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外頭的景象與幻境中截然不同,花草樹木更加真切,山川魚鳥更加鮮活,就連空氣也多了幾分快活的意味。

小昭仿佛稚嫩的嬰孩,第一次見到世界的真相,時而嗅着花香,時而驚異飛鳥,東摸摸,西看看,先前的不情願已經蕩然無存。

池煊難得沒有打擾,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等着,他的目光落在遠處隐于雲間的沛山上,那是一座群山,山于山之間姿态各異,最中間的主峰巍峨浩蕩,仙氣渺茫,翩翩白鶴已成白點。

他要探尋的真相,他要報複的人,都在那裏。

“吱——”

破空的一聲刺耳銳鳴,池煊猛然回神,眼睜睜見着那支暗器瞬間放大,直朝自己心口而來。他擰着眉頭,一瞬間便有了計較,身體幾乎是下意識偏轉了分毫,打算拼着重傷也要保住性命。

然而在這短促一剎,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有一道影子突然蹿出,擋在了他身前。

意識到什麽,池煊瞳孔微縮,明明只是極短的時間,竟似被無限拉長無數倍,他死死盯着她臉上的神情:驚訝、慌亂、痛苦,還有絲淡淡的後悔……

“哧”的一聲暗器入體,他還來不及伸手抱住她撲過來的身子,二人就被暗器的沖力帶得摔倒在地,女孩心口噴濺而出的鮮血灑在他的臉上,灼燙的血的味道。

“失敗!走!”林間傳來幾聲短哨,接着幾道黑影迅速消失了蹤跡。

然而此時的池煊已經沒有心神去關注那群暗殺者了,他臉上的表情還維持在先前那刻,凜冽而僵硬,他的目光直直盯着趴在懷中的少女後腦勺,大腦空蒙一片又天旋地轉,眼前的一切都混混沌沌,仿若虛假得不似現實。

可手中觸及的那溫熱觸感,鮮血汩汩流出的粘稠,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他:噩夢回來了!

極端恐慌再次籠罩,陰影重臨。

他仿佛一只被惡鬼盯上的獵物,被命運捉弄得無處遁形,多年前那一幕幕并着此時此景分分合合,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呵。

為什麽?為什麽總是這般?為何要讓他得到又失去?

明明只要很快,他就能得到溫暖了,觸不可及的溫暖……別人唾手可得的東西,他搶也搶不到麽?

原來這天命,當真不公!

恨啊!怎能不恨呢?

這世界欠他的,豈止幾條命?他倉惶逃竄,也逃不出它的戲耍之手嗎?

池煊雙眸轉瞬之間變得通紅一片,渾身上下黑氣彌漫,無形之火蔓延,溫度漸漸攀升,竟連草地也被烤得焦黃一片。

就在這時,懷中的身子顫了顫。

池煊猛地回神,他那只握劍的手竟有片刻遲疑,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處,把小昭托轉過身。

小昭的面色煞白一片,清亮的眸光黯淡,呼吸已經微不可聞,暗器刺穿了她的心髒,此刻的她已在彌留之際。溫熱的血将二人染得狼狽不堪,可他心中只有冰冷,呼吸血脈都凝固住的冰冷,如置身于冰天雪地,目之所及毫無生機。

他心中再次渲染上了熟悉的慌亂與悔意,如燎原之火吞噬了所有惡念。若這一切還是幻境該多好,若他沒有強行帶她出來該多好,若他能早一點察覺到異樣該多好……

可這許多念頭,竟在此刻都淡了,只剩一個莫名的問題,他不知她能否聽見,近乎耳語般失神喃喃:“你後悔麽?”

問完他就自嘲一笑,後悔吧,他這麽一個被詛咒之人,無論走到哪裏都只會帶來不幸,父親母親、阿姐、小昭……他這一生,本就是個錯誤!

小昭嘴角扯出一個笑,淩亂的發絲染了血,将她漂亮的小臉糊得髒兮兮的。她似乎想擡手拍拍他的臉,可最後實在舉不起來,只能點點他的心口,留下兩點血紅:“不會啊……只是,你呢?”她連安慰都是溫柔的,輕輕柔柔,像晚風拂過湖面,“我睡一覺……你,不要怕……記得,等我醒來哦……”

女孩的目光漸漸渙散,望着天空的某一處不知在看着什麽,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旁劃落:“好、漂亮……”

湖面泛起層層漣漪,水紋擴散,沉默推波助瀾,漸漸洶湧澎湃,及至翻天覆地、遮天蔽日的海嘯。

少年忽然憶起那個悠長而壓抑的傍晚,大雨滂沱,電閃雷鳴,鼻尖似乎還能嗅到濃重刺鼻的腥味,姐姐去世前擁住了他,她說不要救她;她說她是姐姐,保護他天經地義。

她說她從不後悔……

池煊只覺心口一疼,撕心裂肺般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明明不值得……

恍惚間,耳畔響起一個聲音——

“阿煊已經夠苦了,這回,便讓我來替他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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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蘇醒了,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怔然。

片刻後,她緩緩支起上身,将手邊撐着的四時傘收起來,右手按着心口的位置,那裏暖融融的,鮮活而滾燙。

她小心地用靈力包裹住那滴金紅色的血,取出儲物袋中的鳳凰木,将血滴引入其中溫養,心頭血一進入鳳凰木便如魚兒入了水,一掃先前的頹勢,變得生動活潑。

鳳蕊心,到手了。

“陽陽,你居然真的做到了!”小精靈在意識裏放着鞭炮,“小鳳凰對你可真好啊,居然舍得為你做到這一步,我跟你說哦,小鳳凰一直以為獻出心頭血就會沒命,所以對他來說這是一命換一命呢。”

昭陽有些煩躁,輕聲斥了一句:“好吵。”

“好叭,我不煩陽陽了,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一聲哦,陽陽你要抓緊時間了,期限已到,你的掌門哥哥在被問責呢。”

昭陽将鳳蕊心放好,轉頭看着昏倒在身側的池煊。心頭血乃妖之精魄,雖說已經出了第四重幻境,但因為獻出那滴血,此刻的他臉色透着病态的白,看着着實可憐。

昭陽蹲下身,戳了戳他纖長的睫毛:“抱歉啊小鳳凰,”她抿唇,末了吐出一句,“誰叫你惹了本小姐呢?”也不知是對他說,還是說給自己聽。

她擡起他的胳膊,将池煊扛在身後,找到出口離開了四時天,一出幻境便依着記憶,施展輕身術朝自己住的院子走去,将手中昏迷不醒的人丢給侍女,然後馬不停蹄地往沛山主峰大殿飛去。

主峰大殿內,楊林面對着一衆人的質疑再次頭大,他何嘗不擔心自己的妹妹,要不是被他們攔在這裏,他恨不得現在就到四時天外去查探情況。

對于殿內衆人的指責,他已經習慣性地左耳進右耳出,心神早已漫游天邊,忽然聽到有人通報說楊柳求見,才猛地回神。他驚喜得就要迎出去,想起下面一衆長老還看着,只好強作鎮定,咳了兩聲,便讓人帶她進來。

昭陽一進來,看到掌門哥哥眼裏的欣慰和開懷,先前郁悶的心情也散了些許。她稽首,将儲物袋中的鳳蕊心拿了出來,殿內溫度頓時上升幾度。

“果然是你拿走了鳳蕊心!”一個長老站出來,指着昭陽怒目而視,“你這般任性妄為,多次置門派聲望于不顧,這次更是将門派至寶置于險境,該當何罪?”

楊林皺眉:“既然楊柳已将寶物尋回,那便将功折過,讓她回去反省幾日就夠了。”顯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

此話一出,惹來更多長老不滿,對于楊柳的嚣張跋扈,衆長老一直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掌門一直以來的包庇與縱容不禁讓他們懷疑他的權威與能力。

昭陽看了一圈周圍人的态度,手上捧着鳳蕊心,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直直的,聲音平緩而響亮:“我甘願領罰,但是在此之前,我希望諸位能明白一件事——這鳳蕊心雖是門派寶物,但卻是我兄長在外游歷過程中所獲,最後上貢門派寶庫。”

“你本就該受到責罰,這一副态度做給誰看?”通明長老很不耐煩地駁斥一句。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要和我們講條件?你哪來的資格同我們談條件?”淨璃長老在一旁冷笑。

昭陽坦然道:“是,我确實沒有資格。但我希望衆位長老寬允,讓我兄長先用此物療養幾日。于公,掌門是我派之靈魂中樞,平日任勞任怨,操勞門派內外大小事務屬實不易;于私,兄長于我如師如父,我二人自小相依為命,更不敢看着哥哥身體每況愈下,這也是我這幾日拼了全力也想帶回鳳蕊心的緣故。

“諸位長老火眼金睛,必定也能看出我兄長身體狀況不佳,只是沒有明面上說罷了,當然各位若是不信,可以親自查探。掌門這般皆是為了門派為了楊柳,懇請各位長老能讓我兄長閉關休養幾日,門派內事務便不要打擾我掌門了。”

楊林顯然沒料到妹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等她說完,感受到幾束投到他身上打量的目光,不禁欣慰又心疼,欣慰的是妹妹長大了,心疼的是不知她在四時天中吃了些什麽苦頭,才會這麽快長大。他有心想寬慰:“小柳,不要亂說,我并無大礙……”

可是昭陽沒等他說完便打斷了:“掌門,您隐瞞傷情之事我等會兒再同您細論,這會兒我只問諸位長老,讓掌門用鳳蕊心療養幾日,可否準允?”

門派中兩位德高望重的醫修長老也撫着胡須站出來,證明了昭陽所言不虛,掌門在先前對戰中确實傷及了根本,急需鳳蕊心修複,更需閉關靜養,不得過度操勞。

聞言,意識到掌門這般辛勞,甚至自半月前就拖着重傷之軀處理門派事務,為了大局穩定還遮着掩着不讓衆位知曉,諸位長老心中也是不忍,先前幾位心有怨怼的長老更是覺得不好受。即便有人不高興,但看着衆人紛紛表态,也不得不附和幾句:“怎麽不可?掌門勞心勞力,先前為了宗門事務耽誤了修行,現在閉關養傷更是合情合理。”

“确實如此,更不用說鳳蕊心本就是掌門帶回來的寶物,沒有掌門就沒有這門派至寶,也沒有沛山今日的名望啊。”

便是淨璃長老也拿不出反對的借口,他雖然偏心自己的寶貝徒兒,但并不是分不清輕重緩急之人,平時也不過是看不慣楊柳那嚣張丫頭罷了,掌門療傷之事顯然迫在眉睫,也更為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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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結束,衆位長老離去,楊林看着底下的妹妹,溫雅面容露出和煦的笑:“說吧,這鳳蕊心你是從何處覓得?”

昭陽手一顫:“怎麽發現的?”

“鳳蕊心是鳳凰心頭血所煉,每只鳳凰的心頭血氣息是不同的。”楊林臉上的表情轉為無奈,“我那好友是個狂放不羁的糙漢,和這盞燈所攜的氣息明顯不同。”

昭陽想了想,覺得誤會還是要用溝通的方式解釋清楚,所以便以四時天幻境為借口,将池煊的身世隐晦地點出,并提醒掌門哥哥小心成為背鍋俠。

楊林聽說自己不知何時“滅了鳳凰一族”,也明白了此事的嚴峻,當下便修書一封,用千裏術将之傳給不知在何處游戲人間的好友,請他速來沛山認領自家的小後輩。

見楊林将這事處理完,昭陽連忙勸道:“哥哥,你傷勢過重,還是盡快閉關療傷吧!”

見楊林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她生氣了,“哥哥,我知道我任性,可我也知道我任性的資本全部來自于哥哥你,若是連你都不在了,我在這世間還有誰可以依附?哥哥,你莫要以為你的身體健康是你自己的事,那也是我的事,更是整個沛山上下的事。這次便當我最後任性一次,懇求哥哥聽我的話好好療傷吧!反正……反正你今天如果不閉關,我就一直站在這裏盯着你不走了!”

楊林看她固執的模樣,頭疼的同時心裏也暖暖的,再細想妹妹的話,神色一凜,是啊,若是他真的隕落了,妹妹只怕也落不了什麽好下場,便是為了妹妹能繼續這般恣意快活,他也該好好照顧自己,只有活得長長久久,才能做妹妹一輩子的保護傘。

昭陽又以幻境為借口,将前世楊柳的悲慘下場說了一遍,順道解釋了一番今天自己這般轉變的原因。這下吓得楊林不敢不療傷,連忙請來幾位長老和可靠的親傳弟子,将門派事務安排了一下,好在先前也有掌門外出的慣例,楊林只是簡單叮囑了幾句,便帶着妹妹往自己住的洞府中去了。

在昭陽的注視中,楊林設下洞府門禁,點燃鳳蕊心,總算安下心來閉目養傷了。

一離開楊林的洞府沒幾步,昭陽便被一支素衣肅容的執法小隊攔住了。

“楊師姐,還請您到刑堂走一趟。”為首的白臉師兄面色有些惴惴,擔心楊柳不配合,轉頭就向掌門告狀。他們也是跟了半天,眼見着掌門閉關了,才敢上前來拿人。

昭陽先前已經答應領罰,自然幹不出當衆打臉的事。只不過……

“當然可以,但在此之前,能讓我先去辦件事麽?”

執法小隊的隊員雖然有些不滿她的态度,但不敢叨叨,只能跟在她後面去往她現在的居所。

昭陽進了自己的院子裏後,便将侍女和執法小隊留在門外,自己一人進入了房間。

屋內的裝潢精致古樸中透着低調的豪奢,任一物件放在外界拍賣都能獲得一筆不菲的收入,這些都是掌門從年少起在外歷練時為妹妹搜羅來的各種寶貝,日積月累便有了這麽多。

池煊依舊靜靜地躺在床上,眼眸緊閉似在沉睡。

昭陽撩開帳紗,小心地将先前準備好的留音螺取出來,打算放在他耳邊的位置,然而猝不及防正對上一雙睜開的冷冽鳳眸。

昭陽來不及打招呼就被翻身彈起的池煊反手縛住,雙手被按在床榻之上動彈不得。

池煊按壓住她的雙手,封了她的靈力,俯身盯着她,冷聲詢問:“我為什麽會在這兒?小昭呢?”

昭陽自然不敢讓他知道自己騙了他心頭血的事,生怕他新仇舊恨一起算,直接讓自己嗝屁了,于是傲慢地一揚下巴,擺出惡毒女配的架勢張口就來:“小昭?你說的是那只可憐的貓妖?呵,她啊,為了求本小姐救你,已經自殺了,我也就是逗弄她而已,誰知她說跳崖就跳了呢……”

池煊瞳孔一縮,雙手直接扼住她的喉嚨,臉上的神情陰冷如惡鬼,咬牙切齒道:“你、該、死!”他已不在乎暴露不暴露了,此刻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沒料到他說動手就動手,昭陽拼命蹬腿反抗,熟悉的窒息感再次降臨,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團一團的黑暈。

忽然,池煊手一松,昭陽呼吸急促連連咳嗽,忍不住捂住喉嚨蜷縮起來,她連忙用嘶啞的嗓音求饒:“我方才胡說的,那只貓妖跑了,她還讓我跟你說句話,她說世界那麽大,她想去看看,還說回來以後再認你當師父……”

說完,咳嗽了好久都沒聽到池煊的動靜,她忍不住擡起眼去看,瞄到他狐疑中帶着沉思的神色,心中頓時一凜,她下意識遠離他幾寸,可是還沒逃遠,就被他按住肩膀不得動彈,只聽他似乎輕聲說了句:“奇怪,你身上為何會有……”

昭陽連忙打斷他的思考:“池師弟,以前的事都是我腦子不清楚,冒犯了你,還請您大人有大量,以後我再也不敢了!只要能贖罪,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池煊依舊不語,食指中指并攏,指尖金光點點,接着按在了昭陽心口處。

昭陽立馬掙紮起來:“池師弟,雖然我說你做什麽都可以,但是不代表我就是那種為了活命沒有節操的人啊,我覺得這種事不能太着急,還是講究你情我願比較好……”

池煊眉頭一皺,冷冷斥道:“別動!”

“好嘞!”昭陽立馬慫了,癱在床上一動不動。

片刻後,池煊收回手指,可眉間的疑惑不僅沒有減少,看上去更加深了。他依舊盯着她,眉心紅印閃過:“你到底是誰?”

昭陽假裝沒明白他的意思,認真道:“我?我自然是楊柳啊,池師弟,你不認得我了?”

池煊手上的力道加重,昭陽只覺得肩頭痛得骨頭都要裂開了,只聽他繼續問:“再問你一遍,小昭在哪兒?”

昭陽額頭的汗水涔涔而下,她咬着牙,艱難答道:“我不認識什麽小昭……”

“你撒謊。”池煊冷冷拆穿。

“我……”昭陽一時分不清頭上的汗水是疼的還是慌的,知道池煊使出了自己的天賦能力“真實之瞳”,索性閉口不言。

就在二人僵持之時,門外忽然傳來執法小隊隊長詢問的聲音,讓池煊分了一下神。

昭陽立馬抓住機會,膝蓋一頂就将池煊的身子打偏了半寸,再拔下頭頂的簪子朝他胳膊上一紮,接着她連忙從他的包圍圈下鑽出,抽出腰間的鞭子護住自己。

為了活命,昭陽這一套動作完全是拼着極限在做,等到真正逃開了死亡威脅,她才來得及喘息。

好在池煊本就是重傷初愈,先前是昭陽一時不察才被他挾制住,方才那一番試探早就耗盡了他所剩無幾的氣力和精神,這才讓昭陽輕易就脫了身。

原主楊柳身為沛山大小姐,身上保命的東西也不少,除了儲物袋中的不少寶貝,脖子上戴的、腰間挂的、手上綁的都是在關鍵時刻能護住她性命的東西,甚至頭上那根簪子,也是由迷魂針改制而成,即便不用靈力也能催動其威力。

中了迷魂簪的池煊很快便感到頭暈目眩,眼前的景物重影交疊,他重重摔倒在床上,近乎失措地抓住了昭陽的裙擺不放手,艱難地張嘴問道:“你……到底是誰……小昭,在哪兒?”

他固執地重複着這兩個問題,似乎得不出答案便不肯善罷甘休,那雙漂亮的鳳眸像罩了層霧氣般迷蒙,裏面翻滾着複雜的情緒。

“抱歉。”昭陽靜靜地看着他,不知為何想到撲騰着飛向火焰的蛾子。她伸出手試圖掰開他拽着她裙擺的手,可是他看似快昏過去,手上的力道居然絲毫不松。

忽然,她按在他手背上的手傳來一陣涼意,那股子涼意迅速傳到心口,快如一道閃電,若不是她正注意着自己的手,都發現不了這短暫微末的變化。

昭陽心頭一晃,連忙內視心腹,果然在心口處發現一只小小的白色蟲子,看着還有些惡心。

“你做了什麽?你下蠱了?”昭陽捏着他的手腕,皺眉。

池煊嘴角勾出個涼涼的笑,他眼眸半睜半阖,看着昭陽的方向,又像是盯着別的什麽東西,喃喃自語般重複着:“騙子……我不會放過你的……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不知是在威脅昭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直至陷入昏迷,他依舊沒有松開拽着她衣擺的手。

沒想到還是走了老路,中了他的噬心蠱,昭陽感嘆之餘倒沒什麽怨恨的意思,畢竟确實是她欺騙在先。雖然上一世他将原主折磨致死,原主的心願清單裏也有報複他,但這一世不是還沒發生麽?

當然,原主的願望她肯定會盡力實現,只不過行事的前提還是要順應她自己的心意而來,若沒有原則和底線,豈不是和工具無異?

昭陽将池煊拽着的那塊衣料撕下來,擔心他醒來會繼續鬧騰不好好養傷,幹脆用法器封住了他的靈力,再吩咐侍女按時喂他吃丹藥,便随着執法小隊的成員去了刑堂。

執掌刑堂的通明長老一向不喜歡楊柳這個惹禍精,見她老實過來了,心裏還有些驚訝,列出她“欺壓同門”“盜取至寶”“目無尊長”等幾大罪狀後,便将她投入苦水牢中,期限是掌門閉關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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