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叢林

第二十章叢林

“塞可瑞特,你真的知道路嗎?”

行走在蒼翠山林間,陽光點點從枝葉間傾灑,明明是美不勝收的風景,此時卻讓我感到無比煩躁。

原因無他,不過是我們已經在同一片景色中轉了三天了!

與我的疲累不同,面前的修女還維持着她那精致的白袍,淡定自若地擺弄着手中的地圖。

是的,就是她的這幅樣子,才讓我三天了就提出這麽一句疑問!

“嗯……知道的話可以說是知道一點,不知道的話,又可以說是有一點不知道。”

“……你直說吧,我們是不是迷路了。”

“是。”

還好,她還算坦誠。

“地圖沒用嗎?”

“夜嚎山脈每年都在變,這地圖還是主教大人八年前在夜嚎山脈歷險的時候整理的,哦,對了,那時候他還不是主教。”

“你的意思就是說,這地圖沒用?”

“也不是說沒用,充其量比較難用。”

“那你拿着幹嘛。”

“我覺得憑我們的運氣,是能避開變化了的那些地形的。”

我沉默了。

說真的,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但我還是艱難地開口了。

“你說實話,理由不是這個吧,其實是你覺得,憑你的生存能力,在這山脈裏頭轉兩個月總能轉出去的,是不是?”

“你現在這麽了解我了?這是不是說明我們的關系更近一步了?”

果然!

塞可瑞特的自信體現在方方面面,包括但不限于當下這種場景。

她好像看出了我在想什麽,說道:“這不是過度自信,這是合理計算。面對夜嚎山脈,除了碰運氣、拼生存沒別的方法。所以戰争期間才有那麽多逃兵躲在山脈裏面。”

“那不能換條道走嗎?”

“能啊。”

今天,塞可瑞特的坦誠也令我感到窒息。

好在,她很快進行了補充說明,這才讓我從無語中解放出來。

再無語下去,我将撐起整條夜嚎山脈的晴天。

“但是走別的路至少得三個月,還是以我的水平全速趕路的情況下。而夜嚎山脈,有地圖在,轉兩個月我們大差不差都能把變化了的地方摸清楚了。”

這麽一聽,的确,選擇走夜嚎山脈這條路極為明智。

我點點頭,說道。

“但再這麽迷路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我的眼睛已經受夠了滿是高大喬木的世界,我的身體也疲于應對平均每三十分鐘就來一波的魔獸和異常生物,更不用提常遇見的枯骨與屍體,簡直就是在對我的心理健康發起挑戰。

“我看看啊……或許還是有方法的。”

她沉思了一會兒,然後看向我,說道:“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犧牲了。”

“啊?!我?!我能犧牲什麽?!不對,這事兒還和我有關?!”

即使是在山林中被蒸騰到幹澀的嗓子也在此刻發出了尖銳的聲音。

“其實我來幹也行,但風險挺大。”

“這事還有風險?!”

“對,我不喜歡爬樹是其一,爬樹會被猴子聚落襲擊是其二,所以有風險。”

“還要爬樹?!這什麽方法?!你有風險我沒風險?!我甚至不會爬樹!”

“但你可以飛。”

是哦,我可以飛,但飛上去看到的不也只是茫茫大山嗎?有什麽用呢?……等等!

“你怎麽知道我會飛的?”

心中警鈴作響,我的質問脫口而出。

“你的羽毛,我沒和你一起吃飯那次,你打開門,它就飄出來了。”

塞可瑞特伸手展示一根黑色的羽毛,我很确信我沒看錯,那的确是我的羽毛。

臉上溫度瞬間蒸騰了起來,我一把上前試圖奪回羽毛。

怎麽回事!我掉毛有這麽嚴重嗎!搶回一根以後還有一根!

她輕而易舉地躲開了我的“攻擊”,若無其事一般将那根羽毛收回了光團之中,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講話:

“主教大人當時帶人在夜嚎山脈設置了很多指向标,很高,越過山林就能看到,雖然搞不懂他在想什麽,應該是為了幫助行人吧,但他有沒有想過萬一行人沒辦法看到怎麽辦呢,如果問他這個問題,我覺得他大概會說‘沒實力來什麽夜嚎山脈’吧。”

她一切回正題,我就意識到了自己行為的越界,也不敢再提羽毛的事,就只能暗地裏恨恨地看她兩眼。

雖然這正題裏面好像夾雜了一些對那位主教在不好方面的推測。

不知道為什麽,塞可瑞特總是會針對一個事情想很多問題,然後再自己為它們解答,不然就幹脆問出來。

這種剛猛的思考風格,和她平日中溫柔和善的外殼明明一點都不符合,一個人為什麽會這麽撕裂呢?

“所以,格亞你願意嗎?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不會勉強你。”

她又看向了我的眼睛。

她似乎總喜歡盯着別人的眼睛說話,但對我來說這很令人感到不習慣,特別是面對着她那雙仿若會泛出光亮的金眸,讓我感到格外局促。

于是我拉下了自己的兜帽,把自己的眼睛和泛紅的臉龐都掩蓋的嚴嚴實實。

“……可以,是可以。”

正好,我該治治自己的“翅膀暴露恐懼症”了,沒錯,我已經快要開始覺得這是一種病症了……

“但是你要把我的羽毛都還給我!”

“可以。”

她答應得很幹脆,我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

“那等等啊,我換件能露翅膀的衣服。”

是的,防患于未然,雖然我們從來不露翅膀,但媽媽還是為我準備了相關衣物的!

**

“……”

“……”

“不行!這暴露度實屬有點大了吧!”

我崩潰地喊叫。

我早就該想到的,魔種一恢複魔種形态就得全部恢複。那麽,有什麽樣的衣服,是既能容得下兩對翅膀,又能伸得出一只小尾巴呢?

很好猜測。

塞可瑞特在一旁安慰着我:“沒事,這裏又沒人,穿給自己看沒什麽的,就當是一次新的嘗試。”

說的好聽!你不是人啊!

羞恥感湧上來,激得我只想趕緊完成任務。

我“刷”的一下站起來,以英勇就義的心情說道:“快點開始吧!”

随即張開翅膀就想飛。

雖然這麽久沒用過,但飛這種技能是深埋在每一只有羽類魔種的身體記憶裏的,我不可能不會,我甚至動作無比迅速,如同被一陣風吹走一般,起跳便騰空。

其結果是,我被塞可瑞特抓住了尾巴。

“等等,別那麽急,我還沒講完。”

我吃痛地叫出了聲,淚花自眼角泛出。

尾巴是神經密布的地方,換言之,很敏感。猛然被拽了一下,這種極少體會的痛感突地傳遍了全身,讓我實打實地哭了出來。

“別拽尾巴。”

我被迫降落,委屈地用尾巴尖端拍了拍塞可瑞特的手臂。

沒辦法,是真疼。

“啊,抱歉,我沒想到會那麽疼。”

“當然會疼,肉長的,又不是外置器官!”

可能是實在太疼了,讓我破天荒地頂了塞可瑞特兩句,但我并不是很想聊這個話題,很快說道:

“還有什麽要說嗎?”

“你飛上去之後,可能遭到的襲擊比較多。”

“襲擊?!”

“魔獸之類的。猴子、鳥、蛇,都有可能吧。所以我會在下面輔助你。”

“怎麽輔助?”

我內心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熟悉的金色魔力槍支、朗基努斯的魔力彙集款再次出現了。

“沒事的,我準頭很好,速度也快,你不用擔心。”

我怎麽能不擔心?!

一想到自己在天上飛,有個人在下面瞄準,即使她瞄準的不是你,你又怎麽能不擔心!

但擔心歸擔心,事情最終還是要完成的。

我張開翅膀,還沒飛,就警惕地問了一句:“這次都說完了吧,不要再拽我尾巴了啊!”

塞可瑞特點點頭,帶着仿若被草木浸染的溫和笑意,和那個拽人尾巴的惡行沒有一點匹配的地方。

在天上飛,其實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涼風習習,拂過面龐,帶走了夏末的悶熱,莫名的自由感從心中湧出,好似這就是有羽類應當有的生活方式一般。

前提是,忽略身旁的金色光束。不,不應該說是光束,畢竟那只是槍的殘影。

一開始不斷有凄厲的叫聲響起,我甚至不知道它們來源于何方,一段時間過後,光束和尖叫都停下了。

……看來是學聰明了。

到達樹木頂峰,果不其然,遠處矗立着一個巨大的指示标,箭頭的身上直書了“奧爾城”三字。

我拿出剛剛塞可瑞特給的道具,記錄下方向。

這個道具似乎有奇特的力量,只要記錄下一個方向,無論再怎麽轉動它,指針都會指向那個方向。

當然,有缺陷,只能維持最多兩個小時,這還是在魔力供給充足的情況下。

這也就是說,兩個小時過後,我還得再飛一下?!

一想起這個,我就覺得未來黯淡無光,看來距離治好我的“翅膀暴露恐懼症”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遠處的叢中,一雙眼睛注視着這邊的情況,他的隐匿技巧必定極佳,就連【獵手】也未能發現他的跟蹤。

看到飛翔的魔種後,男人的呼吸粗重起來,血絲在他的眼中浮現,其中的恨意不加掩飾。

他喃喃道:“果然,我的感知是對的,可惡的教會……可惡的教會!”

為了不發出聲音、不被身着白衣的走狗所察覺,他只能咬住自己的手指,任由尖銳的、曾經在戰場上撕扯過人類軀幹的犬齒将其刺破。

血液從手上流下,一如當年戰争的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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