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聚落
第五章聚落
半個月過去，我們終于脫離了荒蕪的黃沙之地，看着周邊逐漸茂盛起來的植物，我的內心有種不真實感浮現了出來。
或許是因為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沙海中行走，到了荒原上總讓人覺得不是很習慣，但更多的，肯定是來源于我身邊這位神秘的修女，塞可瑞特。
總的來說，塞可瑞特對我很好，不，應該說是好的過了頭，讓我不免感覺有些無所适從。比起那種渾濁的惡意和被調動起的熱情與喜歡，這種純粹的善意更加讓我感到無所适從，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去回應她，畢竟，一直在十五天前我們還是陌生人。
“格亞。”
正發着呆的我被點到名字，一瞬間渾身激靈了一下。
“時候不早了，前面有個村莊，今晚到那裏過夜好嗎？”
塞可瑞特沒有在意我的走神，輕柔地詢問着我的意見。
“啊，好的。”
我望了望前方，果然，在荒原上有着一個小小的人類聚落。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地方居然還會有村莊啊，明明前幾天看地圖的時候顯示這裏該是一大片無人區才是。”
“地圖不能盡信。在人族的領地裏，有很多村莊都是這樣，渺小，脆弱，又頑強。他們散落在人煙稀少的地方，一場天災或是人禍就能摧毀他們，然後不留一絲痕跡。歷史不會記述他們的命運，地圖上找不到他們的所屬地，法律延伸不到他們的生活裏，他們或是世世代代居住在這裏，或是遷徙、逃難到這裏，最後的結果就是，即使他們從未出現在王國的公民戶口上，但他們仍好好的在王國的土地上活着。”
塞可瑞特輕描淡寫地跟我說着。
我有些疑惑地轉頭看她，卻沒在她臉上看出任何情緒，有的只是平靜，好像只是在跟我講述很平常的一件事情一樣，但如果是這樣，花費的口舌又有點太多了。
“小格亞想問什麽？”
她似乎感覺到了我的視線，轉過頭看着我。
“沒什麽。”
我有些不自然地扭回頭。
不過還好塞可瑞特并沒有追問的打算，避免了我的尴尬。
就這樣，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們朝着這十五天來唯一看見的人類聚落走去。
“啊啊，是修女大人嗎？老朽已經好些年沒有見過修女大人了。”
聚落中的村長表面上很歡迎我們的到來，應該說，很歡迎塞可瑞特的到來。
“女神大人的祝福遍布這個世界，即使沒有教堂和神職，您和您的村子也依舊被女神大人所庇佑。”
我身邊的神職人員溫和地與這位老人交談着。
“但是能見到如此美麗的修女大人，那的确是我們這個村子的幸運啊。”
年邁的村長谄媚的笑容擠滿了整張臉，皺紋也都縮在了一塊兒。
“能問問您到我們村子來是有什麽需要嗎？還是說……又是戰争的事情，您看看也知道，這個村子裏已經沒有多少青壯年了，存糧也所剩無幾……”
“我和我的旅伴只是剛巧路過，希望能在這裏休息一晚，明早再上路。至于戰争，就我所知王國并沒有開戰的打算，您可以放心。”
村長好像放松下來似的嘆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真是抱歉，因為之前也有過神職大人來征兵和募糧的事件，所以希望您多多包含。”
“沒事的，我和我的旅伴并不會在意，像村長您這樣經歷過之前的十年戰争的人，會有這些顧慮非常正常。”
“真是善良的修女大人啊，您和您的旅伴是要住在一起嗎？”
村長終于将視線移向了我，媽媽去世後，我還是第一次被人忽視這麽久，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一直這樣默不作聲下去。
塞可瑞特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向前走了一步，把我擋在了身後。
“如果可以的話。”
村長果不其然又将注意力轉移回了塞可瑞特，面上顯露出一些為難的神色。
“是這樣的，我們村子的房子普遍建的比較小，人又比較多，留着的房間并不是很多……如果您不嫌棄的話，您可以住到我家來，我家的房子在村子裏算是比較大的了，但是我家只有一間空房，不知道您和您的旅伴能不能接受？”
“嗯……你覺得呢，格亞？”
“诶？我？我？我倒不是很介意……”
“那就這樣吧，非常感謝您，願意收留我們住上一晚。”
收到我的答複後，塞可瑞特并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只是繼續和村長聊着。
但是我卻有些不冷靜了，腦子裏紛亂的思緒到處亂飛。
……為什麽我要說自己不介意呢，說到底我和塞可瑞特也沒有親密到這種地步吧，我們直到十五天前彼此還是陌生人啊。而且就算再怎麽說，同住一間房……這是信任的表現吧！或許我不該就這麽輕易的信任她才對，難道我真的把她當作可以信賴的旅伴了？不，不，不，要對他人抱有戒心，更何況她還是人類！是神職！格亞！你把媽媽說的話都忘了嗎！還是說你被媽媽保護的太好了？！連最基礎的警惕都忘了？！【直覺】！【直覺】還在發揮作用嗎？！
……不，現在冷靜下來想想，其實同住一間房才是正确的選擇。第一，暫時來說，比起陌生的人類村莊，的确在塞可瑞特身邊會更讓我感覺安心；第二，這麽多天中，我從沒在塞可瑞特身上感知到任何讓人不舒服的【感覺】，有【直覺】的存在，這個判斷大概是沒有錯的，這也就是說，至少現在，塞可瑞特的确是可以信任的夥伴；第三，住一間房的差別，和我們在野地上露營時在一個帳篷裏有什麽差別呢！第四……
我迅速的環視了一圈周邊的景色，那些圍觀的老人、婦女和小孩，還有這邊高矮參差的簡陋房屋，不知為何，讓我有種不安的【感覺】。
特別是那些人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我們，是好奇嗎？還是……別的一些什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遠處的一個小孩在盯着我時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我擡頭看了看塞可瑞特，她還是那一張完美的笑臉，同村長談笑風生：
“……您村裏的倉庫都修建的很高大嘛，數量也很多，想來村子的收成不錯吧。”
“哪裏哪裏，那些倉庫都是空的，您也看到了，這個村子都沒有什麽青壯年，哪來那麽好的收成呢？那都是年輕時好勇争勝時修的，現在想想，還有幾分羞愧呢……”
我默默低下頭，拉低了鬥篷的帽檐，好規避那些對我而言好似如芒在背的目光。
“您瞧，說着說着話我家就到了，希望修女大人您和您的旅伴不要嫌棄我家簡陋。”
村長咧開嘴，露出殘缺的牙齒笑着。
在夕陽下，矗立着一座尋常的建築，它背對着光，就那樣注視着我們，拉長的影子延伸到我們的腳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