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暗伏
第二十一章暗伏
當天夜裏,我啃着白天被塞可瑞特射下來的那些生物所做成的烤肉,深感疲憊。
“明明走的路和前兩天差不多,為什麽就這麽累呢?”
我不禁感嘆出聲。
“是因為魔種的形态消耗比較大吧。”
塞可瑞特一邊調整着烤肉,一邊就着這個話題和我閑聊。
“為什麽要叫魔種的形态呢?明明那才是我們一開始的樣子啊。”
“抱歉啊,那我換種說法吧。維持人類形态的條件下,由于身體機能減弱,所需要的消耗也會減弱,魔種形态的□□比較強大,所以消耗也會增強。”
塞可瑞特總是喜歡道歉。
她似乎常常在注意更改自己的措辭,以讓自己顯得更加……更加禮貌?應該可以這樣形容吧,但有時候卻又尖銳的可怕,真是矛盾。
難怪在魔種領地的時候很多成年人保持人類形态,而小孩子都是保持魔種形态,是為了省口糧吧……
塞可瑞特,明明是一個人類,卻比我一個魔種還要更熟悉魔種,這是為什麽呢?
我本來懷疑她在教會裏的職位是暴力執法人員,但現在我又有點不确定了,說不定研究人員也挺适合她的?
腦袋一空,我就開始妄想。
修女出現在地牢裏,一邊優雅笑着,一邊詢問遍體鱗傷的囚犯實驗效果的場景。
只是想想我就寒毛直立!
“在想什麽?”
塞可瑞特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另一串烤肉被拿到我的跟前,這時我才發覺之前的肉已被吃個幹淨,但腹中卻還未滿足。
我的臉紅了。
心內也在糾結着,究竟要不要多吃點呢?這好像和我平時的食量有些不符……
她好像是看出了我的困窘,說道:
“吃吧,身為一個魔種,你的身體素質有些太弱了,能多吃就多吃一點吧。”
我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烤肉。
是夜。
山洞之中,木柴在火焰的灼烤下發出爆裂的聲音,但未能影響疲憊的年輕魔種入睡。
夜風從洞口湧進來,帶着涼意,驅逐火焰的溫暖。
格亞蜷縮起來,被山林初秋夜晚的低溫所侵擾。
我取出自己并沒用上的被子,盡可能輕手輕腳地蓋在她身上,以保她的安眠。
一人守夜。
無數的夜晚之中,我都像現在這般守夜,這對我來說已是一種休息。
數年的滋養,讓魔力深深滲透進我的身體,化作我的骨血、我的神經,就連睡眠也無法強迫我疲累。
所以理論上,我就算幾天不睡也不會怎麽樣,人類的生理活動與魔力所築就的身體之間的聯系已經減弱到一種程度。
但格亞并不清楚,所以她反對我總是一人守夜,不過我覺得,即使她清楚,應該也會繼續反對吧。
看着她的睡顏,不知為何,罕見的舒适感就湧上我那顆可能也被魔力替代了的心髒。
于是我變得喜歡一人守夜。
今天可能的确是太累了,格亞沒與我争執這方面的問題,而是乖乖地鑽進被窩裏睡覺。
她的體能的确有些太差了,簡直不像一個魔種。
我初步推測可能是因為從小起就一直保持人類形态,這樣不僅可以解釋她的體能問題,也能解釋為什麽她年紀輕輕就擁有那麽熟練的僞裝技能。
要知道,就連奧爾城那些處于邊疆、精神緊繃的肌肉神職也沒能發現她的身份,如果不是【獵手】的緣故,如果我沒有常年參與與狡猾的、僞裝得當甚至隐藏在人類境內數年沒被發現的魔種的周旋,可能就連我也無法發現。
我起身,走出洞穴,稍微透了口氣。
夜嚎山脈的生命力蓬勃,茂盛的樹木遮天蔽日,只在偶爾的綠意間隙中能瞟見未被污染的星空。
與大地不同。
這片大地被污染的徹徹底底。
魔種和人類世代相争,所争的也只不過是一塊污染程度較輕的土地罷了,照樣不經三四次過濾,都無人能飲用其間流淌的水流。
至于夜嚎山脈,它的生命只給予植物與未開智的生靈,它是生命勃發之地,亦是生命葬身之地。
夜風拂過,樹影閃爍,頗有些草木皆兵的意味。
不知道多伊爾收到信了沒有?
這樣想着,我擡步回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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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的時候起了霧,這在山間不算稀奇,所以我未曾在意,直到格亞展翼飛起卻無法看見多伊爾所設立的醒目路标時,我才意識到:這霧似乎有些過于大了。
“我覺得有些心慌。”
格亞這麽說道,她的【直覺】仍舊在發動狀态。
“牽手吧,安全一點,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不急于一時。”
她說過不喜歡我貼近她的耳朵,所以此時我只是壓低了聲音和她說這番話。
我們可能被人盯上了,也可能不是人,而是植物、動物,但總的來說是危險的。
我牽着她向前走,起初未曾在意,可越走着,越覺得鼻子旁萦繞的格亞的味道發淡。
猛然回頭,可以見到的只有一只被我握在手中的小手,和其上附着黑袍的手臂,其餘部分全部隐于霧中。
霧,什麽時候這麽濃了?
“格亞?”
我嘗試着開口。
沒有回應。
心中不好的預感浮現。
仔細感受才會發現,手中的骨肉變得如此僵硬,卻又如此飄渺,就像一團被強硬壓縮、聚攏的霧,而非少女的鮮活。
【神聖魔法】在手心爆開,金色光芒在越發濃厚的霧氣中一閃而逝。
看着手中歸于同伴的霧團,不知名的情緒沖上我的嘴角、眉梢,将多伊爾所教的笑容沖為粉末。
“我被……誤導了?”
我這樣詢問自己。
“不,不是精神攻擊,是異常狀态類攻擊。”
我這樣回答自己。
“對方的目标是格亞?是一開始就沖着格亞來的?還是不過挑了個軟柿子捏,或是想逐個擊破?”
我又一次詢問自己。
“無所謂,我會找到格亞。”
鼻尖還殘留着格亞的氣味,朦胧卻清晰。
“我已經記熟了,但可能……要花點時間……”
我最後一次喃喃自語地回答自己。
方才才溫柔托住了少女手掌的手、被謊言的霧氣欺騙了的手現在握緊了冷硬的鐵。
朗基努斯上的血跡已被清理幹淨,如同一盞銳利的燈一般,在霧中閃爍着。
背生雙翼的男子就着霧氣的掩蓋,于林中疾行。
他的翅膀扇動,為他的速度又增添了幾分,由此可見,這個人——不,這個魔種對自身身體的使用極為熟稔——至少比格亞那種魔種形态用都不用的魔種要熟練許多。
昏迷不醒的少女被他夾在臂彎處,就這樣一起帶着。
雖然剛剛驚險萬分,但此刻他那常年被戰争遺恨充斥的大腦卻出乎意料地冷靜。
那個神職,她免疫精神攻擊?
他想道。
還好我還會用感知屏蔽,在小魔種倒下前一刻替換了她的存在、抹去了精神攻擊的痕跡,要不然恐怕別說帶着小魔種了,就連我自己也無法全身而退。
靠近她的那一瞬間,我的感知預警都快響炸了,那到底是什麽怪物?
他心有餘悸地想。
我只在早年碰見魔王大人的時候有過這種感受。
不過還好,我擅長的方面并非武鬥,不然若與那種東西正面交鋒……
思及此,魔種強壯的身體打了個寒顫。
不過話說回來,到底是什麽人,需要那種怪物親自押送,而且看昨晚她們的相處方式,那個女人還對這只小魔種照顧有加。
既然是這樣,那這只小魔種應當是極為重要的……什麽呢?
一個詞如同閃電一般突然劃過大腦。
實驗。
臂彎之中的魔種纖細而脆弱,仿佛觸碰就會消融的無聲的雪,印證着這一想法。
男人的速度未有減弱,反而更快。
恨意在原本清醒了片刻的大腦重居上風,他的眼睛也因憤怒而變得血紅。
“可惡的……教會……人類……”
他低語,聲音像是從使出了所有氣力從腔體內生硬擠出來的一般,幹癟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