白瀚宇便被劉城拍醒了,白瀚宇頂着個睡炸毛的腦袋瞪着劉城:“你最好有事。”
“老大,吳偉的家人那邊已經全部走訪調查了,都說不認識方建國,更不認識吳美芳……”劉城在白瀚宇即将真炸毛前忙加快了語速:“但是,吳偉的姐夫,也就是鯨魚商業園安保主管,他說吳偉早年談過一個深城的女朋友,分手的時候吳偉特意去深城找過那個女人,你猜那個女人是誰?”
白瀚宇後知後覺半信半疑道:“別告訴我是吳……”
白瀚宇話沒說完,劉城激動的表情便說明了一切,吳偉曾經的女朋友,就是吳美芳。
“早幹什麽了?吳偉家裏人是誰查的?這麽重要的事兒現在才查出來,通通給我寫檢查去,還有,讓人繼續審吳美芳,我就不信吳偉的事兒跟她沒關系。”白瀚宇氣不打一處來,接過手機,認認真真看完了同事們分頭調查整理來的線索。
劉城将白瀚宇已經冷了的咖啡忙遞了過去:“白副隊,你別生氣,這吳偉,家裏人都不待見他,要不是他當年去深城的路費是他那姐夫給的,根本就沒人知道他談對象的事兒,這還是咱們技術口的老劉從吳偉家裏淘汰的大哥大複原出來的通話記錄,輾轉了好大一圈才跟吳美芳對上。”
白瀚宇将咖啡一飲而盡,拍了拍駕駛位盡職盡責開車的年輕警員:“小兄弟還沒來得及認識,我姓白,叫白瀚宇,這是劉城,你怎麽稱呼?”
小年輕繃緊了身子顯得有些緊張:“白警官、劉警官你們好,我是馬隊派來協助你們辦案的付宇川,您有事兒就說話,馬隊說他忙完手頭上的案子,就來找你們。”
付宇川提到的馬隊名叫馬睿,是H市公安局刑偵口的一把手,也是白瀚宇上司劉琦的警校同學,來時劉琦特意打過招呼,果然一下飛機,就看到了專門等候在此來接他們的年輕警員付宇川。
“小付,麻煩你了,跟我替你們馬隊說聲謝謝。”
“沒沒沒,應該的,我們快到了,你們穿好衣服,最近這兒總下雨,還挺冷的。”付宇川依然顯得很是緊張,筆挺的脊背,略顯僵硬的面龐,和偶爾往後瞄的緊張眼神,白瀚宇似是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雖不是什麽大案,但難得被上司“委以重任”,總會顯得格外興奮和緊張。
“對了小付,你知道我們要調查的案子吧?”
白瀚宇随口一問,付宇川立時認真回道:“馬隊跟我說過,我也看過新聞了,北市鯨魚商業園兇殺案,死者是一個保安,兇手身份已經确定,尚未緝拿歸案。”
“我們現在要去的,是兇手方建國前妻住的地方,這邊有馬隊讓我帶給你們的資料,在副駕駛,是關于吳美芳的。”付宇川果然是做過準備的。
趁着白瀚宇睡覺,劉城已經把資料整理的七七八八,适時向白瀚宇彙報道:“資料我已經看過了,吳美芳跟方建國離異後,帶着兒子方昊在H市生活,先後搬過三次家,都是為了方昊上學方便,我們現在去的地方,是他們最後搬家,H大附近的一處老小區,房子是租的,房東常年在國外。”
車輪緩緩駛入一道窄門,三人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吳美芳的住所。
付宇川提前聯系過物業,門房大爺在看見警察靠近的時候摘掉老花鏡從保安室走了出來,将鑰匙順着駕駛位窗戶往裏一塞,便算是完成了物業交代給自己“帶路”的任務,小門一關,複又躺回到搖椅上喝茶去了。
“白警官,你們先下車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找地方停車,這老小區停車位不好找。”
片刻後,白瀚宇敲開了值班室老大爺的門:“大爺,問你個事兒呗。”
大爺擡起老花鏡上下打量了白瀚宇和劉城幾眼:“你們是剛才警車裏的人?警察?”
劉城照例拿出了證件,老大爺顯得頗有些不耐煩:“什麽事兒啊?我們小區今兒又有報警的?沒聽說啊?”
“你們這兒常有報警的?”劉城邊收起證件便四下打量,值班室桌子上靠牆放着三個大陶瓷缸子,看起來有些年頭,跟老頭兒手裏的杯子風格類似,想來小區的值班保安都是歲數差不多的退休老頭兒。
“老小區,沒人管,流動人口又多,事兒也就多呗,今天又是什麽事兒啊?”
劉城拿出吳美芳的照片,同時遞了根煙過去:“這個人您有印象嗎?”
老大爺将老花鏡戴好仔細看了一眼,立時便認出了吳美芳:“這不是那個死了兒子得了精神病的吳美芳嗎!她有段日子不在了,我還以為她去找她男人了,難道她又打人了?”
“她男人?”劉城與白瀚宇相視一望,疑惑出聲。
“害……她離婚是離了,但老公還是經常來看她。”
劉城在公文包裏翻找了一會兒,摸出了方建國的照片:“是這個人嗎?”
老頭兒擺擺手:“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沒見過她男人長什麽樣兒,都是聽別人說的。”
“聽你的意思,吳美芳經常打人?”白瀚宇拿出火機,幫忙點燃了被老頭兒接過夾在指尖的煙。
“她不是精神病嗎?只要一聽說有人提到‘兒子’什麽的,就激動,她兒子剛出事那會兒,小區裏被打的人還不少,三天兩頭不是吵架就打架。”在那根煙的作用下,老頭兒漸漸放松了警惕。
“她兒子也是可惜,H大重點大學的高材生,保送說沒就沒,最後想不開連命都給整沒了,那女人為了她兒子沒少操心,受不了打擊變成那樣……也能理解,所以後來大家也都盡量繞着她走不跟她一般見識。”
說着說着,老頭兒忽而想到了什麽:“對了,前段時間我記得老李說吳美芳提着個行李箱走了呀?她又回來了?”
白瀚宇故作疑惑道:“什麽時候的事兒?”
“就是……上個月。”
這時,遠處傳來了付宇川的聲音:“白警官,我們可以上去了。”
白瀚宇掐滅了手裏的煙向老頭兒道了聲謝,與劉城離開了值班室,老頭兒望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心下疑惑更甚:“這瘋女人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